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还跟林碗说过几次,说那米饭有问题。林碗只是用越来越失望的眼神告诉他,那米饭没问题,有人就是能把米饭做得比菜还好吃。
他算是看清楚了, 林碗是铁了心的护着那个女人,他这个小舅子加大徒弟,在他那屁都不是。
“对对对, 就是那个女人。”王乐平连连点头。“你是不知道她到红星来可嚣张了, 颐指气使就像是自己饭店一样, 我就是反驳了两句她不是红星的人,就被她边上的男人给扔了出来。”
沈晓明没理王乐平, 而是对朱大光说道:“那个女的有点古怪, 我那时候去和平饭店,跟她比拼。她没做菜, 只是蒸了一锅米饭。但那米饭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非常香。外面那些客人也跟着了魔一样,说她做的米饭好吃, 只吃米饭都不吃菜了。”
那个廖清欢去了红星,就是来帮忙的。既然朝阳在和红星作对,那还是警惕一点好。
朱大光则毫不在意,“那有啥的,管她有什么古怪,只要有人进店里,咱们安排的人就能拉出来。最近红星那么多老客都跑过来了,她再怎么掰扯都没用。”
反正朱大光是没把人放在眼里的,反正他是不信有人放着肉不吃,去吃什么白米饭的,除非是傻子还差不多。
沈晓明也只是稍微提醒一下,廖清欢他同样没放在眼里,他们朝阳饭店做的味道跟红星一样,分量还多,这几天的口碑都打起来了。以前有些跟他熟悉的老客人都转了过来,林碗都气病了,要是真有招也不至于病了。
王乐平还想着告状挑拨一下两边呢,结果朱大光和沈晓明都是看不上的样子。想着自己这会回去也丢人,就干脆坐到了朱大光对面。
“朱大师傅,我不乐意跟女人共事,想问问看您这还缺人不?要是缺人的话我明天就过来,还是跟着您有前途,那边我都不稀得干。”
朱大光被这一顿吹捧得舒服,美滋滋的喝着茶咂咂嘴,有点挑剔的打量了下王乐平。
“让你过来也行,不过你这边得给我办点事。”
……
廖清欢的青鱼秃肺做好了,这会客人还没来,需要拿到温菜的灶台上温着。
安顺还在旁边喊了一声,“都小心点,别弄倒了。”
他现在有点兴奋,这道菜可以成为他们饭店的招牌,超越之前的招牌。只要是尝过的人就能对比出来,那沈晓明做的跟师叔祖做的完全没法比。
难怪二师兄去了和平饭店都不愿意回来,难怪二师兄过年前几天回来帮忙厨艺长进了不少,原来都是从师叔祖那里学来的。
廖清欢又去洗了把手,还转到前面去看了眼。陆长缨就守在门口,那些服务员小姑娘依然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她回来的时候需要用的河鳗已经处理好了,这道菜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带着骨头烧制,一种是剔骨烧制。这会距离饭点还有些时间,廖清欢便想着剔骨去烧。
作为饭店着的特色菜,帮厨们处理河鳗还是处理得挺干净的。廖清欢将河鳗装到大铁盘里,然后上到蒸笼里开蒸,面上洒一些葱姜水去腥。
这个季节的河鳗个头不算大,得是秋季的时候,那河鳗才算是皮厚肉美。
不过这些河鳗都是野生的,鲜活之美还需要厨子加工,做得好的河鳗不管是哪个季节都能吃得人放不下筷子。
需要等着河鳗蒸好,廖清欢又溜达到旺子身边,这小子现在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旺子看到她来也手抖,磕磕巴巴的打了声招呼。
“您、您那边做好啦?”
廖清欢摇头,“没呢,我就是过来看看,开始要做毛蟹了吧?”
旺子指了指旁边两大盆处理好的毛蟹,心里压力越发的大了,“正,正要炒呢!”
“那你坐,我看着。”廖清欢眯着眼睛笑了笑,自认为自己对徒孙还算亲和的。
旺子僵手僵脚的往锅里倒入大油,然后将其中一盆毛蟹端过来,跟廖清欢解释了一句,“想炒一盆,另一盆待会炒。”
这个廖清欢还是清楚的,很安抚的对旺子说道:“没事,你做就是了。”
旺子忐忑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想把毛蟹倒进锅里。廖清欢轻咳一声,他反应过来,尴尬的抓着盆,“还,还得一会。”
廖清欢不知道自己给了旺子多大的压力,抱着手,看了眼盆里的毛蟹。海城是不缺蟹吃的,各种蟹的做法多得不行。像炒这种毛蟹,前期处理就是将毛蟹洗干净,蟹脚直接砍掉,留下大点的蟹钳切开。
然后蟹身中间对分,分成两半。用盐还有胡椒粉稍微拌一拌,再用切开的那一面沾上面粉。
现在面粉都是已经粘好的,旺子只需要将毛蟹放到锅里翻炒。
旺子这回是守着时间,不敢出半点差错。烧到七成热的时候将螃蟹倒进去,油滋滋的炸开,螃蟹周身也翻滚着油泡。
见旺子拿锅铲将螃蟹摊开,然后转动着锅开始满炸,满意的点点头。
旺子做这道菜也是熟手,见廖清欢满意了,自己也松了口气,继续做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会廖清欢那边的河鳗也蒸得差不多了,便不管旺子,自己指挥着两个帮厨将蒸笼抬下锅。
蒸笼放稳后她快速的将顶层打开,一股浓烈的热气从里面钻出来。
这时候的河鳗表皮已经是半透明的蝉翼状了,她非常小心的将河鳗取下来,不破坏外层表皮的情况下放到案板上。
既然是做剔骨河鳗,把河鳗蒸熟就是剔骨的时候,安顺那边只有个生煸草头需要做,那道菜不着急炒,一般来饭店的不会有多少人点这道菜,都是来吃肉的。
所以他就在廖清欢身边,盯着她看。河鳗外层很烫,头是剁了的。鳗身大骨也切断了,只是皮肉还是粘连的。
廖清欢就跟做针线活一样,弯下腰,看着手下的河鳗,小心细致的就着切断大骨的那一半开始剔骨。这可是个细致活,但她却做得很好,手探入鳗身一挤一抽,一根根完整的大骨就被她抽了出来,鳗身里面都没被破坏,还保留着之间的完整性。
安顺看得错愕,“以前听说过做这道菜是可以去骨的,但是我们饭店从来没做过。原来是这么去的啊?”
那阳哥在旁边乐呵的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以前有庖丁解牛,现在有庖丁解鳗,师叔祖是会做菜的,别看她抽骨抽得容易,实际上这可是真功夫。一般人要是想学这招,不晓得得费多少条河鳗。看看那些河鳗,这可是蒸熟的,肉可没有没蒸熟的那么结实,结果现在形状都不带变一下的。咱们不去骨是因为这活难干,学的人少,去骨的河鳗肉一口一口子都不用吐骨头,那吃起来多舒服啊!现在能做剔骨河鳗的大概只有宁城了,再就是师叔祖这让我开了回眼界。”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其实很早以前这锅烧河鳗就是行夫走卒们喜欢吃的。为啥喜欢吃啊,油大酱多入味好下饭,价格也不高。那会做这个菜啊,就不是不剔骨的,毕竟是就是些小商贩吃,不用做那么细致。但后来有些地位稍高点的接触到了,觉得还得吐骨头不雅观,就要求把骨头给去了,这才有了剔骨河鳗。其实以前海城做剔骨河鳗的多了去了,尤其是你们这家饭店,更早以前做的本帮菜精细得不能再精细。你们这家做的锅烧河鳗算是海城头一份,据说鳗肉极鲜极嫩,肉感很足,不吐骨头这点很受那些□□的喜欢。”
廖清欢在旁边的水盆里洗手,刚给河鳗去了骨,手上难受得洗洗。说起以前在这边吃过的锅烧河鳗,她还很回味,自认为那时候的几位师傅是真本事,厉害着呢。
“□□作风奢靡,拿从老百姓身上剥削的钱来供自己玩乐,这点非常不好。不过发掘了这种剔骨河鳗的吃法,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些后人。”阳哥用一种批判性的语气说着□□,又转了个话头带到剔骨河鳗上。
“是的,做菜嘛,总是要褪去野蛮走向精细的。做得细致,客人也尝得出来。还是那句话,既然是为人名服务,那就好好的为人民服务。”廖清欢顺着阳哥的话头,这里人多,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要是被传出去容易被误解,这会就当是找补了。
快到饭点的时候,红星门口有人经过却没人进来,他们这比和平的饭点要早,这个时候还没人进来有些奇怪。
李国斌是红星饭店的老客人了,算是从小在这边吃到大的,那会红星都不叫红星,还叫东方。小时候他家里条件不错,因为住在边上他父母也带他来吃过。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东方很热闹,门口停着小轿车,会有些穿旗袍洋装的时髦女郎挽着穿西服的男人进来,要么就是在这边住宿,要么就是来这边喝喝咖啡。
咖啡他也喝过,苦得很,第一次喝还把他喝哭了。
后来他跟着父母逃出了海城,从报纸上看到东方老板没了的消息,心里还想着以后吃不到东方的菜了。再往后敌人被打得头像了,国家得到了解放,他又跟着父母过来了。
东方成了国家的,继续开门做生意,还把以前做本帮菜的那些师傅请了回来,只是东方不再卖咖啡了,也没有时髦女郎进来,踩着高跟鞋矜持的扭着腰肢,饭店内也不会放那些听不懂的靡靡之音。
但东方又还是那个东方,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李国斌是有那个情怀的。尽管后面换了好几任师傅,名字也换了,只要菜的味道还行,他每个星期都会吃两次。
因为住在边上,他也知道点红星和朝阳的事连他都知道,作为忠实老顾客,他是不在乎什么分量大分量大的,还是照常来红星。
还没跨进门了,旁边就窜出来几个小年强挡在他面前,其中有一个热情的笑着。
“这位大叔,红星的沈师傅去朝阳了,那边分量可比这边大多了,您要想吃饭,不如上朝阳吧!”
这当街拦人的操作李国斌都看不明白了,他绕过这几个年轻人,“我就喜欢在红星吃。”
谁知道那些年轻人还拽着他的胳膊,硬是不让他进去。李国斌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了,身体不算太好,被这么一拉差点坐在了地上,还好旁边有只手将他托着,还顺手将他带到了身后。
几个年轻人属于泼皮无赖,就是按照朱大光的吩咐估计来闹事的,打的是不让客人进店全拉到朝阳的主意。
事实上他们干了这么几天,一切都很顺利,偶尔有几个进红星的他们也不在意,只要大多数人去了朝阳就行。
平时饭店那些人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饭店里那些女服务员,只会叽叽喳喳的乱叫。仗着饭店没人站出来,他们越发的肆无忌惮,中午还调戏起了饭店服务员,把人都气哭了。
只是晚上稍微有点不对,有个比他们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站了出来。
那脸上阴霾得吓人,把领头那个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什么人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红星饭店服务员,看到你拦着我们店的客人,你说我管不管?”陆长缨冷声回道,脚步都不带挪一下的。
“你们这群小伙子也没个轻重,要把我摔了看你们怎么办?你们朝阳要做得好吃也不至于在人家饭店门口拉人,做事真不地道。我今天还就在红星吃了,我吃了这么多年,味道有保障,不稀得吃你们朝阳。”
李国斌被带了一手也来气,见护着他的是红星饭店的,就从陆长缨身后探出个脑袋,气哼哼的说了一句,还嘲讽朝阳不地道。
边上本来也有几个在观望的客人,几乎都是老食客,对着这几个年轻人指指点点。
“就是就是,我昨天来就没让我进去,非让我去朝阳,气得我都懒得吃。上哪家吃饭是我们挑的,哪有强迫让我们去朝阳的?”
“我也一样,中午没吃成就想晚上过来,谁晓得还守着呢。你们几个小伙子是受了朝阳那边的话,故意来拉人的吧?不带这么妨碍人做生意的,确实不地道。”
“非得说那边好吃分量吃,我就在红星吃了这么多年,都吃习惯了,朝阳就算是拿盆装我都不去。听说林大师傅都被气得上医院了,朝阳的沈师傅不就是林师傅的徒弟?这不就是欺师灭祖吗?人品不好,有问题。”
老食客还是站得住脚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被几个年轻人教着做事,火气都憋了几天,这会倒是撒了出来。
那几个年轻人本就无赖,眼睛一瞪,凶神恶煞的想要骂人了。
结果还没骂出口呢,面前的高壮男人就直接将他们一推,几个人站得近,没想到陆长缨力气这么大,前一个没站稳往后倒,带着后面几个接二连三得倒下去。
“哎哟喂,嘿,我看我是好久没耍拳头了,一个小服务员都敢推我了,弟兄们,咱们一起上。”
陆长缨回头对李国斌几个说道:“几位大爷进饭店去,把门关上,我把这几个教训完了再开门。”
李国斌还捏了捏拳头,“我帮你,别看我老胳膊老腿,打人还是能打的。”
只是没等打起来,廖清欢手里拿着剁骨刀,身后跟安顺旺子还有阳哥以及五六个帮厨,各个手里拿着锅铲棍子擀面杖什么的从里面出来。
廖清欢带着人走到陆长缨身边,“打架是吧?我这把刀剁骨头特别锋利,不知道剁你们的手快不快?”
她长得漂亮,可这会脸上的笑容阴气森森的,再看看身后那么多气愤的人。就等着廖清欢令下冲上来,擀面杖都捏得作响了。
陆长缨侧头看了廖清欢一眼,眼眸柔和得很。
领头闹事的无赖一看他们硬气了起来,知道事情不好处理了,连忙放下狠话带着人跑了,去朝阳那边问问该怎么办。
见到人走了,躲在屋里的服务员小姑娘们拍起了巴掌。
“太好了,中午赶走了。”
“廖师傅厉害,把人赶走了真痛快。”
“就得这么干,安顺你们总算是硬气起来了。”
安顺还有点不好意思,之前确实是没想到这样,要不是廖师傅叫他们他们还不知道外面什么事呢。
把人赶走了饭店就正常营业,李国斌和其他几个老食客坐在一桌上,几个人一起吃,把晚上供应的菜都点了。
廖清欢手里拎着剁骨刀,把陆长缨叫到厨房去。
“我刚刚那样还不错吧?是不是很壮气势?”
珍珍跑进去告诉她外面陆长缨跟几个无赖对上了,她就叫上后厨所有人,拎着趁手的东西到前面去帮忙。她知道陆长缨对付那些人没问题,但能壮气势将人吓走也行。
“很厉害。”陆长缨见她挺得意的,抿着唇笑。
廖清欢也觉得自己厉害,只是表情又严肃了下来,“他们这些招数太无赖了,不知道找公安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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