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眨了眨眼, 回头看向周二哥, 顿了顿,点头应了下来:“二哥放心,我没这么不知轻重。”
周二哥有些惊讶地看了周瑶一眼,见她脸上神色不似作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二妹在林府可是受了委屈,是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和二哥说,就算二哥拼了这条命,也一定给你报仇!”
周瑶回头对上周二哥的阴鹜的眼神,惊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二哥放心,我在林家好吃好喝,又有两个女儿傍身,就算是那起子不长眼的小人,也万万不敢得罪我的。”
周二哥明显不信:“若是你在林家没有受委屈,为了突然离开?回家后为何性子又变了这么多?不但和我们几个生份了,连脾气都被折腾没了!”
二妹没有给林家老爷做妾之前,仗着自己容貌和易孕的身体,那可是鼻孔朝天,轻易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就算面对几个兄弟,那也是使唤比亲近多,哪像是方才,他那话都算得上是威胁二妹了,她竟然不生气不说,还好声好气地答应下来。
若是以前,二妹早就跳起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
周瑶听了周二哥的话,心脏突然砰砰直跳,表情也变得紧绷起来。她脑海里思绪飞转,很快找到一个理由:“虽说我在林家没有受人欺负,可我到底是给人做妾的,之前又曾被林春暗害……虽然林春给我下的不是毒药,但也让我明白了有钱人的妾室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小心地瞄了周二哥一眼,故作自傲之态,“我算是想通了,给人当妾哪有做正头娘子来的自在?这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我就想办法离开林家了吗?”
周二哥半信半疑:“你是说,离开林家是你自己求来的?”
周瑶赶紧点头。
周二哥还想再问,但想到周父周母并家里其他人也是一肚子疑问,也就暂时打消了继续询问的想法,而是说了句:“等你用过饭之后,我们再慢慢说。”顿了顿,他认真地看向周瑶,“不管如何,你都是周家的一份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管告诉我们几个兄弟,我们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周瑶眼睛一红,连忙应了下来。
她还以为自己贸然离开周家,会让周家人生气,谁知他们却只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受委屈。
周瑶前世是孤儿,从未被人这般关心,心里只觉得暖融融的。
不过周二哥的话也给周瑶提了个醒——
周家人对原主了解至深,如今只是稍加接触,她就险些让周二哥看出破绽,她就算再留恋周家人,还是要尽快搬出周家才好。
“二哥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来!”周四弟将行李放到周瑶房中,又转身折回过来寻人。
周二哥笑了声:“吵什么呢?难道我们还能跑了不曾?你都成婚一年多了,怎么还跟个小猴儿似的咋咋呼呼的,坐不住?”
周四弟白了周二哥一眼:“二哥你才是猴儿呢!”
说完,他直接走到周瑶身边,然后拉着周瑶就往她房间跑:“二姐,二哥这两年越来越唠叨了,也就二嫂和侄儿侄女受得了他了,你别管他。”
周瑶回头看了周二哥一眼,笑着应了下来:“听四弟的,咱不管他!”
周二哥跟着两人身后唾了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你们以后吃了亏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姊妹几个打打闹闹地,倒是让周瑶很快与他们熟悉起来了。
很快,周瑶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周二哥所说,这个房间有些小,不但不能和她穿来后,在林家做姨娘的小院子相比,就连原主以前做奴婢的时候的小房间也没办法比。但里面的种种装饰,却看得出十分用心。
周瑶想到了更深一层——
虽然周二哥没有提起,但周家就这么大的院子,却有二十几口人住,不用想就知道十分拥挤。她这个小房间,以前肯定也不会是空置的,甚至可能住了不止一个人。
周瑶有些动容,也有些愧疚。
之前因为与周家人没有接触太多,周家人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原主的亲人,而周家人因为她的缘故全家都被消了奴籍,于是在她看来,她原本顶了原主身份的亏欠也直接抵消了。
周瑶自认,她与周家两不相欠。
毕竟,她穿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死了。
但看着周家人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给她腾出一个相对更舒适的居住环境,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周家人切割清楚的想法十分自私——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但在周家人看来,他们的亲人都还活着。若是她按照原来的想法与周家人生份了,周家人指不定如何伤心难过呢。
周瑶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之前决定离开周家后留下一笔钱,就再也不与周家人来往的打算。
正在她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一个走路一摇一晃的小萝卜头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门口,小小一个人,三头身,也就比门槛高一个头而已。见到周瑶后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好久。
周二哥回头看到来人,直接走过去将人抱到怀里:“小八,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小八的孩子当即咧嘴,露出只有几颗牙的嘴:“爹爹,外面有个姐姐,要找姑姑!”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周瑶,“她就是姑姑吗?”
周二哥笑了笑,也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将人递到了周瑶怀里:“是的,快和你的姑姑亲近亲近,免得以后见面都认不出来。”
第56章
周瑶手忙脚乱地接过孩子后,很快调整好抱孩子的姿势。
周二哥见状,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你在林家养尊处优的, 怎么地抱孩子的姿势这么熟练?”
周瑶没看出周二哥话里的试探,只当他是真的好奇, 认真回答道:“我想要和两个孩子多亲近亲近, 免得日后离开两个孩子很快就忘了我,所以平时经常抱苍瑾丹瑜两姐妹。不仅如此, 我还经常陪她们玩儿呢。”
周二哥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周瑶会是这样的回答。
不过他没有深究, 而是转开话题:“小八刚才不是说外面有人找你?我先去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若是林家反悔又追了过来,我也好先挡一会儿。”
周二哥到现在, 也还是觉得二妹离开林家这事儿有些离奇。
周瑶本想亲自去看, 但听了周二哥这话,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那就麻烦二哥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以防万一,还是让二哥先去看看为好。
但不管来人是不是林家人, 她出来了, 就绝没有再回去的打算。
周二哥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揉了把周瑶的额头, 便径直出了门, 往前院去了。
周四弟见周瑶担心, 过来将小八抱走, 小声劝道:“二姐不要担心, 二哥很厉害的,如果你不想回林家,二哥肯定有法子拒绝。”
周瑶摇了摇头:“我不担心。”
贾敏和林如海都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出尔反尔,她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手段。
大不了,她在写小说的时候夹带私货,抹黑林家,逼得林家人不得不放手呗。
不过如今情势不明,她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没多长时间,周二哥就带着一个丫鬟来到后院,然后进了周瑶的屋子。
“二妹,这个丫鬟说是你在林家的时候伺候你的,你来看看她有没有说谎。”周二哥侧身,将身后丫鬟的身形露出来。
见到来人,周瑶当即愣在原地:“青柳?你怎么来了?”
周二哥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丫鬟并未说谎,她以前确实是在二妹的院子里伺候。
确认青柳身份后,周二哥便干脆带着兄弟几个,以及他儿子离开,给周瑶与青柳留下了足够的聊天空间。
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小说事业,这事儿也确实不好告诉周家人,所以她也没有阻拦周家几兄弟的离开。
等人走后,周瑶才低声问青柳:“你来找我做什么?”
青柳面色羞窘,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周瑶吓了一跳,立刻想要将人拉起来。谁知青柳却跟黏在地上了一样,死活不愿起身。
周瑶无法,只得开口:“青柳,你这是做什么?”
青柳低头,声若蚊蝇:“瑶姨……周夫人,奴婢听说您离开林家以后,便拿着这些年存下来的私房钱赎了身,又特意找到红棕姐姐,这才打听到了周家的住址,然后立刻就追了上来。”
周瑶一头雾水:“不是,你找我干什么啊?”
在林家的时候,周瑶很少出院门,大多时候都是和两个孩子,以及郭嬷嬷三人相处。虽然她的小说一直是青柳出面在其中跑腿儿,但实际上她与青柳并不相熟。
可是青柳却说,听到她离开林家后就立刻拿出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赎身,然后找她来了?
什么鬼?
青柳低着头,声音你带着几分惶恐:“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姑娘。”
周瑶:“……???”
她反应好久,才明白过来青柳这话的意思:“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想要做我和茶楼之间的跑腿儿?为什么啊?跑腿儿又不是什么体面工作,哪里比得上在林家舒服?”
虽然周瑶很赞成青柳赎身的行为,但她赎身就是为了继续为她跑腿儿,就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青柳抬头看了周瑶一眼,发现她并未生气,这才开口解释:“奴婢留在林家,也只能做个不起眼的扫撒丫鬟,实在没什么盼头。但给姑娘跑腿儿这段日子,奴婢不但在外受人尊重,还得了不少实惠。”
她又抬头看了周瑶一眼,然后小声说道,“奴婢赎身的银子,有一大半,都是靠着给姑娘跑腿儿挣下来的。”
周瑶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给她跑腿儿不但能得到尊重,还能挣下比在林家还多的银子,青柳愿意赎身离开林家,继续投奔她也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了。
但就算如此,青柳竟然有说走就走的勇气,也让她高看一眼。
周瑶笑了笑,再问了一遍:“你确定真的要留在我身边?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想要留在我身边,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身,恐怕又……”
周瑶还未说完,青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姑娘我愿意!”
周瑶被青柳的急切吓了一跳,旋即失笑:“你不必这么着急,自己认真想想。”
如果青柳今日没到周家,周瑶是打算让周家人再帮她买一个小丫鬟继续给她跑腿儿的。是的,买一个。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若是被人发现她在写话本儿,难免会引来旁人侧目,甚至传出不好的流言。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被人传些流言——前世听得太多,对此早就看开了,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却害怕这些流言会影响到周家人。
林家家大业大,她又已经离开了林家,旁人也不会将她扯到林家身上。可她如今还住在周家呢,她总要多想几分。
所以这个跑腿儿的人选,要嘛就是自己完全信任的,要嘛就必须是自己完全拿捏得住的。
若是红棕翠榈来说这话,周瑶自然不会让她们卖身,因为她相信她们。
可是青柳……
青柳仍旧点头,甚至干脆将自己的卖身契递到了周瑶面前:“姑娘,奴婢愿意卖身。”
周瑶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青柳的卖身契接了过来:“你先起来吧”
青柳点了点头,这才起身。
周瑶叹气:“既然你想要给我跑腿儿,那等会儿吃完饭之后,你就到牙行帮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吧,记得挑一栋离林家近一些的。”
青柳先是有些疑惑,旋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房间确实有些小,在找到合适的宅子前,只能先委屈姑娘了。”
周瑶摇摇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我住在家里不太合适,容易闹矛盾。而且离林家近些,以后回林家探望苍瑾丹瑜也方便。”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可以的话,顺便看看有没有更大一些的宅子,最好是能住几十口人都不嫌挤的那种。两栋宅子若是可以近一些,就更好了。”
周家这栋宅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放在现代,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可是周家二十几口人住在里面,就显得有些挤了。
正好她在林家获得的赏赐(两个女儿的她没带走,都放在一个箱子里面,等两个孩子长大后自己保管。她还特意定做了一把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锁,钥匙分别放在郭嬷嬷三人身上),以及近一年写小说得到的稿费已经攒了很多,用来买两栋宅子应该绰绰有余。
青柳有些为难:“姑娘,想要买宅子没问题,但若是想要买林家附近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周瑶奇怪。
青柳低着头:“姑娘,林府所在那片地方住着的人要么是朝廷官员,要么是宗亲勋贵,普通人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那附近的宅子的。”
周瑶顿时明白过来:“我就说郭嬷嬷为什么说我拿钱买下林家的宅子,旁人还是会传闲话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距离太近,容易被认识她的人发现,然后传出闲话,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那片地方的宅子有价无市,她身份不够,就算有钱也根本买不到!
周瑶有些无奈,又有些庆幸。
还好她听了郭嬷嬷的话后,立刻让她到贾敏那儿回绝了,否则贸然搬了进去,以后可就麻烦了。
但送她房子的提议,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呢?
贾敏对她离开乐见其成,不太像是会用这个法子给她挖坑的人;林海也不像,他是君子,也许对自己这个“原本应当一辈子属于他的女人”突然离开,会因为占有欲作祟而觉得不满,却绝不会给她使绊子……
难道是老太太?
周瑶想到那天站在林海身边那位,态度奇怪的老嬷嬷,心里生出几分明悟——
这应当是老太太给她的考验,若是她通过了,老太太才可能放行;若是没通过,要嘛在离开之前,老太太就会派人将她拦下来,不允许她离开林家,要嘛她离开之后,林家就不会再允许她回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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