太子妃性子安静,一直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李太后看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你公爹的寿宴,就交给你去办了。”
太子妃连忙领命。
不提宫里,刘文谦回去和魏氏商议,“皇兄过寿,咱们送什么礼好?”
魏氏喝了口茶,“我也头疼呢,陛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想新奇估计是不能了,实在不行,咱们送些普通的吧。”
刘文谦也懒得操心了,“我去找郑大哥说话。”
说完,他一个人踱步去了偏院,郑老爷正在院子里伺候那一片竹林呢。自从他伤了胳膊,就直接辞了官,住在诚王府养老,顺带教养鹏哥儿。
去年鹏哥儿成了亲,小夫妻两个也跟着住在这里,伺候祖父祖母。
刘文谦慢悠悠进来了,“郑大哥好雅兴,这竹子越长越好了。等明年开春,说不定能挖到竹笋。”
郑老爷都没抬头,“王爷今儿回来的这么早。”
刘文谦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边,“太子越发能干了,我老了,想清闲清闲。康王叔没了,皇兄说让我接下宗正的职务。我还想等我做了宗正,户部的差事就辞了算了。”
郑老爷也同意,“辞了就辞了,你不辞官,老三怎么回京。做宗正总比做户部侍郎舒服多了,好歹都是宗亲,万事有规矩在呢,错不了。”
刘文谦道,“郑大哥真是偏心,催着我辞官,可见是儿子比兄弟要亲。”
郑老爷笑,“那难道不是你女婿?老三这巡抚也快满任了,我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
刘文谦感叹,“几个孩子一走,就是十年。等长乐回来了,郑大哥是不是要搬走了?”
郑老爷笑道,“我住哪里不是一样,到时候我两头住。跟儿子住在一起,也不自在。等你辞了官,咱们一起吃酒作乐,有工夫出去逛逛,不比和儿子在一起差。”
正说着呢,竹林里冲出一只老母鸡,郑老爷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你往哪里跑!”
老母鸡顿时咯咯哒叫了起来,这是郑老爷自己养的鸡,这片竹林占了半个院子,母鸡们平日就住在竹林里。
郑老爷高兴极了,大声叫郑太太,“老婆子,老婆子,你快来!”
郑太太从屋里出来了,“王爷来了。”
然后看向郑老爷,“鬼掐你了,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
郑老爷笑眯眯的,“晚上把这只鸡炖了,我和王爷喝两盅。”
郑太太拎着老母鸡走了。
两个老头子一边继续摆弄竹子,一边说闲话。
等鸡炖好了,老哥儿两在屋里点个大蜡烛,配着炖鸡和几样小菜,你一杯我一杯,边喝酒边说话,好不热闹。
皇帝要过大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西北,作为皇帝的亲侄女,刘悦薇自然要精心准备一份礼物。郑颂贤作为秦西省的巡抚,也给皇帝准备了一份大礼。
两年多的时间,郑颂贤像老牛一样苦干,终于让秦西省再次繁荣了起来。镐京城城里城外每天热闹非凡,周朝人、胡人、西域人,每天来来往往。当然,每年都能给朝廷挣不少银子。
以前镐京城还有宵禁,现在每天夜里城里的灯火从来没灭过。即使是半夜三更,随时都能在外头买到吃的,勾栏戏院更是通火通明。
太阳落山不久,郑颂贤父子陆续归来,沛哥儿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福姐儿问他,“哥哥,你买的什么?”
沛哥儿把篮子放在饭桌上,“新开的一家食铺,里面卖的咸口味豆花,我买了几碗,还是热的呢,妹妹快吃。”
福姐儿伸头看看,“哥你不是上学去了,怎么还知道人家开了食铺?”
刘悦薇看着儿子,“怕不是豆花好吃,是做豆花的人好吧。”
沛哥儿立刻红了脸,“没有的事,娘快吃吧。”
刘悦薇不再多说,儿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也管不了。不过听说人家豆花姑娘一点看不上她儿子,豆花姑娘的爹都已经给她说了正经亲事。
这个傻儿子哟,白费一腔心思。
郑颂贤也吃了一碗豆花,对刘悦薇说道,“娘子什么时候送东西回京?”
刘悦薇搅了搅碗里的豆花,“三哥有什么好东西要送?”
郑颂贤放下碗,“今年的税收送回去,就足够陛下和殿下高兴了。至于寿礼,我弄了块普通的石头,上面刻了六十个寿字,有个寓意就够了。”
刘悦薇点头,“是这个理,三哥若是在寿礼上下功夫,怕秦西省的官员们都要动歪心思了。既然这样,我给皇伯父绣个寿字屏风吧,有个心意就行。”
夫妻两个说着闲话,福姐儿在一边捧着碗豆花,和大白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吃的高兴。
沛哥儿看着大白鼓鼓的肚子,和妹妹商议,“妹妹,等大白生了,你送一只小猫给我好不好?”
福姐儿多机灵,眨了眨眼睛,“哥哥,你要送给豆花姐姐吗?”
沛哥儿顿时都扭捏起来,真是的,怎么家里人都知道了!
他瞬间镇定起来,“豆花姑娘头先救我一回,我于情于理都该还礼。”
福姐儿看着她哥,满眼不信,“我还给哥哥做了荷包,哥哥怎么不记得送东西给我?”
沛哥儿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给你的好东西还少了?我看大白的肚子肯定能生好多只小猫,你就送我一个吧。”
福姐儿皱了皱肉乎乎的脸,“那好吧,那你要对大白好一些,不然它不给你。”
沛哥儿摸了摸大白的脑袋,“放心吧,我天天给鱼它吃。”
正在吃东西的大白丝毫不知道它的孩子已经被送出去了一只。
刘悦薇和郑颂贤在一边偷听儿子女儿说话,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假装继续说寿礼的事情。
没过几天,西北边境贸易一年的税银,连同秦西省官员们给皇帝的寿礼,一起运送到了京城。
果然,太子一收到税银,立刻高兴的哈哈大笑,“怀瑜真是我朝栋梁!”
旁边的官员们立刻附和起来拍马屁,太子高兴过后又道,“诸位大人这一年也辛苦了,过几日父皇寿辰,请诸位大人一起进宫给父皇贺寿。”
太子仍旧按捺不住喜悦,跑去找皇帝报喜,“父皇,怀瑜送银子回来了,明年的军费不用操心了。”
皇帝嗯了一声,“既然有钱了,也别小气,让大家都跟着过个好年。”
太子点头,“儿臣预备今年过年多给百官们发些奖赏,父皇看如何?”
皇帝点头,“奖赏也不能乱发,看吏部的考评,不同的考评发的奖赏不一样。这人都不能惯,官也是一样,要是年年都发,人人都有,往后谁还肯用心当差。今年也别说什么奖赏了,就拿朕的寿辰说事,明年不发了也行,反正朕也不是年年过大寿。”
太子鞠躬,“儿臣受教了。”
等到了皇帝寿辰那一天,天还没亮呢,满宫都热闹了起来。
太子妃今日异常忙碌,皇帝六十寿宴,可不是小事。其余人只管热闹,只有她要里里外外照应。柳家原是小门小户,太子妃原来做皇子妃时,五皇子府里应酬少,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也不多。自从跟着太子入主东宫,太子妃每天都在接受新的挑战。
两年过去了,太子妃感觉自己和孙皇后比起来,处理宫务的能力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回寿宴,孙皇后有心历练她,完全放手不管。太子妃兢兢业业,每天恨不得只睡两个时辰,就怕做错了事情。
连太子都忍不住劝她,“父皇过寿,你尽心就是,也不是说样样都要十全十美。我在前朝理事,也没说从来不出错的。你出错不怕,母后会给你兜着的。”
太子妃摇头,“殿下不一样,殿下错了,只要虚心请教,大臣们都会说殿下有明君之相。我要是做错了,怕是别人就要说妾无才无能不配太子妃之位了。”
太子叹了口气,不再劝她,“等明年月哥儿成亲了,他媳妇是大家子出身,比咱们都有见识,你把事情分一些出去,也省得累着你。”
太子妃心里暖烘烘的,“多谢殿□□恤。”
话转回来,皇帝今日过寿,他也十分高兴,一大早,儿女们成群结队来给他请安拜寿,皇帝笑得脸上起了褶子。
等见过了儿女们,他又去前殿和大臣们见面,商议过了政事之后,大家都甩开膀子陪皇帝太子玩乐。
后宫里,孙皇后带着内外命妇们围着李太后说笑。
李太后穿着家常的衣裳,和儿媳妇孙媳妇以及娘家女眷们说笑话。这个时候,谁嘴巴巧谁露脸。
等到吃宴席的时候,太子妃终于能歇一歇了。
很快,皇帝让人送来了两道菜,一道给老母亲,一道给皇后。过了一会子,太子让人送来了三道菜,祖母、嫡母和太子妃一人一道。
太子妃受宠若惊,被孙皇后拉着坐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说完,她又当着大家的面把太子妃夸了又夸,众人也连忙附和。
过完一个寿辰,皇帝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正在大家以为皇帝要归朝听政的时候,他忽然跟发了癔症似的,要退位做太上皇!
这可把大家吓着了,好好的,退位做什么!
太子第一个不同意,“父皇,儿臣能力不足,还担不起这万里江山的重任。”
皇帝回道,“你有不懂的,来问朕就是了。”
太子毫不客气,“既然这样,父皇何必退位。退位不退权,弄两个皇帝,徒增麻烦。”
皇帝气的胡子翘,“混账,你做了皇帝,哪能和太子一样?有了正经名分,就算朕将来哪一天老糊涂了,谁也不能把你撵下台。太子算什么,说没了就没了。”
太子犹豫了片刻,“父皇,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要强撑着。”
皇帝的语气轻了下来,“趁着朕还在,慢慢把事情都移交到你手里。不然等到朕死了,你一边要登基,一边还要收拢权力,那个时候朝政最危险,容易被人钻空子。因为朕的原因,先是南安王之乱,又是山石之乱,朕不能让江山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劫难。况且朕的腿早就坏了,一个皇帝,整天让人搬来搬去的,也不体面。你先把位置接了,朕在后面给你顶着,总没人敢闹事。你再慢慢培养自己的班底,过个几年,就算朕想和你争,也争不赢你了。”
太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父皇深明大义。”
皇帝又哼哼了起来,“你放心,朕做了太上皇,不会抬举你兄弟和你打擂台。”
太子笑了,“父皇要是喜欢,想怎么做都行。”
百官们也劝,苦留皇帝,是真心,也是礼节。众人已经习惯了皇帝半隐居,太子监国的状态,忽然要改变,多少还是有些本能的抗拒,谁也不知道太子登基后会不会发生变化。
在文武百官的再三恳求下,皇帝依然坚持决定退位,理由是他腿疼。
这个理由够充分,退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眼见着要过年,皇帝快刀斩乱麻,决定之后,三天的功夫就发出了退位诏书。
诏书之中,皇帝自己总结了自己做皇帝这些年的得失。他写的很中肯,对待朝政,他兢兢业业,对待百姓,他如同亲子。然,能力有限,仍旧有天灾、兵祸、胡人之乱,连他自己也被上天惩戒,中了山石。今得天幸,有了个合格的继承人。储君德才兼备,年轻有为,可堪为帝。
皇帝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文武百官们再次痛哭,这样有心胸的帝王,可惜要退位了。
皇帝毫不留恋,退位第二天,就督促太子登基。太子辞了又辞,最后在文武百官三请之下,终于同意了登基。
太子登基的仪式很简单,昭告天下和祖宗,然后就完事了,真是又省钱又省事儿。
按照往常的惯例,新皇登基,总要有些施恩的举措。有人建议免税,有人建议豁免死刑犯,新上任的皇帝都驳回了,他要开恩科。
这个主意得到了老皇帝的赞同,免税什么的,不是大灾之年,不能轻易开口。死刑犯就算了,一旦皇帝点头,中间又会出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大官贵族又要拿钱去给家里犯了死罪的亲戚买名额了。
开恩科好,给新皇培养班底。老皇帝的那帮臣子们许多多老了,要不了几年都得告老。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主动告老,还能得个体面,要是等到后面人来挤,就难看了。
明年的春闱肯定来不及了,先开个秋闱恩科吧。
皇帝刚登基十几天,又到了新春佳节。
大年三十晚上,郑颂贤把庞世渊一家子叫到了家里一起吃年夜饭。两家人这几年一直都这样过,年三十在郑家,正月十五在庞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枫哥儿已经定亲了,说的是本地的一位言情书网大户家的嫡女,听说很是不错。
刘悦薇忍不住感叹,“我总感觉林姐姐才出嫁,一眨眼姐姐就要做婆婆了。”
林檀姝忍不住笑了,“郡主莫急,过两年你也能抱孙子了。”
福姐儿和慧姐儿坐在一起唧唧呱呱说话,连哥儿总想去摸大白,他一伸手,大白就挠他。
等饭菜都齐了之后,两家人团团坐在一起,举杯相庆。
庞世渊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忍不住对郑颂贤道,“师弟啊,陛下登基了,你是不是快回京了?”
郑颂贤的脸也喝得有些发红,“师兄,陛下让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唯一遗憾的是,没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庞世渊给他倒酒,“师弟在这西北待了十年,西北百姓,谁人不知郑大人。师弟一走,西北百姓少了父母啊。”
郑颂贤笑,“大过年的,师兄给我倒酒就罢了,怎么还灌起**汤来了。”
枫哥儿接过酒壶,给郑颂贤满上,“叔父,我爹说的是实话。侄儿和沛哥儿外出,百姓谁不感激叔父呢。秦西省能有今天,都是拖赖叔父的功劳。”
郑颂贤笑看他一眼,“到外头可别这么说,我也不想走呢,西北才建立好,我还想让它再往上走一走。但若是陛下有令,哪里当差都是为朝廷效力。”
庞世渊开玩笑,“我主要是担心师弟走了,新来的巡抚要是不肯罩着我,以后我的日子岂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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