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氤在前,江准在后, 两人保持了一段合适的距离,她没发现江准跟在身后。
可这样寂静的夜里,她极力压抑的低泣声却随吹来的寒风一起灌入了江准的耳朵。
他眸色深沉, 喉咙里涌出苦涩。
江准看着周氤清丽孤独的背影,没责怪她,没上前打扰她,没气急败坏冲上去质问她,没咬牙切齿捏紧她的肩膀讨要说法。
他小心翼翼在身后守护周氤,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在她跑步摔倒的时候将手递给她,在她骑车不小心冲进绿化带将受伤的她背回家,在她立志要当世界记忆大师的时候陪她一起训练一起比赛,她说以后一定会去斯坦福,那里汇聚了世界各地的天才,江准便默默查询资料和她一起申请斯坦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所有路,他们本来都应该一起走的。
可偏偏就是发生了意外。
那件事发生之后,周母死了,周氤一度精神崩溃,在快过年的时候直接消失了。
就是那个时候江准收到了短信,一条分手短信,落款是周氤。
他心急如焚,疯狂打她的电话却打不通了,给她所有的社交软件发消息都没有回应,去两人常去的地方,找她大姨找张亚丽,甚至找到了她早已断绝关系的生父。
他快将这个城市翻遍了,却依旧没有她的下落。
江准以为周氤肯定会去她梦寐以求的斯坦福,于是决定先过去等她,他在那里等了很久,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物理去学了犯罪心理,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也拜托了国内的朋友去寻找,可周氤这个人就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
后来他便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业和研究上以此来麻痹自己,他是众人眼中的“freak”,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她。
到今年,很久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突然给他发了消息,说:我好像在致一看到周氤了。
那一瞬间,江准才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脏是跳动着的。
思绪回转,江准也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周氤安全进了楼道才继续往前走,走到周氤家的对街上了楼。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周氤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家门钥匙,开门的时候因为双手颤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门进去。
她下意识地狠狠关上门,然后疲累倚靠在门背,全身酸痛无力,直接跌坐到地上。
地板如冰块般寒冷刺骨,但周氤却丝毫不觉。
她微微喘着气,怔怔地半睁双眼看着笼罩在夜色中的客厅。
周氤没开灯,也不用开灯。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氤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腿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
周氤闭起眼,任凭微烫的水流从头淋下,雾气蒸腾。
水流进了眼睛,有些胀痛之感,周氤却没力气理会。
洗完澡,周氤草草吹干头发想去睡觉,刚躺回床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江准的身影。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在重复着“我不同意”这四个字。
周氤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她又失眠了。
周氤起床去厨房喝了杯水,披上件衣服又走到窗边,对窗那人也站在那里。
黑夜如墨,周氤依旧只能看见他一个身影,清隽挺拔,有些眼熟,像极了江准。
那人也似乎也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两人对视许久,终于周氤有了些困意,拉上窗帘躺回床上。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中途醒了好几次,到天色灰蒙之际,周氤终于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阵急切又震耳欲聋的叩门声给吵醒的。
好像有人在敲她家门。
周氤睁开眼,下意识摸了下床头柜找手机想看下时间,猛地想起昨晚手机被自己摔坏了。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头痛欲裂鼻塞喉涩,感冒好像又加重了。
但敲门声还没停,一阵接着一阵浪潮似的,周氤感觉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她快走了几步将门打开,外面站着一脸焦急的张亚丽,看她的架势,要是还不来开门她很有可能就破门而入了。
“周氤,你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打了你一晚上电话啊!”张亚丽脸色焦急嗓门也大。
周氤懵了几秒:“我没去哪啊。”
张亚丽语气隐隐有些责怪意味:“昨天周六,不是说好了去我家吃晚饭的吗?我打了你一晚上电话都打不通,把我妈都给急死了,就差去报警了。”
周氤这才想起要去张亚丽家吃饭的事情,“昨天班里学生出了点事,我去了趟医院,手机摔坏了,忘了要去吃饭这事,”她顿了下又小心翼翼询问,“大姨还好吗?”
见周氤没事,张亚丽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她放软语气:“她啊,一晚上没睡好,就惦记着你,大清早的就派我过来查看情况了。”
“对不起啊亚丽,事情太多我一下真忘了。”周氤语气歉疚。
张亚丽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嗔怪:“你现在这破记性!我都习惯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门,无精打采着:“一大清早就被我妈从被窝里拽起来了,现在困死了,我去你床上睡会。”
周氤点头淡笑:“好,快去吧,我做完早餐喊你。”
张亚丽刚躺上去又高声喊着“周氤”,周氤从冰箱里拿了两鸡蛋站在卧室门口:“什么事?”
“对了,昨天你班里哪个学生出事了哦?”
周氤顿了下,如实回答:“何露华。”
张亚丽“啊”了一声:“出什么事了啊?听起来还挺严重的,怎么闹到去医院了?”
毕竟涉及案件,周氤没说得太细,只糊弄着说了一句:“昨天警方过来询她关于沈熙案件的事情,小姑娘可能是吓着了。”
张亚丽教过九班一个学期的体育,对沈熙和何露华两人都有印象,她摇摇头感叹:“沈熙吧,我也了解过她的一点情况,只能说是既可怜又可恶。何露华呢,就是性格太软了,这样容易受欺负,要换成我被欺凌,就算打不过也得嚎出来。”
她说着开始回忆往昔,“不过读书的时候好像也没人敢欺负我,都不是我的对手,单挑三个一点问题没有,”说着看向周氤,“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你家对面那个,比我们大两岁,抢我俩吃的,我硬是追了两条街抢回来了,叫什么……什么来着?”
张亚丽思忖了很久,“好像叫妞妞,”说着还反问,“是吗?”
周氤摇头,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对于过去的事情,她忘了太多。
周氤有些感慨:“你还记得啊,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张亚丽回忆:“好像六七岁,那时候江准都还没搬过来吧。”
提到江准,周氤愣了下,然后下意识转身扯开话题:“我去做饭了。”
她恍惚着到了厨房失神许久。
-
下了点面条端上桌,周氤走到卧室门口叫醒张亚丽。
她慢腾腾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走到饭桌旁坐下。
周氤手艺还不错,清汤挂面卧鸡蛋也做得滋有味。
张亚丽早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一根面条被拉下,连汤都喝了大半碗。
吃饱喝足,她舒坦得瘫软在椅子上。
周氤收拾干净碗筷,出厨房,发现张亚丽正在门口换鞋,看样子是准备回家。
“你要回去了?”周氤问道。
张亚丽点头如捣蒜:“回去接着睡,周末不睡觉感觉浪费。”
她说完直起身子看向周氤:“对了,今晚来我家吃饭,你昨晚没来我妈念叨了一晚呢。”
周氤点头:“好,我今天一定不会忘记的。”
“行,”张亚丽爽快回了句,又突然想起什么,“你记得把你手机修修,不然到时候联系你又联系不上。”
“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注意啥安全,反正又没几步路,”她说完转身出了门,楼道风大,张亚丽冷得打了个寒噤,然后随口抱怨了一句,“这妖风……”
再接着便是她下楼的脚步声。
周氤肩膀有些酸痛,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
她穿了件厚外套又用围巾将自己的脖颈围得严严实实,提上包带上手机出门门。
家附近就有手机修理店,几百米的距离,周氤只用走几分钟到了。
进手机修理店,老板在忙碌,周氤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放桌上,然后叫了声“老板”。
“修手机。”周氤将手机递上去。
老板是个年轻男人,中等身材长得挺精神,他拿起来随意翻看了下机身:“摔的啊?”
周氤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能修好?”
老板问:“你着急吗?”
“有点。”周氤淡声。
“行,那你下午过来取吧。”
周氤“嗯”声,转身出了手机修理店。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头顶乌云聚集,看起来又像要下雨了。
周氤打道回府,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冰箱里没什么菜了,她又转身去了趟超市。
买完东西回来,楼下停着一辆货运车。
上面有东西搬动的声响,还有人扛着家具上上下下,周氤狐疑上楼发现对门刘阿姨正将一袋杂物收拾出来放在门口。
周氤客套着问了声:“刘阿姨,你这是?”
刘阿姨“嗐”了声:“是周老师啊,我不住这边了,要搬家了。”
“搬家?”周氤问了句,“要搬到您儿子家去了吗?”
“是啊,这房子卖了。”刘阿姨喜笑颜开。
周氤拿出钥匙开门时问了句:“这么突然啊?”
“那可不?”刘阿姨凑近些神秘兮兮说,“我本来没有卖房子的打算,可前两天突然有人要买我家这房子,出的价比这房子原本的价要高挺多,我一想这事好啊,就赶紧卖了。”
听到这里周氤感觉有点奇怪,她转身过来:“为什么出高价买这房子啊?”
刘阿姨乐得嘴都合不拢:“我当时也奇怪,他出的价都能买小区房了,结果人家说就喜欢住这种街边老房子!”
周氤“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说着进了门没再多问,身后刘阿姨还在嘀嘀咕咕:“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老房子哪有新房子好住……”
周氤换了鞋,将水果蔬菜放进冰箱,然后走到卧室,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来。
她手指有些颤抖,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十年前927雨夜连环案的信息。
有的是她从各种报纸上搜集到的信息,有的是她从当年侦办此案的退休刑警那里得到的信息,当年案发后,国内知名论坛还曾盖起高楼分析此案凶手,周氤混迹论坛将一些合理推测都抄了下来,甚至是每一次的噩梦,她都会将梦到了什么记录下来,满满当当写了一个笔记本。
她记性变差了,怕遗忘或错过与那起案子有关的任何信息。
可过去这么多年了,凶手却依旧在逍遥法外。
其实十年前那起案子,只有第二位死者被性qin过,且体内有凶手的jingye残留,也提取到了生物信息,但与DNA库中的都匹配不上,警方当时也曾对案发地周边的可疑男性进行检测,可没一个能和凶手的生物信息对上。
去年她去拜访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一个姓李的退休老刑警,他让周氤不要悲观,还告诉她“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若是他有血缘关系的男性亲属犯了案,警方也能根据父系DNA-Y染色体找到他,这几年有好几个嫌犯都是落了网”。
周氤了解过,DNA-Y染色体是父系遗传基因,通过该基因可找出一家族中所有有血缘关系的男性。
周氤也相信科技发达,也知道警方从未放弃过那起案子,但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她等了这么多年了也始终没有结果。
她也经常上网搜索这起案件,至今为止,这起悬案在网络上依旧有关注度,也有很多网友猜测,这么多年过去,凶手很可能已经死了。
周氤深吸一口气。
就算死了,她也要将那个恶人揪出来。
她拉开椅子,将近期关于沈熙的案子记录上去。
凡是沾点边的信息,周氤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light、Sloth、Marcia 10瓶;
感谢订阅评论鼓励的小仙女们,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22:晋江独发
写完, 周氤放下笔,她低叹一声气,然后合上笔记本将之放进抽屉。
关上抽屉, 周氤起身, 突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感冒加重,头也越发沉了,周氤揉着太阳穴慢腾腾去厨房倒水, 然后找出之前的感冒药随便吃了两粒。
老房子不隔音,外面刘阿姨搬家发出“叮里哐当”的声响,吵得她头昏脑涨。
周氤有些烦郁, 回到卧室关好门窗再次躺回床上。
许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 她刚躺下便有困倦之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周氤阖上眼,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她又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里没有黑影没有雨夜更没有小巷, 只有她和江准——
周氤和江准一起在楼上阳台看流星雨, 两人等到凌晨两点也没等到。
周氤打着哈欠问他:“流星雨什么时候来啊?”
江准看着阴沉的天空, “不知道, ”顿了下又接道, “今晚云层太厚,也有很大可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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