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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天花板上的灯光仿佛一瞬间暗沉了下去,被印烫有玫红色玫瑰花枝纹的杯壁映出了少女影影倬倬的侧脸，一粒茶露在杯沿欲坠未坠，折射出暗红色的光。
斜靠在椅子上的绀野凪静静地看着灰发的少女拿起文件告退后,办公室的棕红色木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合上。长而卷的睫毛微颤,下方一双墨瞳倒映在悠悠茶香之中。
她端着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身，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到了窗边，玻璃窗外大朵的云被风分裂成一片一片的像是切片糕，日光穿过云层投下丝丝金线,落在少女披肩微卷的长发之间。手中茶杯一缕白雾悠悠飘起,上腾模糊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怎么自己也变得和那个人一样了，她在心底冰冷地嘲笑着,另一只手握着的黑桃Q举起，半眯着眼注视着扑克牌上王后头顶那硕大的王冠。
“希望不要让我白浪费心思啊……”明明一边在心底嘲讽自己那类似森鸥外般的行径，一边又自言自语似地露出了仿佛尽在掌握的笑容。
玻璃折射出远方大厦光影重叠,也映出了少女那仿佛失去了五官和表情似的身影。
一声轻飘飘的听不出任何笑意的笑声迅速扩散在空气之中,绀野凪的手指夹着那张牌，毫不犹豫地抬手甩出，纸牌被狂风吹得像是游离的羽毛一般,远远地消失在了视野边缘了。
绀野凪垂目看向手中余温尚存的红茶，白皙的指尖浸入茶中，又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几颗水珠从指尖掠过一线弧度。
她蓦然回想起了之前向森鸥外上报时,声明将手中掌握着的东京分部产业转移给他人时,那个男人一瞬间眯起的，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向心脏掷来的近乎剖析的眼神。
她并未夸大其词,而森鸥外和她显然都心知肚明，在即将跨入名为平衡的红区前,必须让她做出这样的割权。而绀野凪本人，真心对手中一大堆权利感到了厌倦和烦躁，而自从太宰治离开后，承受森鸥外最多的审视和忌惮的人俨然换为了她。
她厌恶每时每刻的忌惮与藏在看似平淡的话语中的阴谋诡计，却未曾想自己竟然也会不自觉地用上了这种手段，果然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绝对双重标准的生物，自己最厌恶的，反而是自己最常做的，何其讽刺。
在首领的办公室里，面对着森鸥外的近乎残酷般的审视般的视线，还有那话语中从未休止过的一点也不好笑的，就差把那层昭然若是的皮划开来露出内层赤裸裸的忌惮之意，绀野凪都有一种恨不得一桶汽油泼上去，用火全部燃烧殆尽的冲动。
她伸手按在心口，透过肋骨和皮肤传递到手掌之中，比往日更快一些的心跳，令少女皱了皱眉。
心情不好，还是出去吧，离开这栋令她不适的大楼。想到就打算这么做的绀野凪，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银，今天有任务吗？”
“绀野大人？没有啊，这两天黑蜥蜴都休假，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甜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绀野凪的嘴角习惯性地扬了扬：“没事，就是想问一下银有没有时间陪我去逛街？”
“诶，可是，我现在在外面啊。”
“没关系，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不不不，还是我去找绀野大人吧，我也不过是一些日常小事。”
“好的，那我到常去的甜品店等你。”
挂断电话，绀野凪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红茶的醇香在她的口中弥散开来，她将茶杯放在桌面上，随手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披风扣好，悠悠地离开了。
至于需要她过目的文件，哦，反正文件总是改不完的，今天明天都一样。
而此刻，难得休假的黑蜥蜴成员，樋口一叶正趴在一家商场的的二楼，拿着望远镜活像是个偷窥者一般趴在栏杆边缘，一边碎碎念着什么。
“喂，港口黑手党的，你在干什么？”
樋口一叶猛地回头，入目便是一脸严肃的金发男人和旁边熟悉的白发少年。
“侦探社的？”樋口一叶下意识地按在了口袋里的枪上，一脸警惕，“现在是休战期，你们这是在向港口黑手党挑衅吗？”
“虽然社长交代我们不要轻易和港口黑手党起冲突，但是看到偷窥这种丧失道德的行为而置之不理，是绝对不符合我的理想的！”
国木田独步的发言铿锵有力，目光坚定，然而樋口一叶的目光全然被中岛敦手中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上面。
中岛敦被她的视线盯得有些内心发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仅用一根咖啡色绣有浅进花纹的发带将一半的头发绑起，依旧披着那件斗篷的少女站在甜品店的面前，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偶尔拒绝前来搭讪的男人。
“绀野大人，很抱歉我来晚了。”黑发温顺地披在身后穿着白色长裙和白色高跟鞋的少女走来，面色略显歉意，而绀野凪显然并不是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仅仅计较的人，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的，我也没等多久。”
伸手推开玻璃门，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被宽大的羽状绿植遮挡的座位坐下，芥川银主动问道：“绀野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对，等等，再加那个新品。”绀野凪指了指贴在墙上的新款甜品道，芥川银点了点头，跟着绀野凪这么久她也知晓了对方喜欢的口味，“来两倍鲜花黑糖牛奶，一份芒果班戟一份抹茶班戟。”
“三分甜。”
在等待甜品端上来之时，绀野凪随意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微笑着问道：“银，你现在算上来也跟着我差不多五年了吧。”
“嗯？”芥川银疑惑地歪了歪头。
“所以，还兼任着我的秘书，应该会有时候兼顾不过来吧？”
绀野凪慢悠悠地说道，芥川银的眼瞳中一闪而过一丝茫然，下一秒就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绀野大人是有什么任务要给我吗？”
也算是非常熟悉绀野凪的说话风格了，芥川银模模糊糊地猜测到，或许有什么任务需要自己在一段时间内离开绀野大人。然而面前托着腮笑盈盈看着她的少女在瞧见甜品端上来时恰好的把话语截断。
“甜品来了，先吃吧。”
她握着银白的刀叉轻轻地划开薄薄的外皮，里面的冰激凌奶油就露了出来，再用叉子叉住放入口中，冰冷的甜奶油混合着粘糯的外皮，还有隐藏在奶油之中一小块酸甜的芒果，令绀野凪不由得半眯起了眼，露出了陶醉般的表情。
“吃完甜品，银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一边叉住班戟一块块的往口中送，一边还有余力分神询问道。
但仿佛刚刚那寥寥几句就像是幻觉一般，只字未提。芥川银也并不奇怪少女有时候总喜欢故意吊人胃口的小趣味，她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等下可能要请绀野大人先等我一下，我要去一趟干洗店。”
“不用等，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目标，一边逛过去就可以了。”绀野凪随意地挥了挥叉子，下一秒她故意抿了一下唇把弧度压低，“银，难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任务吗？”
“嗯，有点好奇。”芥川银依旧用那甜美而清澈的声音说，“但是，如果是绀野大人的想法，我也绝对不会拒绝。”
“反正绀野大人总会说的，不是吗？”她笑了一下，“我相信绀野大人，一定是充分地考虑过后才会这么做的。”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我只是一时兴起呢。”少女眨了眨眼，唇角还沾上了一点奶油，这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偷吃点心的猫，“银就这么相信我吗？”
“当然，绀野大人的命令就算是死我也会去完成的。”芥川银认真地说道，“是绀野大人救了兄长，还教导了我，让我们能在组织立足，彻底脱离过往的地狱。”
“而且，我相信绀野大人，绝对不会让下属去送死的，对吗？”
她也学着少女歪头笑了一下，绀野凪微微睁大了双眼，下一秒她单手掩着脸：“真是的，别对着我说这种话啊。”
少女动作迅速地将最后一个班戟放入口中，拿着鲜花奶茶站起身：“既然甜品吃完了，我们就先去干洗店吧。”
她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仿若不经意地扫过橱窗外某个大楼的拐角处时，眸子一瞬间变得极为冰冷。
待看向银时，又恢复了之前一贯以来的模样。
“银，你预约的时间是多少点。”
“十一点半。”
“现在只有半个小时了，那我们快去吧。”
绀野凪微笑着道，手中刀叉放下，她竟然主动地牵住了芥川银的手拉着她走出了店门。
“绀野大人!”这种极为亲昵的动作在芥川银和对方相处时极为少见，以至于她竟然猛地愣住了。
“既然出来玩，就别拘泥身份什么的啦。”
绀野凪笑眯眯地说，垂下的浓密眼睫挡住了眸底流淌着的近乎冷然的暗色。
三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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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穿着白色洋裙的,宛若大和抚子般的女性表情温婉，时不时侧头听着身边更加娇小的一位踩着马丁靴的少女所说的话语，偶尔点一下头用更加细小的声音回复。
从外表看上去,两人就像是两个性格各异却十分要好的闺蜜手牵手的逛街,一般人哪里会想到她们居然是统治着这座城市黑暗世界的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呢。
即使是被绀野凪东拉西扯地聊着，作为已经加入四年多的黑手党，银自然也注意到了，2她不留痕迹地让袖中的匕首滑出一端,借由看饰品的契机利用身体站位挡住了绀野凪的侧脸。
“绀野大人,有人在跟踪我们。”
“嗯，是的哦,三个吧。”绀野凪正用一种欣赏般的眼光打量着那挂在墙上的手工饰品，“这支簪子看上去非常适合红叶姐呢。”
“银觉得呢？”
芥川银看着少女指着的那支由润泽的玉打造的纤细发簪，金边勾勒着绯红的玉石,花朵似绽非绽,含蓄之意蕴喻其中，上面用几根金线吊着流苏轻轻晃动。她想着那位梳起长发，每日都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华丽而傲然的和服步步生姿的美人，赞同般地点点头。
“我觉得非常适合绀野大人。”
“那么，帮我用木盒小心包起来。”绀野凪对着里面的老板说道，她转过头,看着银心神不宁的样子,微笑，“怎么了,银？”
“是敌人吗？”芥川银压低声音，那温婉的面容一瞬间变得冰冷而杀戾,“需要我去干掉他们吗？”
“不用哦，并没有感觉到杀意。”绀野凪笑着低声道，“若对方出手我们再行动也不迟哦，继续保持之前的状态就可以了。”
“啊，对了，银你看看这个。”她伸手摘下一枚铃兰花般模样的发卡，抬起手轻轻别在面前的少女的耳边，后退了一步欣赏般地看着，“不错，和银的气质很配。”
“老板，这个我也要了。”
她伸手接过对方包装好的木盒放入斗篷内侧的口袋之中，从钱包里抽出钱放在柜台上，转身拉着银离开。
“为什么那个家伙会和绀野大人走在一起。”跟在后面的樋口一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她的大脑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难道那个女人还打算从绀野大人那边突破得到她的认可未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近芥川大人了吗！啊啊啊我樋口一叶是绝对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的！
“抚子，抚子啊！”披着棉被看上去一脸颓丧的男人则是激动万分热泪盈眶，要不是中岛敦拼命压着他一不注意他就冲出去了。
“花袋先生，请冷静一点。”中岛敦无奈地说，“你要找的那位女性旁边的可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绀野小姐，这么看来她也并非寻常人吧。”
“不可能，我在港口黑手党从没见过她。”樋口一叶铿锵有力地说道，或许是因为黑蜥蜴里银的伪装打扮，又或许是因为樋口一叶极少上到干部办公室的缘故，从没见过身为秘书的芥川银形象，以至于她一瞬间竟然被自己刚刚的想法给说服了。
“果然，接触了芥川前辈还有绀野大人，她绝对是有什么不可揣测的阴谋！”
樋口一叶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目光中都喷射出了怒火。
“绀野大人……”芥川银有些不自在，背后的视线越来越灼热，身为暗杀者的她也快要无法忍耐下去了，绀野凪歪着头看着她，眨了眨眼。
“银，过几天你能去东京一趟吗？”
“可以啊。”芥川银立刻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面前的少女身上，“这就是任务吗？”
“对的，等你回去后我会把详细任务内容发给你。”
绀野凪摇了摇头：“最近我还有点事离不开。”
“我知道了，一定会完成任务。”芥川银点了点头，绀野凪笑笑，她指着不远处的干洗店，“银，是这家吗？”
“没错，请绀野大人等一等，我去去就回。”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走入了干洗店内，而绀野凪则是一个转身，咬着奶茶吸管站在店门口，隐含几分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扫视。
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些家伙敢来跟踪，少女状若无事般继续微笑着，若有若无的暗色从眼底掠过。她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拐角，一扬眉，抬脚向那边走去。
躲在拐角处的几人心跳顿时飙升，屏住呼吸。
“嗯？”放在兜里的手机恰逢此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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