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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蝴蝶——七宝酥

时间:2020-12-10 10:11:58  作者:七宝酥
  当晚,李雾做了个梦。梦的情节与电影开头某个让他面红耳赤的片段相似,他平躺着,一个女人攀着他肩膀,俯下身来,柔软地贴紧了他。
  他们相互挤压,吻得气喘吁吁,忘我而动情。他耳朵被她的发丝撩得直痒,忍不住抬手拂开,去看她的脸……
  李雾惊坐起来,胸腔沸腾,身后已然湿透。
  当然,湿透的远不止有背脊。
  少年一动不动坐在黑暗中,激烈而绝望地意识到,由他亲自揭晓的那张面孔,将成为他今后最为阴潮的妄念。
 
 
第21章 第二十一次振翅
  李雾双休,时间暇余多,岑矜也跟着降低紧绷感,熬了个大夜。
  日上三竿,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没换睡衣,套了件粗线毛衣就出来了。
  次卧的门大敞着,透出满室明晃晃的亮。
  她转头折去书房找家里小孩,果不其然,他坐在里面,全神贯注地看讲义。
  岑矜抬手叩两下门框,把他视线拉拽过来:“什么时候起的?”
  李雾诡异地结巴起来:“七、七点。”
  岑矜狐疑地看他一眼,“刚考过试作业也这么多么。”
  李雾说:“没有也会自己找着做。”
  “我要是有你一半刻苦,这会已经定居首都了,”岑矜感叹着挑高手机,下单外卖:“半个小时后出来吃饭。”
  “好。”
  岑矜坐回沙发,随手绕了个揪。她无所事事,打算刷会微博打发时间。
  不料开屏就是“醇脆”的广告,画面清新,一位当红流量小生手执酸奶杯,对着屏幕前所有人露出了含糖量极高的笑容。
  光看风格都知道这张海报出自谁手,她切进小组群,打字:我看到开屏了,销量不爆对不起你的用心良苦。顺便艾特了一个名字。
  被夸的那位设计哈哈大笑,谦虚回:主要代言人好看。
  岑矜笑了下,刚要再跟他胡侃几句,突然来了电话。
  岑矜瞥见名字,脸色黯了几分,摁下接听。
  吴复开门见山:“这两天有空吗?”
  岑矜说:“有。”
  “找时间面签纸质协议吧,”吴复安排得有条不紊:“周一上午我可以请假,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好啊。”岑矜轻飘飘应道。
  那边沉寂几秒,说:“你妈给你的东西还在我这,我下午给你送过去。”
  岑矜双腿曲上沙发,麻木地滚出一个鼻音同意。
  他继续说:“下周办完过户,我会搬出清平路的房子。”
  岑矜垂眸看自己指甲盖:“我以为你会要房子。”
  “九百多万的房子不是谁都负担得起的,”吴复不卑不亢:“当时买那边主要还是为了让你高兴,按揭与首付的钱我只拿回了我出过的一半,你没必要再用这些事变相攻击我。”
  岑矜无辜:“我有吗,你太敏感了。”
  “我们彼此彼此。”
  岑矜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流产的事影响了我,让我受挫,性情大变,直接导致我们婚姻走到这种地步。”
  吴复没有否认:“是。”
  岑矜轻轻摇了下头,好似对面能看到一般:“不是,不关小孩的事。你还记得我坐小月子休假那会么,有一天你回家,我坐客厅喝饮料,你很冷血地说,你就造吧,还想生不出小孩么――我只是买了杯果汁。我说,就算真不能生小孩又怎么了。你回了我什么,你说那样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那会我很惊讶,我以为你会担心我身体,担心我情绪,但你更担心我还有没有繁殖能力。我的爱人身份在一次流产之后对你而言变得毫无价值,你对孩子的重视远超我们过去那些年的感情累积。而这些话,你恐怕都不记得了。”
  “我……”吴复欲言又止,语气变得虚渺,“现在再说也同样没意义。”
  “我知道。”
  可永远都无法翻篇了。它们就像深入骨髓的疤,不去触碰还不要紧,但每每揭开来看,还是血肉模糊,创巨痛深。
  “所以别说了。”
  “那句话对我伤害很大,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必须说,”岑矜没有就此作罢:“可能从那天开始,我对你的爱里,就有了恨意。你能明白吗,「岑矜至上主义者」。”
  “要翻旧账我也能写下300页PPT,”吴复不愿再为旧事纠结:“下午我再找你。”
  ―
  书房门没有关,女人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幽邃的走廊传进李雾耳里,他搁下笔,用力搓了下眉梢。
  她的口气听起来异常平静,但这种平静并不像不在意,而是万念俱灰。
  他捋起袖口看了眼电子表,第一次发现学习的时间这么难熬。
  ―
  早餐午餐并到了一起,所以岑矜点了不少家常菜,有荤有素有汤,鲜香四溢,漂漂亮亮摆了一整桌。
  可她兴味寥寥,吃下小半碗饭就靠回椅背玩手机。
  李雾扒着饭,多次挑眸看她,她也浑然不觉。
  等少年起身去添第二碗,岑矜才分出半寸目光过来:“这周体重称了吗?”
  “嗯。”
  她把手机摆回桌上:“重了么。”
  “重了0.35千克。”他特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以显对她要求的重视。
  岑矜因他严谨的后缀单位而怔愣,在脑子里转换为公斤才反应过来:“这算什么,尿个尿就没了。”
  “……”
  她忽的前倾身体,细细审视起他来。
  李雾瞬间如坐针毡,吞咽的动作都变为0.5倍速。
  女人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到他面前的碗口:“我看你吃得也不算少,是不是平时学习太辛苦了?”
  “还好。”他永远这个答案,以不变应万变。
  岑矜换了个问法:“饭卡用多少钱了,在机子上查过吗?”
  李雾清楚记得自己每一笔账目:“326块九毛。”
  “才三百?你一日三餐只吃白饭吗,”岑矜难以置信:“还是只喝汤?”
  “……”他声音低了些:“就正常吃。”
  “啊――”岑矜低嚎一声,双手盖头:“我不用你给我省这种钱,不需要,更不要你还,你可不可以对自己好点啊。”
  李雾被她突如其来的抓狂惊到,直接握着筷子顿在原处。
  岑矜垂下手,也因此把头发丝儿带得散乱了些,她凉凉看向他:“所以你在我面前都是装给我看的?”
  李雾眉心一紧:“什么?”
  她下巴挑高:“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吃这么多,吃这么热情,转头回学校了又饥寒交迫。”
  “……”李雾抿了下唇:“我没有。”
  “那三百多是怎么用的。”
  李雾手汗都要出来了,他嗓音闷闷:“账本在学校,没带回来。”岑矜完全词穷。
  李雾接着吃饭,动作小心,连远一点的菜都不太敢夹。
  他能感觉女人的目光仍在自己脸上游走,久未离去。
  但他无法去直视她的面庞,辨析她的脸色,只能猜测她在以什么样的情绪看待他。
  他并未辜负她的好意。他必须为自己正名。
  咽下最后一口饭,李雾放下筷子,吸了吸气,逼迫自己望向岑矜:“光凭吃饭就能判断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好么。”
  岑矜搭腮:“当然,都不好好吃饭还怎么长身体,还怎么健健康康,还怎么有力气面对学习和生活。”
  李雾深吸一口气:“你也吃很少。”
  岑矜顿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微微侧耳:“什么?”
  “你也吃的很少。”他几乎一字不差的重复,面容平静。
  他是在教育她?岑矜有些反应不过来,接连眨眼,“我本来胃口就这样。”
  李雾说:“我也每顿都吃饱了。”
  “你意思是我自己都不吃饱?没资格要求你是吧。”她声音趋冷,已有抬杠倾向。
  “我没这个意思。”她的脑回路怎么不跟他一致,李雾只觉困扰。
  岑矜盯他两秒,手遽得一伸,把自己先前没吃完的那碗饭拉回来,还抓起筷子,对着桌面猛墩一下,而后赌气一般开始低头吃饭。
  只一会碗底就干净了,她抬起眼来瞪他,目光逼压。
  李雾第一次见到她这一面,有点儿懵,又想笑。
  少年眼皮半垂,根本不敢看她。
  他是不敢与她对视,但可以想放进里脑子里想,反正她又看不到。
  所以他就肆无忌惮地想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个姐姐。
  “我饱得都要吐了,”岑矜还想再夹些菜,但终究是吃不下了,她皮笑肉不笑:“现在有资格要求你了么。”
  “……”
  “从三周三百变成每周三百,这个能做到吧。”
  “用不到这么多。”
  “那就努力用到。”
  “……嗯。”
  ……
  ―
  下午,岑矜化完妆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走前她叫了个熟识的阿姨过来打扫,叮嘱李雾多留心门响。
  李雾有些坐立难安,他隐隐猜到岑矜是要去见她丈夫,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未知数。
  电话里的冲突并不鲜明,谈拢的可能性也非为零。他完全无法停止这些恶劣的祈盼与猜想。
  尤其她还打扮得很漂亮,这种秋风萧萧的天气都穿着一字领的红裙,还光腿,锁骨横在皮肤里,好似两支洁白的匕刃。
  同色的唇衬得她盛气凌人,不容小觑。
  她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雾烦躁又懊恼地转了会笔,仰回椅背,胸腔重重起伏着。
  不应该这样。
  他知道。
  但已经这样了。
  没办法。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就像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包括想象她。
  他醒来后就没能再睡着,等到东方既白,第一件事就是起床冲凉,乞求冰冷的清水能洗去他龌龊不堪的想法。
  去晾衣服的路上,他在她门前停了会,那几秒钟,他的心异常静谧,静谧得宛若立在巨大的神像之下。
  但这份静谧终止于她出现在书房门前的那一刻。
  他的所有神经又火燎一样烧起来,以至于忘了要怎么说话。
  李雾阖上了眼睛,如噩魇缠身那般眉心紧锁。
  这时,门铃忽得响了。
  他忙睁开眼,快跑到玄关,刚要去握门把,指纹锁滴了一声,门被人从外打开。
  四目相对。
  男生瞳孔骤缩,因跑动微喘的气息也渐缓,渐平,因为来人并非岑矜口中的钟点工阿姨。
  但并不陌生。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认出了他。
  男人的惊愕不比他少,他凝视他片刻,眼神转为微妙的审视与刺探。
  “你哪位。”他问。
  “你不认识我了吗,”下一刻,少年以一种自己也不曾预见的无畏坦然迎上他目光:“我是李雾。”
 
 
第22章 第二十二次振翅
  岑矜房子里突然多出一名异性,吴复是始料未及的。
  他不想过多展露自己的惊诧,便及时遏住情绪,询问他个人身份。
  男生看起来有些面熟,并且认识自己,从他眼神中就可以断定。
  可等他报出“李雾”这个名字时,吴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更深层次,也更为复杂的讶然。
  岑矜竟将这个孩子接过来了?
  这一瞬间,他觉得妻子有点陌生。
  诸多猜疑在吴复心头盘旋,他决定启唇确认:“你怎么会在这?”
  他态度平和斯文,而少年眼神并不友善:“岑女士帮我转来宜中念书了。”
  吴复皱了下眉:“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我住校。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少年言语坦诚,态度却已如这间房子的一位主人。
  吴复低头看到他穿的拖鞋,带着明显的鸠占鹊巢的意味:“岑矜有东西落在我那了,我给她送过来,但联系不上她人,我担心她有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
  说完吴复就后悔了,他并不需要对这个男孩解释一个字。
  “她在家吗?”他又问。
  “不在,”李雾立在门框内,眉眼锋利,身高自动凝结出一夫当关的施压感:“出去了。”
  吴复不得不重新观察起他来:“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吴复暗自泄了口气,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密。
  他把手里的全白购物袋递给他:“先交给你,你记得给她。”
  李雾应了声好,接过去。
  “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吴复随手整理了下领口,做最后的寒暄:“那会你还没岑矜高。”
  李雾定定看他两秒,弯了下嘴角:“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他的笑容并无力度,却无端有些怵人。这种直率的敌意与排斥,也只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敢表露无遗,成年后他们会慢慢学会戴上世故的面具。吴复也淡淡笑了:“你在怨我没帮你么?”
  李雾单手插回卫衣兜里:“没有。”
  两个字,听起来如置气。吴复临时决定再与他交涉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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