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不敢多想,顺着他的话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还是有点为他可惜,但却怎么也压不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第23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23
昌和县城门外,县尉冯琦带领几个僚属迎候信任县令,等的时辰不短了,捕头李兴就问冯琦:“县尉,怕是今天到不了了吧?”
冯琪摇摇头,“你小子给我打叠起精神,这才什么时辰,文书都送到了,人能不到?”
“得,听您的。”李兴左右瞧了瞧,凑近冯琪小声道:“咱们大张旗鼓的来迎好吗?杨现丞憋着劲要给新县令一个下马威,为他马首是瞻的人都没来,咱们这样会不会遭他忌恨?”
冯琪一瞪眼,“怎么着,我还怕他不成?别废话,我还能害你?你只记住,我能得的消息,不是杨明那货能知晓的。”
要他说,杨明就是个夯货,仗着杨家是昌和的大族,一向很有些作威作福,前几任县令更换频繁,竟真让他坐大起来,便是县令都要被他拿捏一二。
不过他这次要踢铁板上了,别以为新来的县令年轻可欺,自己幸亏朝中有人,提前得了信儿,这位身份可不一般,别看一杆子给支到这犄角旮旯来,可实际上人家深受太子宠信。
虽然他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也不是个能干的,但他识时务啊,有大腿还不赶紧抱上更待何时?杨明那货,也就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正琢磨着,李兴喊了一嗓子,“来了!”就见远处官道上烟尘滚滚,看样子来的人不少。
等到了近前,冯琦倒吸口凉气,难道弄错了?县令上任不至于带一队兵马吧?
秦无咎没想弄这么大阵仗,可柏擎苍执意要先把她送到昌和县,自己再转道交州。
有这五百亲军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但因为谢佑乘坐马车,行的并不是很快,好在并没有误了到任日期。
看着眼前稀稀拉拉来迎接自己的僚属,秦无咎心里明白这是有人不服,不过不要紧,她专治不服。
客套寒暄几句,冯琪等人带路秦无咎和柏擎苍跟着进了城,亲军则在城外侯着。
冯琪暗暗抹了把冷汗,县令姿容不俗,一时瞧不出深浅,可旁边这位一身的煞气,他也是见过血的,都有些受不住。
等他一眼瞄见柏擎苍腰悬的金鱼袋,再次庆幸今天来着了。一个七品县令劳动紫袍高官护送上任,这比听来的任何信息都有说服力。
柏擎苍把秦无咎送到县衙,并未多做停留,两人各有王命在身,他也要尽快去军中交割。好在两下里离得不远,想见面也不难。
送走柏擎苍,秦无咎先让芳婶带着谢佑进后衙安置,她让冯琪陪着转了一圈,对县衙的布局心里有了数,吩咐冯琪传下话去,明日卯时正,行接印、排衙之礼。
新官到任时,本该出城迎接的本衙官吏、僚属,当地官宦,豪商大贾,乡绅耆老等,除了冯琪带着的七八个人,其他人都不见踪影,秦无咎冷哼,下马威嘛,她也会。
第二日一早,秦无咎身着公服,登堂拜谢了皇恩后,升坐大堂。她微眯了眼,看了看堂下比昨日多了不少的僚属皂吏,昨日柏擎苍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哪里都不乏识时务者。
比如捧印的那个,当是司印了,还算有点眼色,不然她今天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接印礼之后排衙,一点卯,主簿在,县丞等一干人等还是没来。秦无咎也不废话,以无礼于前、失职于后的罪名,勒令县丞杨明在家反省,其他的胥吏衙差,直接去职换新的。
补缺三班衙役,这差事交给冯琪去办,既是给他机会,又是一次考验。
又命主簿呈上上任县令的交割状及各类文书,秦无咎退堂,吩咐何进,谁来都不见。
从这一日起,没人能见到秦无咎。她在太子那初步了解昌和县的时候,就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要保境安民,对外要防御外敌侵扰,对内要安抚百姓,坐在县衙里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
于是,在她把各类文书看完后,就带着何进和两个侍卫出了城。
因此等县丞发现自己被架空了权力,纠集了一帮豪绅耆老来给秦无咎施压时,只见到了两个铁血侍卫的冷脸。
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秦无咎足迹几乎踏遍昌和县,除了山民聚居地她没去,昌和县的现状基本上她都烂熟于胸了。
让她惊喜的是,何进深藏不漏,居然是个画舆图的高手,这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技能激发了秦无咎的学霸之魂,暗搓搓的从何进那里偷师,让何进哭笑不得。
“本就是柏卫率安排属下学的,您二位亲如兄弟,我如今又跟随您,您想学我还能不教么?”之后何进果然倾囊相授。
回衙之后,对照这份舆图,秦无咎心中大致形成了治理方案。
她给谭宁写了一封信,大体画了下昌和县的地貌山川,拜托他向非常赏识他的水部郎中请教请教,看能不能给出一个修建水利的章程。
随后,秦无咎开始计划去拜会山民女头领。外御敌獠,安养百姓,前提条件是内部要安定,互相敌视,兄弟阋墙,三天两头纷争不断,不解决这个问题,能有好吗?
然而还没等她行动,女头领护阿朵先遣了人来找她,问县令管不管跑到山民地盘上捣乱的人,不管的话她就给处理了。
据秦无咎所知,山民与山外百姓虽然时常发生冲突,但能让女头领和县令出面处理的并不多,如今对方既然找来了,秦无咎自然要给个面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借着这件事正好与女头领当面。
去山里的路上崎岖难行,路上的时间足够秦无咎了解事情的经过。
两下里的纷争大多都是利益上的冲突导致的,秦无咎本以为这次也不列外,然而等从来人口里听完来龙去脉,秦无咎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把挑事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事听起来让人匪夷所思。前一阵子,有几个女郎来到山民聚居的地方,到处接触山民女子,一开始他们挺受欢迎,因为与她们交往的山女都能得到她们或多或少的馈赠。
可等她们在山女中混熟了,这几个女郎慢慢的把山女们聚到一起,讲说一些据说是京城女郎的处世之道,贵女们的德言容功如何,相夫教子如何,三从四德如何……诸如此类。
总之,就是宣称她们所讲的这些,是时下女子处世的典范,无人不心向往之,要求山女们也要学会那些,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只有具有这些德行,才能为世人所称赞,赢得夫家所尊重,拥有孝顺的子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秦无咎:“……”这是古代版的女德班吧?哪里蹦出来的奇葩,秦无咎很想抓住这个人把她脑袋打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盛的是不是浆糊。
这是大周,不是后世那些裹小脚的朝代,要是让京城里鲜衣怒马,在春风中张扬奔放的女郎们听到这番言论,相必迎接这些人的不是赞赏的目光,而是呼啸的马鞭。
更让人无语的是,能跑到山民的地盘宣说这些东西,说明这些人是真的没脑子。山民们连温饱都保证不了,你跟她们说要男主外女主内?不要抛头露面?山民们无论男女,拼命劳作还吃不饱饭,山女们不出来劳作操持,怕不是一家人就得饿死。
在生存面前,一切冠冕堂皇的说教都是枉然,选错了“教育”对象,那些貌似脑子与毛病的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果然,带路的阿达解释:“本来这事也不敢劳动明府,咱们山民女子又不是傻,活着都艰难,谁又肯跟劳什子贵女比较,不过是拿人的手短,闲了就去听几句,也没人真当回事。可坏就坏在,她们竟然扯到了咱们头领身上。”
什么牝鸡司晨,乃凶祸之兆,因此山民才过得如此清苦,女人不躲在幕后安守本分,却出来对男人指手画脚,长此以往,山民不衰败才怪。
听听,都挑衅到人家脸上了,女头领能不怒?这是戳人家肺管子呐,女头领能想着先知会县令,已经是好涵养了。
山民女头领护阿朵看上去三十几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面色微黑,与秦无咎一当面,见礼寒暄落落大方,在秦无咎看来,当是个有几分胆识气魄的人。
秦无咎还礼落座,先是详细询问了山民的现状,又对护阿朵为部族做出的努力表示赞赏,整个过程中,秦无咎的言谈举止间对女头领足够的尊敬,初步赢得了护阿朵的好感,她本来颇为不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其实通过这一个多月时间的走访,秦无咎隐约发现了护阿斗与历任县令关系紧张的原因。无非就是护阿朵是女头领,在男人主政天经地义的大周官员眼中,虽然会因为护阿朵的身份明面上尊重几分,但骨子里的大男子做派还是有意无意的带出来,这让护阿朵极为厌恶。
同为女郎的秦无咎当然不存在这么问题,她通过方才一番交谈,初步达到了缓和对立情绪的目的,这次请护阿朵把闹事的人带上来。
等人带上来了,秦无咎惊讶的发现,这竟然还是个熟人。
第24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24
打头的一个,正是被流放的陈无忧。
秦无咎是知道陈家流放到交州的,赴任之前,临川公主还为此特意要她关照陈北。不过从陈无忧流放之后,秦无咎就不再关注这个人,实在是离得太远,她又公务繁忙,三千里,在这个时代意往往意味着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也正是因为远离京城,流放到此处,人生地不熟,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保命,除非遇上大赦,不然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出现在秦无咎眼前的陈无忧,显然不在这个状况之中。
陈无忧一进门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无咎,仿佛要在秦无咎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果然是你!才听说来了新县令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啊,竟然真是你,哈,金尊玉贵的身份怎地被赶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了?”
秦无咎压根不搭理她,只问护阿朵,“就是这几个人?”
护阿朵眉头微动,“是,领头的这个,尤其可恶。”她听出那个领头的女子与县令好似有恩怨,本来打算用这件事试探新县令对山民的态度,现在有点复杂啊,不过她乐得看热闹,这几个人跑到她的部族里蛊惑人心,她乐得看她们倒霉。
秦无咎点点头,“尔等可听到了?头领告尔等扰其部族,扰乱民心,尔等可知罪?陈无忧,你本流放的犯妇,擅离服役的营地,合该罪加一等。”
陈无忧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转眼又镇定下来,“并非是擅离营地,我是受命前来。”
秦无咎挑挑眉,果不出她所料,还真是找到了靠山。短短几个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犯妇之身快速报上大腿,陈无咎也确实有两下子。
“在本县的治下,尔等受谁的命?”
“自然是谢县令管不到的人,姚刺史家的女郎,莫非谢县令也要管上一管?我等替姚娘子教化山民,何罪之有?”
秦无咎哼笑一声,“教化?我看是笑话吧?你宣扬的那些,是那哪朝的教化?”她声音忽的一厉,“啪”一拍桌案,“分明是妖言惑众,扰乱人心!《周律》曰:左道乱法,妖言惑众,先王之所不赦,非僧道而聚众行道,杖一百。来人!这几人皆押回县衙受审。”
捕头李兴带领捕快衙役上前把这几人扭住,押出堂外侯着。陈无忧挣扎未果,嘶声道:“交州是姚刺史的治下,你敢不听从!快放了我们!”
秦无咎冷笑,“押下去!”姚刺史先不说,那什么姚娘子,还管不到昌和县令头上。
护阿朵此时赞道:“明府果然清正廉明,若我等托庇明府,想来以后定无饥寒之忧。”
秦无咎微微一笑,这是要谈条件了,跟聪明人谈话,便是交锋也省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自然,山民是首领的部族,也是我治下子民,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你我的职责所在,谢某有个不情之请,首领可否让人带谢某在这山中走一走,之后谢某拿个章程与首领探讨一番。”秦无咎来之前就有了初步打算,但总是要亲眼看看才能落定。
护阿朵没意见,唤来阿达,“你待明府在山里转一转,明府有什么要求自管记下。”
山中的路比他们进山的路还要难行,秦无咎边走边在心中与何进画的舆图比较,见无大出入,便放下心来。
“啊——嘶——”一个普快不小心被不知名的职务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秦无咎忙叫李兴帮他止血,阿达忽然钻进旁边的树林里,一会儿拿着一株野草回来,利索的把叶片揉烂,一下子糊在捕快的伤口上。
一会儿的工夫,血就止住了,李兴连呼神奇,缠着阿达问这是什么药。
阿达挠挠头,“山里的野草,也没甚正经名字,我管它叫三叶草。”
从阿达回来,秦无咎就看那叶片眼熟,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想起:三柄掌状复叶轮生,每个叶柄长五或七枚叶片,这不是三七吗?
秦无咎隐约记得关于三七的最早记载是在明朝,但那时三七已经闻名于世,开始人工栽培,她没想到,今天竟能让她发现野生三七。
三七历来被誉为“伤科之要药”,既可止血止痛,又能活血化瘀,药用价值极高。
这个发现让秦无咎的心跳都快了几分,若是能培育三七人工种植,那比她原本的规划要好很多。
她问阿达,“可还有?能不能再挖一株来?”
很快,阿达又带了一株出来,秦无咎招呼大家往回走,一边问阿达,“这种三叶草山里多不多?”
阿达又开始挠头,“不多,但仔细找总能找得到。”
这一夜,护阿朵的议事厅中灯火彻夜未熄,秦无咎、护阿朵以及部族中的几个耆老,议事议了一夜。
第二天,耆老们离开议事厅的时候,面上都带着笑意,护阿朵眼神明亮,跟秦无咎保证,只要谢明府说到做到,部族这边她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绝不耽误事。
回去的时候,秦无咎心中也松快了不少,万事开头难,只要山民这边上了正轨,其他也就容易了。
一进县衙,负手于庭树下的高大郎君抬眼望过来,眼底若有若无的担忧霎时散去,迈开虎步向前迎了几步,又生生停住,薄唇微启,就如仍在昔日京中的小院那般,“无咎,你回来了。”
秦无咎眼尾上扬,自己都没注意脚下都快了几分,“柏卫……柏将军何时到的?军中事物都料理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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