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相如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更加燥热,气息微乱,必须要深深吸一大口气,才可以喘匀些。
她竟然就这样偷亲他一下,如此狡猾,又突如其来,叫他几乎防不胜防。
房相如只觉得身子渐渐烧热起来,一些可怕的想法自下而上地蔓延开来,他自己都解释不了这样冲动的原因,只想一头扎进冰室里叫自己清醒清醒……
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如果她再这样胡乱的“偷袭”他,保不准两人今天在这中书省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与其说担心她,不如说他担心的是不可控的自己。
喜欢上她,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明知道前路晦暗,他依旧不自知地甘之如饴,被她引诱着慢慢走向她。
房相如终于缓下了一口气,往离她远点的地方坐去,抬手拿了把小扇轻轻打起来,微风徐徐,总算送走些糟糕的热气。
只听她道了一声“我来。”,然后手中的扇子又被她夺去,经由她纤纤手腕一上一下,那扇子就在她的手中送来阵阵清凉,还夹杂着她身上的翠云香气。
他有些看不下去了,公主惯都是由下人打扇的,怎能可以给臣子做这种事呢?
宰相说臣惶恐!“公主怎么可以给臣摇扇?臣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说着伸手去拿,却被她轻巧地避开,扬声道,“诶——六郎是病人,我替六郎打扇,有何不可呢?”
六郎……又来了。
他听得又别扭又心里滋生起异样,实在拒绝不了这样殷切的她,手在那悬了一会儿,然后垂下来,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目光柔柔,望了宰相一阵,说,“一会儿我看着你把粥吃了,晚上再陪你说会话,好不好?”
他垂眸看她,忍着头疼昏昏沉沉道,“公主回去吧。今夜你不能留在这,如果叫人发现你在中书省过夜……万万不妥……”
漱鸢遗憾地叹口气,眉间染上几分怅然。
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就想要二,她如今在他身边了,可是居然发现还是不够,想时时刻刻的和他在一起。
“那我多留一会儿好吗?我想天天看见你。”
她心底蔓延起一阵悸动,伸手握住他的手掌,郑重道,“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手心的柔软触及到心尖上,暖意留过心头。公主言语纯致而认真,宰相居然有些感动。
他沉默一阵,终于反手虚握住她的五指,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回应了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第一次真正握了公主的手,那样小,那样柔软,纤纤玉指被他包含在掌中,叫人不忍心攥得用力。
与上次在这里拉着她的手带她摸黑走出去不同,这一次他掌心多了几分怜爱和暧昧,总算和她心意相通了。
漱鸢听罢有些不依,“我不管,我偏要朝朝暮暮,我要时时刻刻。人生苦短,你我有多少日夜可以荒废?”
公主像个孩子似的任性,房相如淡淡一笑,他还能如何呢,除了像往常一样,一一应她……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想了很久,才难为情地挤出来一句话,“会的。臣答应你。”
“我不信!” 她摇了摇头,眼神飘向他们握住的手,抿嘴道,“你看,一直都是我紧紧握着你,你却松松垮垮的……”
他听罢,心里紧张起来,咽了口嗓子,鼓足勇气将手拢得紧些,问道,“臣这样,可以吗?”
漱鸢微微一笑,只觉得手上的力道比方才加重些,心里的那份安全感也更踏实了下来,她却故意摇摇头,依旧道,
“不够。再紧些。”
宰相在情/事上很老实,听公主说不满意,立即又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公主安心否?”
他试探地问着,应该总算可以了吧!再紧些的话,他真的很担心会把她的手攥疼了。
漱鸢暧暧一笑,顺势往他怀里靠过去,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半仰着头开心不已,道,“你的手真暖!我盼了很久,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这样握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从前那些不幸的日子……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从前?” 房相如眉头皱了一下,喃喃道,“公主总在说从前……”
漱鸢一惊,发觉差点就说漏嘴了,忙笑着打岔,“是我高兴的语无伦次的。我没有什么从前,我只有现在!我要现在!”
她依偎了他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见夕阳下他的眉目英朗,长睫微垂,曾经在心底独自苦思冥想的人,终于近在咫尺了。
这一次不是梦,也不必再重蹈覆辙了!
漱鸢想起长久以来的心酸和忍受过难捱的绝望,终于难掩激动,眨了几下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她怔怔仰看他,道,“我突然觉得,如果我现在死了,我也知足了。”
“勿要乱语。”宰相听得心里抽疼一下,忍不住抬手温柔地覆盖上她的肩头,按了按,低声道,“不要再说这种傻话。”
她也是足够执着和充满勇气。从这次重生再遇到她,她就总是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死也值得了”之类的话,这样决绝而炙热的表白,谁能无动于衷呢?
就算是块冰,也早就融化了。
漱鸢被他主动揽着,连忙用力点了点头说好,然后转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前胸闭上眼,喃道,“那你抱抱我。”
房相如愣了一下,接下来没有迟疑,伸开宽广的手臂环住她,安慰似的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头。
他忽然觉得心安,嘴角欣慰地舒怀浅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肩头承担了比这朝堂更为重要的事情。
前路漫漫,而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法后退。或许他注定要成为她的伞、她的刀,为遮风挡雨,为她披荆斩棘。
或许他日后会为了她身败名裂,甚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想,他都会一辈子被她困住,再无退路了。
想到这,他沉沉叹了口气。
漱鸢听见了,抬头紧张地问怎么了,“你这是……后悔了吗?”
宰相说臣不会后悔,“只是……陛下那里……臣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破涕为笑,“我会同父亲说的,他最看重你,一定会同意的!”
会吗?自古以来哪有宰相尚公主的?权上加名,陛下虽然是明君,可也难免会忌讳……
“罢了。” 房相如的手划了划她的肩,不想让她担心太多,安抚道,“不急于一时,一切都会有出路的。”
漱鸢听得忽然感到天地广袤而寂寥,这条路,他们注定要走得艰辛漫长一点了……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身边有彼此扶持,无论永夜怎样无边无际,她都是知足的。
她忽然从他的怀抱挣脱开来,正色地较真起来,“你还没有主动亲我……这样我心里不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感谢支持~
第46章
亲一下才肯罢休, 不亲就干脆不走。
她总是很巧妙的审时度势, 在拿捏他的七寸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有一套。
房相如颇为头疼的发现,恐怕日后他要常常被这种问题所困扰了。
“你想怎样?”他淡淡问了一句, 语气里带了些由着她的意味。
漱鸢一听,往前扑了过去,轻声道, “我要你像方才那般, 也亲我一下。”
“现在不行。” 他板起脸来, 微微直起身子避开她, “臣, 做不来……”他说完, 自己也有些难为情。
漱鸢闻言,耷拉了嘴角, “一直都是我主动伸出那只手,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伸得久了,对方不过来握住, 那只手等着等着也会累的。”
“臣不是也应了公主吗?” 他说着, 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漱鸢说要的不止这些,“那上次在宰相府算怎么回事?你那天……在茶室搂了我的腰,还偷亲了我的脖子!你不会要不承认吧?那时候,算是你第一次主动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女子, 你觉得应该总叫我主动去抱你、亲你吗?这样也太本末倒置了。你倒好,一直是不主动、也不拒绝,你最奸险了!——”
奸险?
房相如被她数落的失神一笑,抬了抬嘴角,加重声音道,“公主乃贵胄!怎么能容臣说怎样就怎样?”
“那上次算什么?我当日要是没有推开你,你会怎样?”她纠缠上他的话,非要弄个明白,“其实我那日离开后,心里居然有些后悔……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如果留在那,一切也就顺水推舟了。可惜,这样好的机会,竟被我错过了!”
房相如听得有些心虚,当日那些实在是气急之举,他脑子一个冲动,什么都没有想就那样做了。虽然当时的种种实在是出格得很,但事后,其实他比谁都要暗自伤神。
她倒好,落入那样危险的境地,居然还想着再回来看看。
他刚想说什么,只见她已经朝他微微抬起了小巧的下巴,夕阳在她的眉眼鼻子上勾勒出一圈浅浅的金色。
“六郎……”
她启朱唇唤了他一声,以仰视的姿态看他,“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如果和你在一起,一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你的官职、我的身份,还有这大明宫,处处都是你我的阻碍。我知道你每天都很忙碌,父亲、六部、百官那些事情,你都要一一留意。若是再分心一个我,恐怕会更辛劳。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的。”
她这样仰脸对他轻语曼声着,目光纯善而真挚,他听得心里乱的一塌糊涂,是感动还是欣慰已经分不清了,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虽然如此,不过,臣一直是愿意有你这个‘负累’的……”
漱鸢眸子里亮了起来,心底仿佛顿时盛开了千朵万朵的绣球花似的,“真的吗?你从什么时候这样想的?难不成,这些年都如此?”
如果真的要计算的话,那可就长久了。
上辈子,他虽然一直在拒绝着她,可是心里还是一直记挂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她出事之后,自己一意孤行调取库档,为她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仔细想想,忽然觉得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是很可笑的。如果那时候他直视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许一切悲剧都不必发生了。
甚至,在那个千秋节的夜晚,她微醺着抱了他,和他哭诉出降后的种种不幸的时候,他就应该当时……也抬手抱住她,给她一丝慰藉的。
不过,如果真的那般的话,他也太愧对自己多年来的自律和自谨了……简直不配做别人的长辈。那时候,就算他和她偷偷摸摸在一起了,恐怕他也很难光明正大的去对她好。
所以说前世的缘分到底要多么的深厚难解,才会叫他再活一次,重新回到这个有她的人世间,寻回他遗失的那份珍宝。
她说的那些种种忧虑,他何尝没有想过呢?不过现在好了,一切心结都解开,她现在好端端地就在他的身边。
房相如仔细垂视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爱怜,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与她确认道,“你放心,这次臣会好好守着你的。”
平时不苟言笑又冷淡的人,突然难得的说出这种话,叫她听得几乎有些眩晕。
谁能想到一向冷情的宰相,也有这样情深义重的一面?
漱鸢得了不少勇气,挣脱开他的手,拉起轻薄的外衫,重新正正经经地踞坐好,她对他一脸郑重,“那你可以亲我了吗?”
房相如心里一窒,心里笑公主真的是极其坚定,想做的事情一定要耗到最后才肯罢休。
她往前跪行一些,离他又近了,引诱他似的,闭目昂起了脸。
如樱桃般的唇,毫无遮掩地呈给了他,没有半分犹豫。
他看得怦然心动,却低声道,“公主,别这样……”
她缓缓睁开了眼,遗憾地问,“是因为顾忌我是公主吗?”
他抬袖掩住了唇,轻轻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缓了缓声,认真道,“今日不行。臣还病着……会把病气过给你的。”
漱鸢听得笑了笑,宰相若是有了情,简直比谁都要细心贴心啊!
她说我不怕,“你病了,我也要跟着你一起病。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什么感觉了。”
房相如被她这般孩子气的无理取闹弄得皱眉苦笑了一下,淡淡道,“别犯傻。”
漱鸢知道他还没有痊愈,也不再胡乱纠缠,起身走下榻在屋子里踱步,然后有些可惜地轻轻叹气,“今日若是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这样和你独处了。等你好了之后,还要等多久才可以……”
其实,她若是想来,依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中书省。只是如今她和他之间有了秘密,很多事情,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那般无所顾忌了。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吧。
房相如见她脸拉的长了,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疑惑地问,“这个,有这么重要吗?”
她一听,急忙说当然对我很重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这个比什么定情信物都要紧。这会让我一直想着你的,而且,也会……”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会叫你一直想着我的。”
此情此景,如此娇憨的公主,有谁还忍心去不爱呢?
房相如目光漫向了直棂窗外,云蒸霞蔚,似锦如缎,赤橙色的流云凝固在空中,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
光影自窗缝中散了进来,映在他们身上,然后投射在白壁上。
他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只见壁上,他和她的影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从发冠,到侧颜……
房相如微微一笑,侧头去看她的影,长睫微翘,鼻尖小巧,还有那之下的充满诱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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