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摸了摸刘悦薇的衣裳,“等吃喝完了,先就穿常服,上头之前再换喜服。等会子把姑娘们都带进来,薇丫头莫怕,今日没有不规矩的人。你婆家那边,孙女婿是读书人,必定没有那些糙汉,闹洞房也是文闹,不会武闹。”
刘悦薇吃了一口蛋,“多谢九奶奶,我不怕的。”
正说着,刘悦妍掀帘子进来了。
“娘,我赶着过来还是迟了。”
魏氏笑,“不迟,你妹妹才起来没多久。等会子你看着着院子里,莫让人进来胡闹。嫁妆更要看紧了,我今日忙,没空过来,就把你妹妹交给你了。”
刘悦妍连忙保证,“娘放心,有我在,一根针都不会少的。”
魏氏喂女儿吃了东西,又让她漱口,然后忙活去了。
等太阳升起来时,魏氏发现,地面上全干了。
她欣喜道,“这可真是好,今日大晴天,路上也不打滑了。”
喜妈妈在一边凑趣,“姑娘们有福气,我记得大姑娘出嫁时,天气也好的很呢。”
魏氏笑眯眯地去把各处又查看了一遍。
很快,各处亲朋都来了。刘氏族人来的最早,基本上都是全家出动。刘文谦就想图个热闹,人越多越好,反正他预备的酒席多。
随后是刘文谦的生意伙伴,还有魏家、闫家和汪家这些亲戚家,再有就是和魏氏交好的一些太太们,包括太华路附近的街坊邻居们。
今日街坊们可忙坏了,很多人同时和刘家以及郑家都走礼,两家都摆宴席,就要分两拨人去吃酒席。
刘家嫁女,虽然不如郑家来的官吏多,也是宾客盈门。刘文谦和九老太爷带着闫庆才在门口迎客,魏氏在后院招待女客们。
嫁女不闻喜乐,虽然没有喜事班子,宾客们仍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
刘悦薇在屋里被一群姑娘们簇拥着,魏氏给她从亲朋中挑了几个合适的姑娘送家。刘悦薇本来要带汪彩凤,汪彩凤她说自己退过亲事,死活不肯。魏氏退而求其次,把汪大太太的小女儿汪三姑娘叫上了,族里两个,再加上刘悦蓁,正好四个姑娘。
送家姑娘的差事非常重要,女方这边会给些头花之类的东西。魏氏出手大方,一人给了一只金戒指和两朵绢花。除了刘悦蓁,另外三个姑娘都高兴坏了。到了男方那边,还会有红包的。除了这,送嫁的姑娘如果还没说亲,立刻就会有人来问。能被挑去送嫁,定然都是出色的姑娘,哪家婆婆不喜欢好姑娘呢。这趟差事下来,姑娘们收获颇丰。
等吉时一到,喜娘子立刻催促刘悦薇换上喜福,然后给她开脸上头。
刘悦薇虽然以前都经历了一遍,开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实在是太疼了。
喜娘子笑,“姑娘忍一忍,熬过了这一遭,以后平安顺遂,一辈子福寿双全。”
刘悦蓁见姐姐脸上的绒毛毛都被拔掉了,她一直在那里忍不住搓胳膊搓手,对刘悦妍道,“大姐,这个,这个好疼啊,不能不拔毛吗?”
刘悦妍笑骂她,“胡说,开脸就开脸,拔什么毛!你看,做了妇人,开脸后把头发盘起来了,戴上首饰,是不是整个人显得更精神,气势也更足了?这样才能做一家主母,打理好家事。男主外女主内,一个人做不好,整个家就转不起来。”
刘悦蓁挠挠头,“大姐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拔毛好痛!”
旁边的两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喜娘子也笑,“三姑娘还小呢,不用管那么多,只管吃好玩好就行。”
刘悦妍看着喜娘子替妹妹盘好头发,又去请了全福妇人来给刘悦薇插戴首饰。
全套赤金镶嵌红宝石首饰,近二十件东西,挂满了刘悦薇全身。
刘悦蓁摸摸那个大金项圈,“二姐姐,你脖子痛吗?”
刘悦薇轻笑,“有点酸,还能支应。”
郑家那边,郑颂贤打扮一新准备出门了。今日这边带人去迎亲的是何司狱,他为人机灵圆滑,又是郑老爷的同僚,身份再合适不过了。
何司狱穿的簇新新,看了一眼跟着迎亲的八个男孩子,高兴的大喊,“儿郎们,等去了刘家,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
郑颂贤身边跟着庞世渊、陆二郎和闻老七三个同窗,郑家族里两个族兄弟,还有魏氏娘家一个侄儿,再加上郑老爷手下书吏家的一个男孩子。
八个孩子个个容貌出众,都是读过书的人,去哪里都不丢人。
郑颂贤穿了一身红色喜服装,其余八人天蓝色、宝蓝色、绿色和绛红色都有,众星拱月一般把他围在中间。
何司狱高兴地吩咐郑家下人,牵马来。
自从换了新宅子之后,郑太太给家里又添置了三匹马,正好,郑家爷儿四个一人一匹。从那以后,毛豆的醋意一天比一天浓。主人骑行本来就少,有时候还被那匹白马抢去了。
今日外面锣鼓喧天,毛豆早就按捺不住了。别的毛驴都怕生,它是哪里热闹想往哪里去。
郑家下人来牵马,马棚里除了郑家的四匹马,还有郑太太借来的六匹马。毛豆见马儿们都走了,急得昂昂叫。
聿竹摸摸它的头,“毛豆乖,少爷去迎亲,你乖乖在家等着。”
毛豆要是乖就不是毛豆了,它在马棚里打磨璇儿,百般折腾后终于把绳子给拽断了。
它扯着断了的绳子,得得得往外跑。
郑颂德立刻高喊,“快拉住它!”
毛豆绕过几个仆人,冲出大门,一路昂昂叫追着马儿们去了。
郑颂贤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微笑着看向路两边看热闹的百姓,忽然,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
什么声音?毛豆?不对,定然是我昨儿晚上没睡好,犯迷糊了。
然而,他刚否定自己,毛豆就冲到它身边了,一边嗯昂嗯昂,一边去蹭它的腿。
顿时,迎亲的、路边看热闹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哟,新郎官迎亲,还带头驴呢?”
何司狱笑骂,“畜生,你倒知道凑热闹。”
郑颂贤摸摸它的头,“你怎么跑出来了?”
郑颂贤今日是新郎官,身上自然没带吃的,庞世渊掏了一把豆子喂给毛豆吃,它这才老实了一些。
郑颂贤又摸摸它的头,让它一边跟着。于是,大街上出现了很奇特的一幕。
八个少年郎簇拥着新郎官,本来多招人喜欢啊,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的都脸红,可旁边总是有个昂昂叫的声音,让人忍俊不禁。
还没到刘家大门呢,刘家下人看到了,立刻回去禀报,“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刘家大门吱呀关上了。
迎接郑颂贤的就是两扇红漆大门,门里面站着闫庆才和魏大郎。
闫庆才道,“妹婿,我们没读过什么书,不大懂诗文,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听说你们读书人时兴做催妆诗,你们人多,做一百首催妆诗我就开门。”
门外的九个少年郎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这还不叫为难,一百首,老天爷!
郑颂贤鞠躬,“姐夫,一百首有些多,可能减少一些?”
闫庆才清了清嗓子,“那行,那就六十首吧。”
一下子减少了四十,郑颂贤看了眼庞世渊。
庞世渊点头,“师弟,咱们九个人,一人七首足够了。师弟先来!”
郑颂贤自然是有准备的,站在门外一首接一首,很快就做完了。剩下的,庞世渊是大师兄,从他开始。
二人做的诗里头,有借鉴古人的,也有自己临时写的。等到后面,能借鉴的越来越少了,如闻老七这样的,急得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瞎胡驺了几句。大喜的日子,大伙儿也不计较是不是押韵,能完成任务就行。
做完了诗,众人都长出一口气。
谁知里头魏大郎又开口了,“表妹夫,闫兄弟那边你打发了,还有我呢。我也不叫你做事,你就隔着门,对表妹说几句话。”
这……
郑颂贤也开始抓耳挠腮,“表哥,我去了东小院,对着房门口说可行?”
魏大郎不答应,“你说给表妹听是另外一回事,元宝还小,我们是娘家人,我们得替表妹仗腰杆子,你得说给我们听。”
何司狱笑,“贤哥儿,不行你就随便说两句。”
少年郎们都起哄,“郑师兄(表哥‘三哥’),快说嘛。”
郑颂贤脸红透了,让他对着刘悦薇说,他一个字都不结巴,可对着一群大男人说,他怎么说得出口。
庞世渊笑,“师弟,你就当刘姑娘在门后呢。你放心,你说的话,保管很快刘姑娘就能听见了。”
郑颂贤只得硬着头皮,“薇儿妹妹,我,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以后家给你当,钱给你管,连我也给你管。”
人群顿时哄哄笑了起来,院子里头刘家的宾客门都嘎嘎坏笑,“读书郎的嘴巴真甜。”
何司狱趁机往门缝里塞了几个红包,立刻被们里头的皮孩子们抢走了,同时,大门也开了。
众人先一起去了正院,双方见过礼之后,女方这边备了两个桌子,迎亲的人都坐了下来,一起吃茶果。
九老太爷陪着何司狱说话,郑颂贤给刘文谦夫妇行过礼,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辰还早呢,暂时不急着去东小院。
少年郎们坐了一桌,让一众宾客们看得眼馋死了。
何司狱说了一阵子话之后,就打发儿郎们去东小院迎亲,他继续在这里和九老太爷说闲话吃果子。
到了东小院门口,郑颂贤的心情忽然激动了起来。
他们定亲八年了,现在终于要成夫妻了。刘悦薇坐在床上,头上披着盖头,心里比他还激荡。
她守了二十年,孤寂了二十年,上苍怜悯她,让她重活一世。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的。三郎,你来了吗,我都准备好了。
刘悦蓁守着房门,让郑颂贤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塞了几十个小红包,这才打开房门。
郑颂贤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刘悦薇,他满怀欣喜走了过去,先鞠躬,“妹妹,我来了。”
刘悦薇在盖头下默默流泪,她用平静的声音道,“三哥,你来啦。”
众人都在一边笑。
郑颂贤在喜娘子的指引下,牵着刘悦薇一起去正院告别父母。
辞别这个环节,是最伤人的。刘文谦和魏氏坐在上首,受了跪拜礼。
刘文谦只简单说了句以后好生过日子,魏氏强忍住泪水,也简单说了两句,她怕说多了,女儿受不了。
刘悦薇其实早就哭了,但她的声音仍旧很平静,只略微有点哽咽,“爹,娘,女儿会好好的,二老多保重,我有工夫就回来看你们。多谢爹娘对女儿的疼爱,女儿会永远记得。”
这话说的连刘文谦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去吧,莫要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郑颂贤又磕了个头,“岳父岳母放心,我会好好对薇儿的。此生此世,定不相负。”
刘文谦继续微笑,“去吧,好生过日子。”
刘悦薇遇到了和林檀姝同样的难题,林檀姝没有亲兄弟,刘悦薇的弟弟元宝还在吃奶呢。但林檀姝可以自己踩着红绸布走出去,刘悦薇不可以,她不想给父母增添话柄。
魏氏先说让魏大郎背,可刘文谦最后决定让闫庆才背,自己的女婿,魏氏自然没意见了。
对此,刘氏宗族的人也说不出二话来。当初刘悦妍出嫁是刘大郎背的,现在刘文谦已经分宗,他这一支的事情,九老太爷一般都不多嘴,普通族人就更管不了了。
闫庆才对此非常高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讨到这个好差事,这说明岳父把自己当亲儿子了。魏家人也没争,娘家侄儿再亲,也没亲闺女亲,刘悦妍儿子都生了,闫庆才又是个老婆奴,在刘文谦夫妇眼里,女婿自然更亲一些。
闫庆才见刘悦薇起身了,立刻俯下身子,“二妹妹,我背你出去。”
闫庆才在刘悦薇心中和亲兄长也没有区别了,她也不用太计较男女大妨,大大方方地让闫庆才背起她。
闫庆才成年男子,力气大,背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到了门外,喜娘子掀开轿帘,闫庆才把妻妹放在轿子边沿子上,他的差事算是完成了。
郑颂贤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双手奉给闫庆才,“多谢姐夫。”
闫庆才拱手还礼,退到了一边。
何司狱见新娘子上轿了,大喊一声,“奏乐!”
喜事班子立刻又吹吹打打了起来,新郎官打头,后面是花轿,然后是刘悦薇的几十抬嫁妆。
刘家离郑家太近了,这样迎回去未免没意思。何司狱带着迎亲队伍,沿着青州城绕了一大圈,走了许多大街小巷,散发出去了无数喜糖喜果。
郑颂贤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虽然毛豆总在旁边挨挨蹭蹭找存在感,他也不生气。隆冬的天,就算出了大太阳,还是有些冷,郑颂贤却觉得自己浑身燥热。
刘悦薇被喜娘子塞了个宝瓶在怀中,感受到外面敲锣打鼓的欢庆,心里一阵阵高兴,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她悄悄擦了擦眼泪,今日不能再哭了,从此以后,我要快快乐乐的和三郎过一辈子,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过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郑家大门口。
鞭炮声早已劈里啪啦响了起来,宾客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旁边有人起哄,“贤哥儿,踢花轿啊,快踢!”
郑颂贤想了想,拿手在花轿门框上敲了两下,看热闹的顿时咦了起来,笑话他以后是个老婆奴。
刘悦薇在里头也轻轻敲了敲花轿门框。
喜娘子顿时高声道,“夫妻相敬,大吉大利!”
喜娘子掀开轿帘,把刘悦薇扶了出来。旁边有人人拿了一条红绸带出来,新人一人拽一头,郑颂贤牵着刘悦薇往院子里去。
大门口放了个火盆,里面正燃烧着炭火,刘悦薇稳稳当当跨了过去,连一粒火星都没溅出来。其实溅出来也没关系,大家会说日子红火。没溅出来?那更好了,新娘子稳重,是个会持家的!
郑家的红布从大门口一直铺到正院,刘悦薇一手扶着喜娘子的手,一手抓着红绸,慢慢往里走。她头上盖着盖头,只能听到周围人声鼎沸,热闹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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