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开始还能坐得住,但看着两方人马越吵越凶,他们完全坐不住了——
显而易见,这位松鹤先生一定给林如海与季崧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管好坏,等松鹤先生以后进入朝堂,他的路肯定会比其他人更顺畅!
毕竟只是用文章对决,又不是政见不合!
于是很快,更多的文人都下场了,其中不乏一些考取了功名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官位低,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只差一个发现千里马的伯乐的官员。
本来只是对两个话本儿的争论,,到后面竟然渐渐演变成了对贞节牌坊,以及整个社会对女性迫害的争论。
到后来,一些性格独立的女性甚至也下场了。
于是一场混战。
争论到这地步,鹿岁觉得,是否透露出鹤年的某两个马甲下面其实是同一个人的消息,都不那么重要了。甚至于,他觉得在这种时候暴露这种事,反倒会影响如今一片大好的形势。
混战带来了两个好处,一是让人知道季崧并非腹无草莽的莽夫,二是撕开了千百年来的所谓祖宗礼法的遮羞布,让人看到了内里的腐朽与残酷。
但最让人高兴的,还是一些文人选择站出来,为女性发声。
不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可以改善女性的生存环境,林柳都非常欢迎。
舆论虽然是利器,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可控。
鹿岁一直盯着此事,当发现舆论慢慢走偏,已经有了失控倾向的时候,他选择将林如海的最后一篇文章发了出来。
文章很短,主要内容就一句话——
松鹤先生与某争论这许久,却从不见你谈起故事情节,真正从未看过这两本书的人,其实是你吧?建议松鹤先生先读完两本书,再来与某争论。
此话一出,报纸都安静了。
下一期的报纸上,从未缺席的松鹤先生的文章,没了,上面只有一封道歉信。内容更简单,是的,因为出于对两本书作者的偏见,他的两本书我都没看。但为了更好地驳斥大人的种种言论,我决定马上就将书买回来翻看一遍。
舆论哗然,吵得正开心的人们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候,除了松鹤先生的忠实拥趸还在为他发声,为他冲锋陷阵,为他解释如此行为背后的原因,甚至为他道歉外,其他人都消了声。
两期报纸之后,松鹤先生的文章再次出现在了报纸上。
但与所有人想象中的,他会抓住书中的漏洞与不好之处大肆批评完全不同,松鹤先生在看完两本书后,竟然一改之前口风,不但对话本儿作者道歉,还用了非常大的篇幅开对这两本书大夸特夸,那些夸赞的言论,哪怕是脸皮后的人听了,也要面赤耳红的。
——这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文章,当然不可能是鹤年自己写的,他自己也没那脸写。
——出于对鹿岁之前改名的报复,他是威胁并折磨了好几天鹿岁,才终于成型的。看着那满目的夸赞之语,鹤年一点儿不觉得不害臊,反倒高兴地拍了拍已经成了一条咸鱼的鹿岁,勾销了改名之仇。
文章写得很好,还带着喜闻乐见的反转,自然很快就传开了。
写这两个话本儿的作者,自然也火了。
鹿岁趁热打铁,直接将鹤年之后写的两个与贞节牌坊相关的话本儿一起摆上了书肆,开始售卖。
毫无意外地,书火了。
可以预料的是,原本就对贞节牌坊这东西不满的读者与老百姓们,更加讨厌了。
许是看到与贞节牌坊相关的话本儿写一本火一本,其他本来对这个题材没兴趣的作者们,也都拿起笔开始创作相关的故事。
为了卖得好,这些作者当然不会改变精神内核。
所以就导致了,一段时间以后,与贞节牌坊相关的话本儿就跟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关键每一个故事还都那么惨,女主的遭遇还完全不重样。
老百姓们越是看,越是气。
等看得足够多了,胸口的郁气就完全压不住了。
只要发现谁家有贞节牌坊,周围的人看他家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害怕与鄙视。
原本代表荣誉的贞节牌坊,在老百姓眼里几乎与墓碑等同,每看一次贞节牌坊,就觉得那是贞节牌坊拥有者的杀人的罪证。
思想的改变是缓慢而无法立时见效的,但贞节牌坊这种东西,却是显眼而易碎的。
于是有那气怒上头的读者,便纠集了一群人去敲了登闻鼓,等林柳派人召见他们后,全都跪在地上请她派人到全国各地,请她废除贞节牌坊带来的种种好处。
林柳直接答应下来,并在次日便下旨,免除获得贞节牌坊后的种种优待。不仅如此,凡是家里有贞节牌坊的人,取缔科举资格,一旦被人举报家里有贞节牌坊还参加科举,则之后三代都不得参加科举。
当然,林柳也不忘夹带私货,在圣旨末尾随手写了一句,准许天下女子拥有与男人同等的,参加科举并入朝为官的权利。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贞节牌坊吸引了过去,这句话根本没引起太多反对,就被成功“接受”了。
圣旨发出后,都不需要官府动手,那些拥有贞节牌坊的人家,自己就带着人将其砸了个稀巴烂。
最让人觉得稀奇的是,这道圣旨不但没有激起老百姓的愤怒,反倒让所有人欢呼雀跃,对皇帝大夸特夸——
他们总觉得,这道圣旨的出现,是因为他们冒死去敲了登闻鼓,是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这可真是个好皇帝啊!
——老百姓心里想。
第111章
贞节牌坊的事情顺利解决, 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而让女子与男子一般如常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政令也写在与贞节牌坊相关的圣旨上,因为两者本就有关联,也没人觉得不对, 又因为贞节牌坊的事情闹得正厉害, 就算有人反对女子参加科举, 也不敢在这种事提出来,以至于这个安排顺利推行,并未带起来不好的影响。
林柳在贞节牌坊一事中获得了名望,虽然还不够多, 但比起在所有人心目中只是个不认识的女皇帝来说,可要好太多了。
至少, 现在老百姓心目中的林柳不再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皇帝, 而是一个听得进老百姓建议的女皇帝。
这件事刚结束不久, 全国各地的粮食也都要开始收成了。
如林柳之前担心的那样,粮食收起来后,全国各地都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暴动,不过因为领头的将领与官员都是新来的,与手下官员尚且还在磨合当中, 而中间还有急需向林柳表现的新科进士, 并季崧手下的士兵,所以这些暴动也都被及时按压下来,并未引起太大的恐慌。
此事结束之后,皇庄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林如海与季崧这日一大早,刚下朝便一起来到了皇宫。
林如海看着林柳笑道:“皇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土豆已经收获,小麒麟你要过去看看吗?”
林柳惊喜地看着林如海:“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 先是恩科,又是话本儿,这中间确实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土豆也确实到了该丰收的时候。
于是点头,让碧春拿了一件常服过来换好。
三人带着太监侍卫等,一起去了皇庄。
皇庄的人也知道他们今日过来是做什么,也不敢犹豫,直接带着人就去了田里。
因为知道他们要来,土豆还没开始挖。
林柳看了眼满地的绿色植株,点了点头:“你让人将土豆全都挖出来吧。”
原本林如海与季崧都像在自己的庄子上种土豆,但后来发现整个京城搜罗出来的土豆与红薯也不过几万斤而已,供给再去做种子都不知道够不够,于是只能放弃,只留了一亩地的土豆种子种在皇庄。
如今土豆收获,也到了他们验证土豆产量的时候。
土豆很容易挖,有经验的老农一锄头下去,便能将一窝土豆全都挖出来,还不会伤到土豆。
但就算老农收获的速度快,那土豆也有一亩地呢。
三人一直从早上,等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皇庄的老农才将所有的土豆都挖了出来。
若是要看实打实的产量,肯定要将所有的土豆都洗干净再上称才行。但洗完之后的土豆就没那么容易保存了,所以三人在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听一个大差不差的数目就够了。
刚挖出来的土豆用框子装了二十多筐,老农以次上称,然后将总数相加。没一筐土豆大约一百来斤,这一亩地总共出产了将近三千斤的土豆。
别说是林如海与季崧了,就连林柳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如今的三千斤,可相当于现代的近五千斤。
哪怕是现代农民,一亩地也不见得能种出这么大的产量。
皇庄的负责人不好意思地挠头:“奴才也没想到这次能出这么多的土豆,以前种半亩地,其实只能得一千斤左右的土豆。”
一亩地也就两千斤,甚至还可能达不到。
“但这次知道皇上与首辅、将军要过来看结果,下面的人照顾得比之前精心许多,施肥什么的也比以前更仔细。”负责人笑笑,“多亏了皇上,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土豆照顾得仔细些,产量能提高这么多呢。”
林柳没有搭理负责人的马屁,与林如海、季崧对视一眼,各自上前拿了一个土豆在眼前端详。
说实话,如今的土豆真比不上林柳在现代看到的那些土豆个头大,但这土豆结得多,一窝最少也有十个,多的几乎快要到二十,能达到这个数目还真不算意外。
何况皇庄这些人是为皇家做生意,完全是在提着脑袋干活儿。
皇上下令要看土豆的产量,他们为了讨好皇帝,也担心产量太低引起皇上不满,所以精耕细作,完全是将这一亩地的土豆当做祖宗在照顾,能有五千斤的产量,还真不算特别奇怪。
毕竟现代精耕细种,还能达到八千斤呢。
不过若是不选种选育,五千斤恐怕就是土豆的最高产量了。现代能达到亩产八千斤这么恐怖的数量,与品种也有一定关系。
但五千斤,足够让林柳等人放心了。
林柳放下土豆,转头看向林如海:“父亲现在可放心了?灾区刚发了洪水,土地正是肥沃的时候,就算老百姓照顾得没有皇庄这里老农精心,但亩产两千斤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如海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去灾区推广土豆与红薯的是龟龄,是他的嫡长子,哪怕知道土豆与红薯推广之后会得到大功劳,他也还是担心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龟龄遇上危险。
如今可算是放心了。
季崧也跟着点头:“其他地方都好说,我一直担心灾区那边的老百姓吃不饱肚子。就算从其他地方调来粮食,也总治标不治本。等土豆收获,灾民们便能恢复正常生活,也不用担心其他了。”
大部分老百姓都是非常安分的,遇上了什么事儿也非常能忍。
但其他能忍,饿肚子确实万万忍不得的。
君不见多少起义的发生,都是因为老百姓饿肚子,活不下去了。
京城这边放心了,龟龄那边在挖出一亩地土豆后,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虽然来到灾区之前,龟龄便已经知道这次推广粮食之行可能不太顺利,但等到了灾区,他才发现此行的不顺利甚至超出了之前的想象。
首先是龟龄早已预料到的,老百姓根本不相信土豆与红薯可以填饱肚子。
——不过这很好解决,只要让灾民自己推出一个领头人,煮一个土豆让他吃了,对方自然就知道土豆是否可以填饱肚子了。
知道土豆可以填饱肚子了,老百姓对改种土豆这种作物,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毕竟已经错过了春种的时候,若是不种土豆红薯,他们最多也只能在田地里种一些蔬菜或是经济作物拿出去卖。
可所有人都种经济作物,想也知道等到收获的时候,价格会大跌,老百姓也根本赚不了钱。
他们卖经济作物赚来的那点儿银钱,除开一家子大半年的嚼用,剩下的够不够明年买种子买农具买其他生活用品可都说不准。
所以在发现土豆与红薯都能饱腹之后,老百姓的抵触自然就少了。
但问题是,就算知道这东西能饱腹,要让老百姓在大半,甚至所有土地上都种上土豆与红薯,他们当然不可能愿意——
虽然土豆红薯可以饱腹,可他们之前从未听说,更不曾种过。万一在种植土豆与红薯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谁来赔他们这段时间的劳动与时间?
关键是,一旦土豆与红薯的收获不达预期,他们下半年乃至明年可怎么办?官府能管他们一年,难道还能管两年三年?
在有心人的撺掇下,老百姓直接在龟龄头上戳了一个不靠谱的标签,对他的安排完全阳奉阴违,让龟龄恼火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在官场上倒是混得如鱼得水,与官员接触也都可以用种种计谋达到自己的语气,可老百姓不同,他们都是直肠子,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着谁走。
若是不能给他们饭吃,做了让他们信服的事情,他们也能乖乖听话。可龟龄两不沾,还让他们觉得不靠谱,他的吩咐自然没多少人听。
龟龄气得不行,直接让人将搞事儿的那些人抓了起来,又以口粮威胁,强行分摊每家每户到底要种多少亩地的土豆与红薯,每天还会派人巡逻,若是有人阳奉阴违,就直接断了他家半个月的口粮。
他态度强硬了,除了极个别刺头,其他人反倒怂了。
龟龄:“……”
他也是没脾气了,只是每天带着有土豆与红薯种植经验的皇庄老农四处巡逻,若是有人种得不对,就将人叫到面前训斥一顿,若是屡教不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训斥。
老百姓也要脸,慢慢地也不敢乱来了。
恰在这个时候,鹿岁那份刊登了土豆与红薯相关介绍的报纸,终于送到了灾区。
龟龄便直接让手下侍卫在巡逻的时候,将土豆与红薯的介绍一一读给老百姓听。
上面的内容其实龟龄都告诉过他们,但许是龟龄太过年轻,老百姓在听到他介绍土豆和红薯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当真。
但发表在报纸上的信息就不同了——
报纸在老百姓心目中,和书籍的地位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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