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给徐氏说的这门亲事,徐老大当时是不同意的。
徐太太一再劝他,并把十两聘银拿了出来。徐老大见到了银子,心软了一半,婆娘再劝一劝,他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徐氏抵死不从,姑嫂两个又吵了起来。
徐氏指着徐太太的鼻子骂,“你个没心肝的贼妇人,我这么多年贴了你们多少银子,如今不过吃了你两顿饭,就要把我称斤做两卖了,你不怕爹娘半夜来站你的床头!”
徐太太冷笑,“他姑,我问你,我和你哥还能管你,等我们死了,谁还管你?”
徐氏呸了一口,“大郎暂时遇到了困难,等过几年,我几个儿子都大了,我还能没好日子过。”
徐太太又笑了,“他姑,你可别做美梦了。以前你是刘二太太,如今你们家老大分宗单过。大郎往死里得罪了他,你还出手害过人家婆娘儿子的性命,你想一想,你这辈子还想回去?回不去,你哪里来的好日子?指望你几个儿子?要不是靠着你们老太太,他们这会子自己都快要没饭吃了。过两年二郎三郎长大了,要成家,哪一样不花钱?你能为他们做什么?”
徐氏被徐太太说的哑口无言。
徐太太继续威逼,“他姑,我说句凉薄的话。这做父母的,不能为孩子做任何事情,光拖后腿,你自己好意思?他们的娘被休了,他们兄弟以后娶妻都难。你要是离得远远的,时间久了,大伙儿把你忘了,倒也罢了。你成天过去点眼,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的亲娘干了谋财害命的事儿?”
徐氏的心顿时往下沉,她无力反驳徐太太的话。
徐氏病了,卧床不起。
刘家那边,刘悦薇的日子越发充实了起来。在和刘文谦商议后,她挑了棺材铺附近的那一家宅子。
见棺发财,这个没什么好避讳的。第二,那宅子附近店铺多,人也多,不怕有宵小之辈偷偷来闹事。第三,离家更近一些,方便刘悦薇随时去查看。
定下了宅子,刘悦薇带着汪彩凤一起去买纺线小车。刘悦薇准备第一批买十台小车,先把摊子铺开再说。
汪彩凤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在刘悦薇的鼓励下,她开始跟着表妹到处跑。表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能出去开作坊,她不过是普通女子,长得又没有表妹好看,想来也不碍事。
刘悦薇知道,汪彩凤是个性子十分坚韧的人,她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会踏踏实实做好。以后等她退了王家的亲事,汪家势必会想着把她卖出更高的价格。只要她自己提前立了起来,有了谋生的本事,到时候就可以和汪家谈判。
当然,这些话刘悦薇没和她说,只是带着她学写字、记账、出去和人打交道,等以后她的丝织坊开起来,让汪彩凤做个管事的,倒是不错。
刘悦薇一边忙着作坊,一边关注着徐氏的事情。
贾义那边听说徐氏病了,立刻掏了二两银子让张老赖亲自送了过来。
张老赖这回打扮的人模狗样,他近来也学好了,每天跟着贾义出去干活,也能挣些钱。贾义人脉广,找的活儿都是轻省钱多的,张老赖为了娶婆娘,咬咬牙一直忍着。
徐太太见张老赖送来银子给徐氏看病,顿时把张老赖夸了又夸,“他姑,你嫁给刘文远快二十年,说把你休了就休了。如今你病了,他搂着小寡妇快活,哪里管你死活。你看张老赖多有心肠,听说你病了,买了肉抓了药。他姑,我跟你说,刘文远也就是靠着个有本事的哥,这才人模狗样的,要是没有他哥,他说不定还不如张老赖呢。”
徐氏面无表情,脸朝里睡着,始终不说一句话。
徐太太又问,“他姑,要不,我替你答应了?你看人家聘礼也给了,吃的喝的用的,都准备了不少呢,可见是真心待你的。”
徐氏忽然笑了,“嫂子,让我答应可以,聘礼都归我。”
徐太太顿时卡住了嗓子,“他姑,这些日子,你吃喝也花用了不少呢。”
徐氏冷笑,不再搭理她。
过了几日,徐太太发现徐氏病好了,只是不愿意起来罢了。徐太太咬咬牙,想了个歹毒的主意。
她去了药店,买了包蒙汗药来。蒙汗药不能随便买的,须得写下姓名和住址,还要说明缘由,不然店家也不敢卖。徐太太谎称家里的猪乱窜,要发疯,留下了家里姓名,还按了手印,买了一包能把猪放倒的蒙汗药。
药买回去后,她和贾义那边商量好,因小姑子被休回来的,不好大张旗鼓,干脆简单些,晚上换上嫁衣直接送过去。张老赖哪里管那么多,忙不迭答应了。
徐太太回家给徐氏做了顿好吃的,并劝她想开些,真不想嫁就算了,先在娘家住着,徐氏这才吃下了那碗下了猛药的饭。
一碗饭下去,徐氏就倒下了。徐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和儿媳妇一起给徐氏擦了擦身子,换上了衣裳,交给了前来娶亲的张老赖。
说是娶亲,其实也就是贾义和张老赖两个人,张老赖还人模狗样地换了身喜袍。
等到了家里,贾义说让二人拜天地。
张老赖把手一摆,“兄弟也忒讲究,我一个老光棍,拜个屁的天地,直接洞房吧。”
贾义笑,“那也行,大哥过日子重要。”
张老赖搓搓手,“这回,全靠兄弟替我周全。明儿等你嫂子醒了,我让她做两个好菜,我们请你吃酒。”
贾义继续笑,“那我就等着兄长的酒了,天色已晚,我先走了,恭喜大哥。”
张老赖高兴地送走了贾义,回来后就和徐氏做了夫妻。
第二天一大早,徐氏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等她扭头一看身边的人……
徐氏发出了一声长啸。
张老赖被吓的一骨碌滚到了地上,自己爬了起来,“大清早的,鬼叫什么。我是你男人,又不是贼!”
徐氏什么都明白了,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你滚,你滚,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你快滚!”
张老赖前些日子为了娶婆娘,装了多少天的好人,这会子终于原形必露了,“都是老子的人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咱们睡也睡过了,你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生跟我过日子吧。”
徐氏顿时又是一顿叫骂,拿起床头的东西就去打他,张老赖也不再客气,和她打了起来。
徐氏悄没声息嫁人了,等刘大郎知道时,他连后爹都有了。
第38章 知身世善意提醒
徐氏羞愤拒绝, 哭的连声音都嘶哑了。张老赖劝了她几句,见她仍旧哭,也不管她, 自己去找贾义了。
张老赖跟往常一样过去,却发现贾义那边人去屋空。张老赖有些摸不着头脑,跑去找房东。
房东告诉张老赖,“贾大官人老家有急事, 今儿一大早就走了, 还让我告诉张大官人, 好生过日子, 等他办完了事情,再回来和张大官人一起喝酒。”
张老赖有些遗憾, 他好不容易交了个可靠的朋友, 忽然就走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张老赖悻悻地回了家,见徐氏还坐在床上没动静, 顿时有些生气, 把自己的市井习气拿了出来, 骂了徐氏一顿。
徐氏呆呆地坐着,把事情前后想了想,知道徐太太必定对她动了手教。她想一阵哭一阵,又恨一阵。
她恨刘文远, 没本事挣钱,自己才起了害人的坏心思;她恨大房夫妻,赶尽杀绝, 把她休回了娘家;她恨娘家兄嫂, 不顾骨肉亲情, 说把她卖了就卖了,还是这样一个她眼角都看不上的东西;她又恨自己,怎么没狠心去死了算了。
徐氏想过死的,张老赖去找贾义的时候,她找了根绳子要上吊。可房梁太高,她挂不上去。她把绳子打了个结,想自己动手把自己勒死,但她才稍微一使劲,就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松开了手,徐氏丢掉了绳子,招了把刀,才割到自己肉上面,疼的她立刻把刀丢了。
徐氏尝试了许多种办法,皆以失败告终,她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再说刘大郎,在舅父家又撒了一顿气之后,他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母亲受辱,他感觉自己天灵盖快要冒火了。
刘大郎一脚踢开了大门,把院子里的李氏吓了一跳。李氏见他脸色阴郁,也没敢上前搭话。
刘大郎直奔正房,汪氏正在厅堂闲坐。他挥挥手,让婆子出去了。
汪氏看了他一眼,“大郎有什么事?”
刘大郎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他长长出了口气,忽然,用阴恻恻地声音问汪氏,“祖母,您晚上睡觉害怕吗?”
汪氏面无表情,“我又没害人,我怕什么?”
刘大郎冷哼,“祖母说的好轻松,祖父晚上不来问您话吗?”
汪氏砰地把茶盏放下,“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大郎坐了下来,忽然又换了温和的口气,“祖母,咱们是亲祖孙,和和气气的多好。孙儿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来依靠祖母了。祖母,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祖父到底是谁?”
汪氏扭开了脸,“怎么,你想查清缘由,把我拿去沉塘吗?”
刘大郎笑,“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儿,怎么会干那种没天理的事情。孙儿只是想知道实情,还请祖母告知。如今,如今知道内情的人都在诟病祖母,孙儿岂能看祖母一个人受委屈。”
汪氏忽然哈哈笑了,“你真想知道到吗?”
刘大郎睁大了双眼看着汪氏。
她忽然靠近了大孙子,对着他耳边说道,“你去问你五爷爷呀,他晓得。”
说完,汪氏笑着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文谦说的对,凭什么我一个人来忍受众人唾骂。你那高高在上的虚伪脸皮,也该被人扒下来了。
刘大郎一个人在厅堂里目瞪口呆,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去问五爷爷,五爷爷,难道说?
刘大郎眼里骤然放出光彩,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好祖母啊,您可真是有本事。
魏氏那头已经得到消息了,徐氏昨天夜晚被徐太太送给了张老赖。魏氏特意让人打听过了,徐氏并没有寻短见。
但徐氏的遭遇可想而知,魏氏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刘悦薇静悄悄坐在了她身边,“娘,您在想什么?”
魏氏转过头看着女儿,“薇儿,娘是不是太狠毒了?”
刘悦薇一听这话就明白,魏氏动了恻隐之心。同为女人,魏氏知道,徐氏这辈子再也回不来刘家了,她只能跟着张老赖。
刘悦薇拉住魏氏的手,轻声和她说话,“娘,您这怎么叫狠毒呢。娘知道吗,当日您生了四妹妹,已经力竭,后面拼着最后一口气生弟弟。若不是我和姐姐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徐氏动歪心思时怎么没想过,那是两条性命。娘,您只是把她说给一个老光棍,没有要她的性命,没有害她的儿女。跟徐氏比起来,娘已经很仁慈了。再说了,也不是娘把她嫁过去的,是徐太太为了十两银子就卖了她。有这样的娘家人,就算没有张老赖,以后还会有李老赖王老赖,她终归会被兄嫂打发出门的。”
魏氏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报仇我心里难咽下这口气,可是报完了仇,我心里也没多畅快。你说这贱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害我。若是她当日能好生帮着我接生,我还能亏待了她。这么多年,她三个儿子基本都是我和你爹养的。总是不知足,好好的一家人被他们两口子作散了。”
刘悦薇继续劝她,“娘,谋财害命的事情,一般人谁敢干呢。她下手之前难道没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不光她逃不掉,她的儿女家人也要受牵连。她有这样靠不住的娘家人,做事情却不知道多思多想,能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娘不要再多想了,咱们去看看弟弟妹妹吧。我才刚听说,大郎从徐家回来了,估计后面又有热闹了,也不知王婆子有没有说动祖母。”
魏氏笑,“就你鬼主意多,你爹知道了,说不定要生气呢。”
刘悦薇转转眼珠子,“娘,爹不能出手,咱们替爹去办也是一样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叔的身世,就算一时瞒着,早晚会有人知道。与其如此,咱们先下手为强。五爷爷心思难测,又是族长,不用些非一般的手段,哪里能把他拉下水。再说了,就算咱们把秘密捂着,但我觉得五爷爷也不会放心的。他可能觉得咱们攥着他的把柄要害他呢,干脆让他亲孙子去和他磨,咱们看看热闹就是。娘放心吧,爹不会生气的。”
魏氏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们母女作什么,刘文谦心里都门儿清,他什么都没说,就是一种默许。
汪氏身边的王婆子得了指点,平日偶尔会拐弯抹角地劝汪氏,她一个人承受风言风语,未免太不公平。
人怕人说,人怕人劝。汪氏如今基本没有交际了,全靠身边两个婆子以及李氏和她说话。李氏是孙媳妇,对她只有敬重。有些话,反倒是两个婆子能说一说。
劝了这么些日子,汪氏也渐渐回过神来。以前这事儿没公开也就罢了,既然被捅破了,没道理她一个人丢脸。她一个人能生出儿子来?当年可是他先来撩拨她的。
故而,汪氏刚才被刘大郎一激,就告诉了他实话。
刘大郎果然没辜负刘悦薇的期望,当天就去找了五老太爷。招财远远地跟着,等刘大郎进了五老太爷的家,他找个地方猫了起来。
五老太爷见刘大郎来了,很温和地招呼他坐下。
“大郎来了。”
刘大郎坐在了五老太爷身边,“五爷爷身子可好?”
五老太爷笑,“尚好,多谢你关心。你家里怎么样了?你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刘大郎笑,“让五爷爷见笑了,我是个没用的,如今靠着祖母才能有口饱饭吃。”
五老太爷劝慰他,“你年纪还小,一时想差了,办错了事情,大家都能谅解。只要以后不再犯,慢慢就都好了。”
刘大郎接口道,“有些错能改,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改不了。五爷爷您睿智,我说的可对?”
五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那要看是什么错了?”
刘大郎暂时还不想和五老太爷撕破脸,“五爷爷,孙儿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五老太爷奇怪,“何事?”
刘大郎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五爷爷有钱吗,借我二百两银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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