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会再见的。”
一瞬间,他眼里像是注入了光。
“啊——”
源源不绝的龙吟声传来。
天兵们惊愕地看向姬无忧,便看见地上少年突然变化出一条黑色的巨龙。
巨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起,向着天边飞去。
“快去追,不能让他跑了。”
阆风捂着胸口,用力地吐出话来。
“是!”
话落,无数天兵天将向姬无忧飞行的地方追去。
“前面是殒魔坑!”
“他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继续追!”
“……”
姬无忧一路向北飞行。
他本来就受了伤,又加上连日飞行,到了悬崖处就已支撑不住了,直直地摔在地面上,瞬间尘土飞扬。
他刚一落下,身后追随的天兵也跟着降落下来。
“今天你跑不了。”
为首的天兵开口道。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姬无忧就站在悬崖边,像是走钢丝的初学者。
“下面还是殒魔坑,跟我们回天界。”
“一旦跳下殒魔坑,十死无生。”
姬无忧此时还是龙形态,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
他不屑地看了他们一样,纵身一跃,便跳下了悬崖。
…
天兵去追姬无忧后,小部分人将阆风扶回了府邸。
阆风像是一夜白了头,他身形踉跄,像是行将朽木的老者。他从储物袋中倒出了一把把灵丹,一股脑地都喂进了口中。
“别挣扎了,你要死了哦。”
脑海里又传来了那道女声,她火上浇油地说道,“他那一剑直接碾碎了神魂,你吃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嘻嘻嘻。”
阆风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真的要死了,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呀,真可怜。”
“你不要以为你死了,灵兮神女就会心疼你哦,你死了她会开心地放鞭炮庆祝的。”
“……”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一宫娥推开了门走进来,她着急地询问着,“将军,您、您怎么样?”
阆风没应,他伸出了手。
小宫娥见此,连忙扶起了他。
阆风身形跄踉地走到一面白墙面前,他摁了下墙边的机关。
那白墙上瞬间便出现了一扇门。
“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是。”
他顿了下,“要是抓住了那人,直接杀掉。”
“是。”
阆风颤颤巍巍地走进门中。
这门中是他专门闭关的地方,设置极为简单,就放了一张蒲团。
不过在蒲团旁边还立着一尊雕像。
是灵兮神女的。
阆风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闭目运气。
识海里那道女声说的不错,他要死了,无论怎么闭关,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他喉咙里一甜,又吐出了一口血。
阆风睁开眼,看着面前灵兮,几乎疯狂的痴迷。
“师父,我要死了,是你儿子杀的。不过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怪他,谁让他还留着你的血呢。”
“师父,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玉锵,为什么他要从我身边抢走你?他要是不夺走你,我兴许还能放过龙族一马。”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他单手抚上雕像的侧脸,眼中痴恋不绝,他又摸上了雕像手,像是信徒一般,虔诚地吻了吻。
“师父。”
他一用力,那雕像瞬间化为了齑粉,“我来找你了。”
阆风慢慢地合上眼,直至最后一点气息散尽。
-
姬无忧跳下悬崖,便感觉到一股汹涌不断的魔气。
这就是殒魔坑吗?
殒魔坑是神魔大战时,魔族死亡之地,虽然有战神凤梧镇守,可里面的的魔气依旧强悍。
姬无忧落地后,便化成人形晕了过去。
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手里的黑龙剑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他并没有看见,剑上的黑龙突然睁开了眼,像是活了一样,然后便化作了一道金光直接从他额前钻进了识海中。
金光钻进他体内后,又化成了一股力量慢慢地融合进他的四肢百脉。
这股力量像是在治愈他。
他身体内受到的每一处伤都在开始快速愈合。
姬无忧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了一穿着黑袍的男人,那男人跟他有几分相似,眉眼虽然严肃,但多多少少透露一些慈父的温和来。
“为父为你锻造的这把黑龙剑可保你一命。”
“你是我龙族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
话落,姬无忧便睁开了眼,他机械般地坐了起来,伸手抚了抚胸口。
被天兵天将所伤的地方已经痊愈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黑龙剑。
剑柄上刻着的黑龙消失后,这剑也变成了废铜烂铁。
姬无忧握着剑,嗤笑了声。
那个被称为他父亲的人,至死都想不到,这把剑最后救的是一个六界祸害。
姬无忧又拿出揣在怀中的虎皮。
“小白——”
他眼里流露出浓浓不舍。
“你不能离开我。”
他神色偏执,“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他手中忽而燃起了一丛幽幽的火苗,紧接着,他火苗点燃了虎皮。
姬无忧看着燃烧着的虎皮,眼中越来越疯狂。
虎皮燃烧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地上便留下一团灰烬。
姬无忧将灰烬装进小玉瓶中,又挂在了脖子上。
他垂眸在玉瓶上留下一吻。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说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
…
殒魔坑魔气肆扰,终年不见阳光。
姬无忧不知如何出去,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逗留了多久。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些陨落的魔族常年被镇压在这里,渐渐地便形成了魔灵。
姬无忧手中剑意激昂,他越打越强。
魔灵虽然越来越多,但都没有置他于死地。
他像是成了战场机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斩杀着魔灵。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斩杀了成千上万的魔灵后,他的《凌虚剑意》已经突破了第八层,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能到第九层。
很快,这个契机便来临了——
姬无忧再一次地解决完一群魔灵后,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极为强盛的魔气。
这魔气比这些魔灵更甚。
姬无忧回了头。
便看见一穿着白色铠甲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把长剑,目光如炬。
姬无忧认出了他。
是战神凤梧,他手里的剑便是闻名六界的碎魂剑。
不过此刻的凤梧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他早已不是那个令万魔闻风丧胆的天界战神了。如今他与魔族沦为了一体,成了殒魔坑最强大的魔灵。
“是灵兮之子。”
他声音震耳欲聋,“没想到你还活着。”
“不过,你竟然来了殒魔坑,要么死、要么入魔。”
姬无忧捏着手里的黑龙剑。
这剑早已成为废铁,虽然对付普通魔灵可以,但是对付凤梧,还是有些吃力。
凤梧率先攻了过来,他甩出了一道剑花。
姬无忧反应速度极快,轻轻松松地躲过了凤梧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
两道身影剑影流光,整个殒魔坑都涤荡着无尽的剑意。
凤梧笑了出来,“竟然是本将所创的《凌虚剑意》,还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突破到了第八层。”
他不屑一顾,“不过,既然是本将所创,本将知晓你所有的弱点。”
姬无忧没应,他沉下心应对着。
然而两人的实力还是悬殊了些。
几百招下来,姬无忧便落于了下风。
他直接被凤梧击飞在地。
全身如同骨裂一般,痛意从四肢漫向心房,唇角登时便流出了一缕鲜血。
凤梧执剑对向他,“神与龙的血脉果然强盛,若旁人如此,早已死在了我的剑下。”
他倒是不忌讳地夸奖,“你很强,假以时日突破第九层,那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打过你。”
“但可惜的是,你在羽翼未丰之前遇到了我。”
“本将绝对不允许比本将更强大的人存在。”
姬无忧撑着剑,站立起来。
凤梧眼中有些赞赏,“今天你败给了我,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你还未达到第九层;第二个便是你这剑。”
姬无忧笑了笑。
他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
他倒是不害怕死亡,或许死是他最大的解脱。
他张开双臂,“杀了我。”
凤梧愣了下,随即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成人之美。”
说着,他再次挥过来一道剑光。
那剑光直挺挺地打在姬无忧身上。
脖颈上挂着的小玉瓶瞬间被击碎,里面的灰烬洒了他一身。
心脏也像是被某种利器刺破,他的一口气卡在了喉咙。
终于死了吗?
他活在这世上不知多少年,一直被当做怪物,如今终于解脱了。
姬无忧欣慰地闭上眼。
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他又听见了施淼的声音。
“阿龙,你又不听我的话了,不是让你好好活下去吗?”
“你怎么会是怪物呢?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小可爱。”
“阿龙,我不允许你这么看轻自己!”
“……”
姬无忧忽而睁开了眼,涣散地神识开始一点点的聚拢,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凤梧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下,“竟然没死。”
姬无忧摸了摸胸口。
他“看见”曾经护在他心房的浅光被击碎了。
这是——
他忽而想起来,在阆风抓他时,小白虎用了件不知名的法宝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姬无忧笑了出来。
又是她救了自己。
凤梧再次举起了剑,“既然没死,那本将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姬无忧没应,他割破手掌,将鲜血抹在剑身上。
顿时那柄本是破铜烂铁的长剑再次镀上了一层金光。
凤梧也有些讶然。
“现在轮到你了。”
姬无忧冷然地笑了声。
他举着剑直直刺向凤梧。
“第九层。”
凤梧眉眼终于露出些胆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突破了。”
姬无忧不理,他的攻势越来越迅猛。
虽然他的剑比不上碎魂剑。
但他的血确实天底下最大的杀器。
凤梧被姬无忧打的节节败退,终于被他逼到了角落。
凤梧笑了声,“你赢了。”
姬无忧道:“既然你已经死了,那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他下了狠心,在凤梧眉眼尽裂中,刺向了他。
这一剑直接碾碎他唯一的神魂。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身上的魔气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
凤梧眼中恢复清明,良久后,他自嘲道,“曾经我作为仙界正派,死后竟然被魔气侵蚀。”
他看向姬无忧,“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让我不那么屈辱的死去。”
姬无忧抿紧了唇,任他说。
凤梧挣扎着起了身,将手里的碎魂剑递给他,“现在、这个是你的了。”
姬无忧顿了下才接过。
凤梧闭上眼,他的身体开始虚无,直至消失不见。
这下,他彻底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在凤梧魂飞魄尽后,姬无忧周围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他眼前的空气开始波动,慢慢地形成了类似水圈的涟漪。
姬无忧犹豫了下,还是踏进了涟漪之中。
像是一节长长的隧道。
他走了很久才走到尽头。
出了隧道,浓郁的仙气扑面而来。
这里还是仙界。
他也不知道在殒魔坑待了多少年,出来时,已经是沧海桑田。
这里应该是一座仙山。
山中仙气馥郁,无数小山灵们在山间欢乐奔跑。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云落山。
姬无忧走了一个时辰,忽而看见不远处有一步履踉跄的樵夫。
这樵夫看着是一个凡人。
这里是仙界,怎么会有凡人?
姬无忧慢慢走进。
待走近后,他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一缕残念。
樵夫看着已是百岁,白发苍苍,身形岣嵝,脸上倒是温和慈祥。
樵夫明显看见了他,“小伙子,你这是从哪里来?”
“可有看见一只白猫?”
姬无忧摇了摇头,“不曾。”
樵夫叹了口气,“哎,她说让我在这里等,然而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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