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河边徘徊了好几趟。
最后一次真跳下去了,后来是付正军无意碰上了把她捞了起来。
知道她是想不开寻死,劝了半天。
后来还借了钱给她,让她好好活着。
毕竟是条人命。
付正军经历了大哥的死,觉得这人能活着都是老天爷的恩赐,真不必为了钱这种东西寻死。
那会,许秀枝脸皮还没这么厚,还知道写欠条。
开始是一块二块钱的借,用于日常开销,后来就五块十块的借,那会借得也不勤,但凡借钱就写欠条。
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二百块肯定是有的。
后来,这许秀枝的脸皮变厚了。
不光‘借钱’不还,连欠条都不打了,经常在付正军面前露出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这种念头。
付正军不忍心看她去死,后来就帮了那么一两回。
这一帮就脱不下手了。
反正,这中间的事挺复杂的。
许秀枝真没想到,她跟付正军关系都这么熟了,付正军还留着当年那些欠条。
是真要她还钱啊?
以后成了一家人,不都是自己的钱吗。
还是说,付正军压根就不是在等她,没指着跟着成一家人?
许秀枝因为付伯林‘欠条’,受了不小的打击。
嘴唇乌白乌白的,人看着像是不行了。
付伯林也没逼她,人家家里是这情况,逼死也没钱啊。
但是啊,还不起归还不起,这人起码得有个态度吧,得有还钱的心啊。
就他看了那欠钱的日期啊,隔得最短的是五天,最长的是半个月,反正,那一年就是借过去了。
他可是听金花婶子说了,这位许婶子现在都还在找他家借钱呢。
付伯林哪有钱啊。
屋里翻遍了,没有。
小叔那屋他是没翻,可小叔穿的都是旧衣服,柜子里头挂的就一年过年穿的新衣服,都没换洗的。
也没多有钱啊。
你说,他现在穷成这样了。
是不是得把别人欠他的钱要回来。
这事没错吧。
当然了。
这位许婶子家的情况他算是知道的,应该不好过。但是,付伯林看这位婶子的衣服鞋子比他叔的还新呢。
像是新做的啊,就算鞋底自己纳,但是那布得买吧。
反正付伯林看着,这位婶子不像缺钱的。
付伯林就说了:“婶子,我家情况现在也不好,你什么时候方便,把以前的欠的钱还一些。不求全还了,一块二块不嫌少,五块十块不嫌多,您说呢?”
那抽屉里一堆的欠条呢。
真的,一只手都抓不过来。
虽然欠条黄了旧了,但是上面的字还是清清楚楚的,不怕赖账。
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就看到前几年的欠条了,这两年是没有欠条的,一张都没有。
许秀枝听了付伯林的话,惨笑一声,“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她抬头往屋里张望,“付正军是不是在里头,让他跟我说,这钱是我找他借的,跟你没关系!”说完,又往屋里喊,“付正军,你出来!”
许秀枝觉得付正军在里头,就是在躲她。
是假装听不到她的声音吗?
许秀枝又拔高了声音,“付正军!”
付山梅折瞪着许秀枝,使劲的拍了一下桌了,“叫魂啊?这是你家啊?在我家耍什么威风!找付正军去他家找去!什么东西!”
付山梅的亲爹是一队的大队长,从小也算是宠着长大,脾气可不小。
再说了,这许秀枝做的恶心事,她早就听过了。
本来就厌恶这个女人,现在这女人还在她家大呼小叫的。
许秀枝被付山梅骂得哽了一下。
她愣了一秒。
然后看着付伯林,又看看付山梅,突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你们这是欺负我没有男人撑腰啊,现在连个小的都能骂我了……”
这两小的,一个要钱,一个赶人,挺厉害的啊。
是看她长得柔弱就以为她好欺负了?
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倒要看看,付大队长这名声还要不要?
欺负她一个孤儿寡母,算什么!
要是付大队长不给她主持公道,她还就在这不走了!
除非付正军出来见她!
付山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圆了。
这什么人啊?
还扑在她家地上哭起来了。
许秀枝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地面,还大喊着自己命苦,大队长家闺女欺负人……
第16章
付伯林看着许秀枝撒泼打滚, 表情很凝重。
他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扭头问已经慌了神的付山梅,“她是不是想赖我家的钱?”
“什么?”付山梅怕这不要脸的许秀枝把人都给喊过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付伯林跟付山梅说道:“我回家拿欠条去, 你去找长粮叔。”付长粮,也就是付大队长,正是付山梅的亲爹。
吃饭的时候还在的, 后来崔金花送付小叔跟温七雨出门的时候, 就没看到付大队长的身影了。
是出去了吗?
去谁家了还是去队委会了?
付山梅听到付伯林的话,豁然开朗。
是啊。
这姓许的她解决不了,交给她爹不就行了吗。
她爹没说一声就出去了,这去哪找人啊。
付山梅心里有点烦。
她找付伯林拿主意:“我也不知道我爹去哪了啊,去哪找啊?”真没看出来,遇到事的时候这付伯林还有点用处嘛。
付伯林道:“先去队委会看看,不行就去根叔家,跟你家比较熟的几家你总知道吧, 都去看看。”
付山梅知道了,“行!我这就去!”
躺在地上, 拍地拍得巴掌都痛了的许秀枝看付伯林跟付山梅旁若无人的讨论着,看都不看她一眼,连哭声都小了一点。
她甚至都有些迷茫。
不该这样的啊。
这两小辈不是应该慌慌张张的扶她起来吗?
然后再去找付正军过来。
许秀枝泪眼朦胧的四处看,付队长人呢?
这付家大人呢?
这会,已经有人听到哭闹声往付山梅家来了。
付伯林并不担心,人来多了也挺好的, 他去把欠条拿来, 大家伙做个见证。他觉得啊, 这位姓许的心里肯定有那么一点赖账的意思, 要不然,怎么会闹得这么凶?
首先这态度就不对。
太横了。
要是这姓许真有还钱的意思,说家里困难,以后孩子大了再给,付伯林也不会不同意啊。
付山梅跟付伯林前后脚出的门。
付山梅还问:“我哥子跟嫂子去他丈母娘家了,家里没人,留那位一个人在家,她不会去我家屋里乱来吧。”
担心。
付伯林道,“要不这样,我先去拿欠条,拿了之后你再去找你爹。”两家不算远,他走快一些,一会就回来了。
“行,那我等你一会,你快点啊。”付山梅点头。
付伯林点点头。
他本来腿就长,走得又快,没一会就到家了。
天黑了。
他还得把油灯点上,火柴放哪了?
付伯林去了付小叔的屋,把抽屉里的欠条全部拿了出来,找半天也只找到一个篮子,他把欠条用旧衣服一卷,然后塞到篮子里去了。
他是准备提着篮子过去的。
这里没袋子啊。
不这么装,要是拿在手里,只怕半路这欠条就要掉一半了。
而且天黑了,掉了可就难找回来了。
付伯林提着篮子,正准备锁了门之后走的,啪的一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四,你人没事吧?”这人嗓门特别大,胳膊上的肌肉都鼓出来了,长得是又高又壮。
这人正是他们混混五人团里的老大,张毛,毛哥。
这身高,只怕快有一米九了吧。
幸好付伯林也不矮,要不然真的只能仰望了。
“我没事。”付伯林看着张毛,不知道为什么,瞧着还挺亲切的。
估计是残留的记忆作怪。
所谓的混混,加上付伯林一起,一共五个。
张毛是老大。
付伯林是老四,所以现在那几个都喊他老四,只有最小的菜刀喊他四哥。
“没事就好。”张毛瞅到付伯林手里的篮子了,“啥吃的,给我一点,我晚饭都还没吃呢!”他摸了摸肚子。
想到吃的他就饿了。
“这不是吃的,是欠条,我拿着过去收账呢。”付伯林解释。
“收账?”张毛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有钱了?”
付伯林想了一下,摇摇头:“别人还了账才有钱,不还的话,还是没有。”
张毛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收账这事,我在行啊!走,去哪收?要不要把东来他们几个也叫来,一块去收?”
收账这事,他们可熟了。
付伯林打量了一下张毛,又摇摇头,“那人在付大队长家,不方便。”
大队长家?
那可不行,张毛这样的混混最怕的就是那些小干部了。
要知道,二流子小混混的收账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吓一吓,打一打,差不多就能收着钱了。
张毛有些发愁了。
他瞅了瞅付伯林的小身材,“你去收账,行不行啊?”要知道,付伯林可是他们几个人力气最小的。
平常真没啥用。
就颜值高。
要是没有付伯林,他们另外四个,那真是……各有特色,反正,跟好看扯不上关系。
“怎么不行啊?大队长家,大伙都在呢,欠条也在。就算是个女人,这账也赖不了啊!”付伯林拿着欠条就过去把账务关系确定一下。
他现在不太相信许秀枝的人品。
正说着呢。
张毛的肚子叫了起来,好饿。
他这么大个个子,本来饭量就比别人大,现在晚上又没吃,那就更饿了。
“那行吧,你去要账,我去外头弄点吃的。”张毛跟付伯林一块走了。
到半路上,两人分开了。
付伯林直接去了付山梅家。
他到的时候,那边正热闹呢,大队长家站了一屋子的人,还有带了小凳跟瓜子的,坐在那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许秀枝在那说。
“我真没欠付正军钱,那些钱都是他自个给我的……”许秀枝坐在椅子上,眼睛红红的,还时不时的用手抹一下眼泪。
“你是付正军啥人啊,他给你钱?”就有人笑了,“他傻啊?”
许秀枝听到这话,脸突然就红了,支支吾吾的,然后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本来没什么,叫她这么一演,那两人真的是说不清楚了。
付伯林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婶子,让我过去一下。”
“好嘞!”那位婶子站起来了。
付伯林长得好,大队里的妇女乡亲们哪个不喜欢的?
看到他来了,就在旁边说,“伯林啊,你叔呢,叫他过来啊,这破事你就别掺和进去了。”
这辈子付伯林没跟有夫之妇安雪莲私奔,名声其实不差的。
他家里几个长辈为国牺牲,只要不杀人放火作恶,他这名声差不到哪去的。
“小叔不在家。”付伯林说道,“我没想掺和他们的事。”
他说完,就把篮子放下,把里头的旧衣服拿了出来,然后展开,一大摞的欠条明晃晃的出现在大伙眼前。
付伯林就说了,“这是这位许婶子借我家的钱,写的欠条。大队里的干部应该认识这位许婶的字,有在的吗?帮我掌掌眼,看是不是她的笔迹。”
妇女主任刘香桂从人群里走出来了,“许秀枝的字我认识,给我看看。”她是妇联主任,跟妇女打交道的事她管得多。
许秀枝之前去城里给男人冶病,这出远门都要介绍信的,要打申请,所以她认得许秀枝的笔迹。
刚刚还在那述说委屈的许秀枝这会僵住了。
她突然站起来,往付伯林那扑了过去。
就见付伯林把欠条往篮子里一倒,然后用旧衣服盖上,然后他提着篮子往旁边一避,闪过去了。
他怕许秀枝把这欠条都撕了。
这样就收不回钱了。
至于许秀枝哭不哭,委不委屈,说跟他小叔有多熟,关他什么事啊?
他才不管这些长辈的破事呢。
妇联主任刘香桂看看欠条,又看看站在旁边一脸怨气的许秀枝,说了,“许秀枝,这是你的字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付正军自个要给钱你用的?这不是欠条吗,那分明就是你借的啊,你这人,怎么还说谎呢?”
许秀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喃道,“没,这两年真是白给的,他真没让我写欠钱。”
刘香桂眉头皱了起来,又看了看欠条上的日期。
她偏过头,问付伯林:“你那篮子里的欠条是什么时候的?”
付伯林道:“三四年前的,从一月到十二月的都有,每个月都有二三张借条。”他说完,又想了想,“这两年的没有,可能真的像这位许婶子说的那样,小叔没让她打欠条吧。”白给了。
相当于这钱打水漂了。
妇联主任瞅了许秀枝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许秀枝品德有问题啊。
许秀枝想到这两年没有欠条,之前的不甘与怒气一扫而空。
她笑了。
她说的那些话,大家现在肯定都知道付正军对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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