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女考场这边,受到的关注非常多。
只是京城一地,女性考生并不算多,加上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考生也不过十来个而已,但是这些人受到关注却是空前绝后的。
一些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已经开始发慌了。
好在身边同伴及时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安抚下来。
不久,女性考生入内。
乡试考九天,三天一场。
等所有考生都进去之后,人群也都散开了。也许三日后,也许等到所有考试都结束之后,这些人总还是会回来的,但现在,为了不打扰考生考试,这些人都离开了。
就算有人想要继续逗留,也被考场外的侍卫给赶走了。
九天的时间不算长,但无论是对考场立面的考生,还是考场之外的家长,甚至是那些等着这次考试结果的读书人,都漫长得像是过了九个春秋。
等到考试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回家修整了几天,然后便开始焦躁地等着开始最后的结果。
这个时候的考试是没有分数的,只有排名。
字体字迹相同,考生的试卷还被糊了名字,哪怕考生当中有自己认识的人,考官也万万没办法作弊——
若是有人试图在试卷上做记号,只会被其他考官当做污渍,扣掉不少卷面分。
一番紧锣密鼓地批改之后,考试结果很快被张贴出来。
张贴成绩的地方早就围了不少人,有些是为了自家主子看成绩的,有些是自己过来看成绩的,但更多的,还是过来看热闹的人。
毕竟之前那次恩科的结果太出乎意料,让人不由之后每一次有女子参加的考试都充满了“期待”。
背负着前辈的优秀,女性考生们的压力那是相当大。
可那些男性考生的压力同样小不到哪儿去——
若是这次考试,再被女人全面压制,他们这些男性考生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们以前引以为傲,总觉得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肯定不会输给那些这些读书时间没有他们长的女人。
但最后的结果……
不提也罢。
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扳回一城的最好机会。
所以男性考生同样将这次乡试看得极重,每一个身上也都背负着不小的压力。
但当榜单被张贴出来之后——
“第一名是xxx,不是女人!”
有人认识第一名,当既兴奋地叫了起来。
当初恩科,第一名被女人夺走让他们丢尽了脸面,如今第一名再次被男性夺得,如何不让人高兴?
但……
他身边的人扯了下他的袖子:“安分点儿,你看看后面几名!”
那人不以为意:“只要第一名是男人,女人拿到第几名又有什么关系?”
他身边那人咬牙:“若是前十名被女人占据了八个位置呢?”
那人一愣:“不可能吧?”
但他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已经全部褪去,只剩下一脸凝重。
等他将前十名全都看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不好:“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是的,情况和他旁边那人说的一样,这次乡试前十名中,竟然有足足八位女性。
虽然第一名与第四名都是男性,但此外所有排名,都是女性!
第二名与第三名,同样是女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酒楼里面爆发出一阵欢呼。
“姑娘姑娘,我瞧见了,您是第二名!傅姑娘第三名!还有其他姑娘也都进了前二十!”
所有人:“……”
难不成,排名靠前的这些女子,竟然还都互相认识?
有人坐不住了,赶紧让人去打听她们到底师从何人。谁知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之前在酒楼里面等成绩的那些姑娘,都是朝廷女学的学生。
所有人就纳了闷儿了,虽然女学只有一个祭酒的职位领的是朝廷俸禄,其他职位都是原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女学的许多制度都是直接照搬国子监。
可这次,国子监所有报名了乡试的学生加起来,获得的名次都没有没有女学这么好——
除了那些父辈立功,或是在朝为官的官员的子嗣可以获得一到三个荫生名额之外,其他人想要进入国子监学习,身上必须拥有秀才功名。
所以每年乡试,获得举人功名的考生中,都有将近一半出自国子监。
另一半来自城郊的寒山书院。
还有极少数举人,既没有进入寒山书院学习,也没有在国子监读书。
但这次考试,寒山书院与国子监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寒山书院还好,里面的学子好歹考了一个解元回去,可国子监最好的成绩,竟然是十名开外!
是的,不但第一名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就连第四名也不是——
那位考了第四名的考生,是一位为了守孝而在家埋头苦读三年的考生,并未进入寒山书院与国子监学习。
所有人:“……”
哪怕十名开外与不少国子监的学生,第十名到二十名之间,国子监的学生甚至占了大半,其他人对国子监的印象,也已经回不来了。
不少人都好奇女学里面的老师到底是怎么教的,出来的学生怎么就这么优秀?
若是他们没有记错,之前入学女学的女秀才们,在这一次的乡试中,似乎全都考上了举人?
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下子,不管想不想科举出仕的人,都对女学生出了一万分的好奇。几乎每一个人,都想要去打探清楚女学的教学秘密。
但女学里面的老师与学生到底都是女性,其他人也不敢太过乱来,否则若是被人直接上告,说是他们心怀不轨,直接将人抓进大牢了……
亏不亏啊?
好在这个时候,国子监受够了外面的流言与指责,直接找到皇上询问女学是如何教学的了。
没办法,国子监丢脸之后,国子监不少学生都生出了退学的想法——
就算不能去女学,去寒山书院也是好的啊。
与之相反的是,只要是对科举有想法的女子,就全都一窝蜂地来到了女学报名。
不只是京城的女考生,等到消息传开之后,全国各地都有不少女考生来到京城,想要进入女学读书。
女学本就没多少学生,有人报名自然是来者不拒。
于是不多久,女学的学生就超过了国子监与寒山书院,成为了京城名气最大,学生也最多的书院。
国子监祭酒看着如此情况,怎么不着急?怎么不心慌?
他原本对林柳还有点点意见,但如今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向皇上求助。
毕竟谁都知道,女学是皇上一手操办起来的,里面的制度也都是林柳与林如海等人商量出来,女学相关的问题,再没有比问皇上更清楚的了。
林柳想了想,干脆让人带着国子监祭酒,直接去了女学,亲自感受一下女学的老师到底是怎么教学生的。
思索之后,林柳还让他带上几个老师与学生,从每一个角度体会女学到底优秀在什么地方。
虽然林柳觉得除了考试制度之外,女学与国子监并无太大差别。
是的,当林柳得知恩科的时候,那几个因为身体原因退考的考生中,好几个其实不是身体真的挺不住,而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心慌气短,甚至全身冒汗,不得不退出考场之后,她便直接将考试制度加进了女学的学习制度当中。
原本定下的考试频率并不算频繁,两个月一次。
按照现代的时间换算,也就是半学期一次而已,实在算不得多。
但……
当老师的可能天生就知道,到底该怎么“折磨”学生。
当女学的老师发现,每两个月的考试不但对学生的心理素质有着非常积极的作用,甚至还能激励学生之后两个月的学习效率之后,原本两个月一次的考试,就毫不意外地变成一个月。
考试前夕,又变成了五天考一次。
——当然,女学的考试当然不可能严格按照乡试、春闱那么搞,毕竟一考试就是九天,学生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也正是因为考试太多,虽然乡试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状况,但等那些考生真的进入考场之后……
考生:不就是考试?我可以!没问题!
否则乍然面对那么多人的围观与期待,这些刚刚接触科举考试没多久的女考生们,只怕早就崩溃了。
但除了这个考试制度以外,女学与国子监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算国子监祭酒前来打探,也根本找不到不同的地方。
一群男子到女学参观,本来是一件容易让人诟病的事。
但林柳下旨,国子监又确实事出有因,这事儿竟然没有引起半点儿波澜——
毕竟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其他读书人的子孙后代,都有极大可能进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变好了,对他们也都是一件好事。
巧的是,国子监前去参观女学那天,女学正好考试。
简惠贞原本犹豫着,是否要取消这次考试。
但转念一想,国子监祭酒等人不就是想要看看,女学与国子监的不同之处?考试就是最大的不同,直接告诉他们,不如让他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来得更有说服力。
于是在这天,国子监祭酒等一行人刚进入女学,一眼就看到了女学门口的一排效仿考场号房的小房子,而此时,每一个号房里面都坐着一个学生在奋笔疾书。
简惠贞一直等在门口,见到他们过来,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他们保持安静。
国子监祭酒等人立刻止住说话声,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唯恐打扰了这些学生们的考试。
一行人在门口站了半天,偶尔还会到考生面前巡视,一直到太阳升到正中间后,突然听到“咚”一声,所有考生怨声载道地将试卷摆好,然后直接离开了号房。
出来之后,她们才看见外面站着的一群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但可能简惠贞提前通知过她们这件事,所以惊吓之后,这些女学生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并全都围在了一个看起来更年长的姑娘身边。
简惠贞笑笑,伸手冲着那个最年长的姑娘招招手:“傅秋芳,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傅秋芳愣了下,与身后学生说了句什么,便直接走到简惠贞等人面前。
简惠贞介绍到:“这便是这次乡试的第三名,傅秋芳。”
说完又向傅秋芳介绍,“这位事国子监祭酒,这几位是国子监的老师,剩下都是学生。”
傅秋芳福身行礼,与他们打了招呼。
简惠贞笑道:“祭酒大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与傅秋芳就是。我是学校的校长与老师,傅秋芳是学生,你们的问题,我们应该都能解答。”
祭酒松了口气,直接问道:“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傅秋芳看了眼简惠贞,答道:“刚才是在考试。女学固定每个月都会考试一次,乡试之前,为了锻炼考生的胆量,考试频率变成了每五天一次。”
有学生迫不及待地开口:“乡试不是结束了吗?”
傅秋芳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乡试虽然结束了,但大家都想要考进士,不能有一丝松懈,考试也能让我们尽快找回考上举人之前努力奋进的心态;而且之前女学又来了不少新学生,为了让她们尽快融入环境,也为了检验一下她们的真实水平,所以这次考试,学校并未取消。”
那些学生惊叹地看着傅秋芳:“考试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傅秋芳看向简惠贞。
简惠贞笑笑:“当然有效,若非如此,我们何必安排这么多的考试?考试不只有这些效果,还能查漏补缺,让学生对自己的真实水平心中有数,不至于在考试的时候心中没底,一旦遇上自己不会的题目就心慌意乱。”
毕竟心慌这种事,慌着慌着,就习惯了。
一行人又参观了其他地方,但如林柳之前预料的那样,真正让国子监祭酒放在心上的,还是只有一个考试而已。
参观结束,所有人便离开了女学。
简惠贞让傅秋芳回去上课,自己带着几个老师送人出门。
离开女学的大门之后,简惠贞看着国子监祭酒身后那几个一脸天真,显然除了学习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烦恼的学生,突然笑了起来:“祭酒大人回去后应当就会将考试制度用在国子监吧?挺好的,不过大人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才好。”
国子监祭酒眉头一皱:“简校长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们国子监吗?”
简惠贞连道不敢,而后笑道:“我并非瞧不上国子监本身,而是瞧不上国子监的学生而已。毕竟国子监的学生几乎每一个,都只需要考虑读书成绩,就算一时考不中也不会太过害怕,可我们的学生不同。”
国子监祭酒一心想在学校制度,或是教学方式方面寻找突破口,但事实却是,女学的许多东西都是学的国子监,正常情况,女学的教学成绩是万万不会超过国子监的。
最后会造成这一结果,确实有考试制度的功劳,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女学的学生都有不得不科举的理由。
像是傅秋芳,为了不被兄长当做攀附权贵的工具,为了不被官媒随意配人,她只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就考中举人,才能得偿所愿。
而之前那次乡试,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像是英莲,她必须在弟弟二十三岁之前考中进士,否则就只能放弃科举,随大流地嫁人生子,过上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生活。
像是之前乡试第五名的那个姑娘,就是因为家里给她订了一个非常不喜欢的未婚夫,为了逃掉这门婚事,她必须尽快考中举人,才能有与父母议事的资格。
像是……
这样的姑娘有很多很多,他们为了摆脱自己既定的命运,能付出的努力是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而在她们的带领下,就算其他学生没有考中功名的紧迫性,也会被她们的情绪感染,被她们的努力打动,被她们带领着一起学习。
这才是女学这次考得这么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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