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个噱头还有着非常不错的名声,自然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女学虽然刚刚确定选址,但里面制度也都要确定好。
按照林如海的意思,既然决定设立一个女学祭酒的职位,那么不妨直接照搬国子监的官员结构,也免得麻烦。
林柳一开始也觉得这样合适,但很快,两人就发现此路不通——
女学祭酒当然可以由盛蔓担任,盛蔓也非常愿意担任这个职位。但如果照搬国子监的职位,祭酒之下还有司业,司业之下还有不少官职。
就算将恩科出来的所有女官都安排进女学里面当官儿,人数都还不够。
更何况,林柳根本不可能同意将所有的女官全都塞进女学。
这不是搞笑吗?
若是如此,她直接当女校的校长就好,当什么皇帝?
可若是设立了与国子监一样的官职,最后却将职位交给了几个根本没有参加过科举的人,文武大臣可就有借口大闹了。
但让男人担任女学的官职?
哪怕不涉及朝堂争斗,光是女学的学生就不可能放心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女学读书。
所以除了女学祭酒这一个职位外,哪怕照搬国子监的设定,也必须给他改头换面,换上另一个名字,而且必须明确说明,除了女学祭酒这一个职位外,其他职位都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而设定,并非朝廷官职。
一番争论之后,林柳最后确定,盛蔓这个女学祭酒统管三所学校。其下,每一个学校都设置一个校长职位与副校长职位,因为学生人数少,目前只启用校长一职。
负责启蒙的学校校长,最后定下了宋玟;准备往仕途走的学校校长,毫无意外地定下了简惠贞。
至于最后一所学校,林柳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犹豫之后,干脆与林如海商量,想要请贾敏出山坐镇——
毕竟这所学校性质特殊,若是不请一个身份足够压服众人的人当校长,最后只怕会闹出事儿来。
林如海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很快他便想通,同意了此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说服贾敏自己同意。
贾敏比林如海还要犹豫。
她不但自己犹豫,还有些担心老太太的想法。
但……
就在她还纠结着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当天晚上贾家就突然传来的消息,贾母病重。
贾敏哪儿还有精力考虑这事儿?连夜带着唯二在家的两个儿子鹤年与猫寿,立刻驱车去了贾家。
第115章
贾敏来的时候, 贾家只有一个满嘴白须的老大夫,她皱了皱眉,赶紧吩咐身边的丫鬟回去拿着林如海的名帖到宫里去请太医。
林如海的名帖还是很有用的, 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便从宫里请来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
贾家上下非常在意老太太, 如今瞧着太医上门,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贾家之前请的老大夫给贾母把脉之后,说的是贾母偶感风寒,这位太医上门后, 却说贾母是中风。
中风可是了不得的大病!
贾敏急得不行,赶紧催着太医给老太太开药。
好在太医在这方面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先是拿出一盒银针给老太太针灸一会儿,暂时延缓了贾母的病情, 然后斟酌许久,加加减减地, 约摸一炷香后才终于确定了药方药材用量。
他将药方交给旁边站着的贾珠:“贾大人还请尽快让人将药抓来,再加五碗水大火猛煎, 等只剩下一碗药汁儿之后再熄火。”
贾珠不敢停留,赶紧让人拿着药方去附近的医馆抓药。
煎药这种事儿, 贾府的下人都是做惯了的, 很快就按照太医的要求将贾母的药给煎好了。
喝完药,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吧, 贾母便醒了过来。
她醒了, 太医才将插在她头上的银针取下。
贾敏立刻来到贾母床前:“母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有没有什么地方疼?”
她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
但……
贾母张嘴之后,却只是发出了几道意味不明的气音。
贾母说不出话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太医见状皱眉, 伸手拍了拍贾珠的手臂,带着他离开了贾母的房间,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屋檐下。
刚站定,太医便直接开口:“还是救治得晚了一些。”
贾珠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白。
太医叹气之后开口:“老夫也拿不准老太太如今的身体如何,一切都要看今天晚上,老太太喝完药之后,病情是否会有好转。”
贾珠颤抖着双手问道:“若是没有好转……”
太医下意识看了眼还在房中的贾敏一眼,小声开口:“若是喝了药,仍旧一晚上都没有好转,甚至病情加重,只怕你们就要尽快给老太太准备后事了。”
贾珠耳边雷霆炸响,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虽然侥幸没有被牵连,也因为老太太的缘故没有因为母亲的死亡而丁忧,被皇帝夺情,仍旧可以在朝中为官。但贾珠如今也不过二十几岁,母亲死了,父亲被流放,姐姐死了,家也被抄了。
如今最后仅剩的一位亲近长辈,也……
贾珠此事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屋子里的贾敏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好在她身边还有鹤年与猫寿在旁边时不时说几句劝慰的话,又因为不知道贾母病情危险,倒是还能勉强维持情绪,没再贾母面前流泪。
贾母自己却仿佛已经感受到大限将至,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后,没有害怕也没有难过,反倒冲着贾敏露出了一抹笑。
贾敏看着贾母的笑容,险些泪崩。
醒来不久,贾母就发现自己半边身子不能动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能动的是左边身体,虽然不能说话,右手倒还能勉强握住东西。
贾母冲着贾敏一番比划,见她一直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情急之下,竟然吐出了一个还算清晰的“笔”字。
贾敏会意,赶紧让人搬来一张放在床上吃饭用的小矮几,又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
准备妥当之后,贾敏拿着毛笔吸饱墨,亲手放在了贾母的手上。
贾母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
将鸳鸯叫进来。
之前贾家抄家,许多贾家用不上的,或是违法犯罪了,或是贪墨了贾家金银的下人,全都被发卖了出去,留下的下人大多是忠心耿耿,没有那么多偷奸耍滑心思的。
鸳鸯虽然聪明,但对贾母非常忠心,且早已经发誓此生不嫁,所以即使贾家被抄,她也被贾家人给保了下来。
如今她还管着贾母的私库,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里面的东西也不比之前的私库昂贵,但相较于如今的贾家,贾母的私库已经是贾家最富裕,也是好东西最多的了。
鸳鸯在贾家的地位,自然也还算不错。
不过贾琏尚在金陵,贾珠性情耿直,贾宝玉“视金钱如粪土”,鸳鸯虽然地位不错,但比起以前在荣国府的时候,倒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如今的鸳鸯变得非常沉稳,许是经历太多,已经失去了做少女时候的天真与活泼,变得沉默而可信。
她走到贾母面前,低头恭敬地看着老太太写字。
贾母见到鸳鸯过来,情不自禁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到——
【你将钥匙保管好,等我死了,严格按照我的吩咐,将私库里面的所有东西分作十份……】
写到这儿,贾母似乎有些累了,仰头倒在枕头上歇了一会儿。
等她觉得差不多了,又挣扎起来继续写到——
【贾珠、贾琏、贾瑶三人各一份;一份贾环、贾琮平分;一份探春、惜春平分,当嫁妆;宝玉两份;迎春一份,剩下的给敏儿。】
坚持写完这些,贾母便倒在了床上一直大喘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旁边的邢夫人探头看到上面的字,眼睛亮了亮,心中满意。
贾敏看得着急又心慌:“母亲您还有大把的时间,何必这么着急地安排自己的私产?这些您留下来养老不是正好吗?”
贾母看着贾敏,微微摇了下头。
贾敏上前:“母亲,您身体一向很好,吃完药肯定能恢复健康,您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躺下休息,不要管其他事了。”
贾母想说,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以非常快速的,她完全阻止不及的,让她感到恐慌的速度在流失。
但她说不出来,所以只能哀伤地看着贾敏。
贾敏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慌攫取,对上贾母的眼神,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舌头却尝到了一丝丝咸意。
贾敏怔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才发现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脸。
贾母看着这样的贾敏满是心疼,她仿佛回到了母子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贾敏刚出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孱弱得被太医断定几乎不可能活过周岁的小婴儿。
她的哭声细得呀,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但她与其他婴儿都不同的是,别的婴儿刚出生的哭是干打雷不下雨,而她却是安静地流泪。
当时贾母就想,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非常安静的姑娘。
后来果然如她所料,敏儿长成了一个安静的小姑娘。
她这一生都与其他人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就因为捡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她这一生也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了。
贾母敛下眼睑,微微叹了口气,在心里对女儿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她再次提笔,在纸上写到——
【敏儿,我知道小麒麟很尊重你这个母亲,我已经快走了,出了几个孩子,已经别无所求了……】
贾母躺在枕头上,不停地喘着气。
贾敏心绪繁杂,赶紧上前劝慰贾母:“贾家几个小辈都是有出息的,贾珠本就在朝为官,贾琏在江南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就连宝玉,虽然他不喜欢读书,最近不也开始上进了吗?”
说着回头一看,直接让宝玉站到贾母面前,“宝玉你快给老祖宗发誓,你以后一定会用功读书,参加科举为贾家考回一个功名。”
贾宝玉此时都已经吓傻了,他虽然性格与常人不同,却也不是真的傻,他很清楚,贾母就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靠山,一旦贾母去后,自己定然不可能像如今一般逍遥。
他站到贾母面前的时候,两只眼睛开始发懵,也没听清楚贾敏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贾敏转头看向贾母:“母亲您瞧,连宝玉都已经懂事,知道上进了,您就安心养病,不要再……”
贾母一把抓住贾敏的手,使劲儿摇了摇头。
贾敏正要问,贾母便哆嗦着拿起笔,再次写起字来。
这一次的字比前几次还要歪斜,若是不仔细辨别,几乎认不出她到底是写了什么。
贾敏分辨许久,才认出贾珠两个字。
她正要细看,旁边的鸳鸯开口:“姑奶奶,老祖宗的意思应当是,希望您能求求皇上,请他夺情,不要让珠大爷为了给老太太守孝耽误了三年。”
如今新朝初立,朝中正是官员紧缺的时候,如今在任上的官员都会得到最大的升迁机会,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不傻,只要抓住了这次机会,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贾珠运气不错,如今正好在朝为官,虽然没有主动去抓这次机会,只要没有掉队,也能跟着这股浪潮往前走。
贾母完全可以想象,只要贾珠不犯错,他迟早能爬上高位。
就算不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那也比当初的贾赦贾政两兄弟好太多了,说句光宗耀祖绝对不为过。
可一旦她死了,贾珠就要守孝三年。
三年过去,这次最大的机会就错过了,且再也没办法找回来了。
而且等到三年后,人走茶凉,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贾珠,会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他的起复四处奔走,可都说不准了。
贾母深恨自己病得不是时候,心里焦躁难言。
只是夺情而已,当然没问……
贾敏正要点头答应,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样做对珠哥儿真的好吗?之前二嫂去世,珠哥儿就不曾在家守孝,若是……”
若是贾母真的离世,皇上再次下旨夺情,准许贾珠不守孝,贾珠的名声真的不会受损吗?
祖母与母亲的孝期都不守,真的好吗?
贾母恍惚一瞬,似乎才想起王夫人死后,贾珠并不曾为王夫人守孝。
但她都要死了,哪儿还想得到其他更周全的法子?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就是请贾敏求林柳夺情,让贾珠不错过这次机会,让他靠自己的办法向上爬;另一条便只能是让他守孝,自己求贾敏三年后帮贾珠四处奔走,帮他在林柳面前刷脸,帮他爬上更高的位置。
第二条发生意外的可能太多了,在林柳对贾家上下没有多少好感的情况下,风险太大,不可取。
思考之后,贾母仍是点了点头。
贾敏还想再劝,但贾母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哀求。
贾母还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贾敏心中一软,便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贾母松了口气,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这次贾敏是彻底认不出上面的字了。
鸳鸯善解人意,看出她没看懂后开口翻译道:“老祖宗希望加急几位爷们儿分家之后,太太能多照顾一下宝玉。若是可以,希望姑奶奶能求皇上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儿上,能赐宝玉一个官儿。不拘大小,让他在这京城不受欺负即可。”
贾敏愣住,转头看向宝玉。
宝玉还没回神呢。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鹤年与猫寿,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这个请求。
关于贾珠的请求还算正常,本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去找小麒麟说一声就是了。夺情这种事虽然少,但每隔几年也都会发生一两次,正巧朝中缺人,让小麒麟下旨夺情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但为宝玉求官,她就不能答应了。
她就算对朝中大事了解不多,也清楚官儿是不能随便求的。
猫寿站在一旁表情严肃,不知道还以为他对贾母生病有多担心,但实际上他此刻已经两眼放空,早已经神游天外,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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