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就脱了。”
也许是熬夜缘故,虞故峥今晚的音色既低醇又勾了哑。一个多月没见,戚鱼瞅了眼对方,忽然低头看自己的行李箱,感觉心跳怦然得厉害。
那边棕发男人喝尽杯子里的酒,过来笑着说了几句,大概是在提议明天聊工作,却被虞故峥平静出声止住,用英文道了句“今晚继续”。
戚鱼被虞故峥带到卧室,行李箱搁在衣帽间内。她一时杵着没动,见虞故峥从衣帽间出来,眸光落在她身上,道:“你先睡。”
“我睡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您?”戚鱼回头瞅了眼那张黑色大床,措辞会儿,“那您今晚睡在哪里?”
虞故峥看了戚鱼片刻,却问:“会认床么。”
戚鱼乖乖摇头,回:“不会。”
“今天太晚,不用洗澡了。”虞故峥已经往卧室外走,淡淡留下一句,“你睡你的。”
外面,庄成见虞故峥出来,忙问:“虞总,需要我再去给您开一间房吗?”
“我今晚在这。”虞故峥接过旁边递来的酒,简扼对庄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卧室内,戚鱼缓过神,挪进衣帽间,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换好。
爬上床前,她注意了下,床铺很整齐,应该是有人理过。但床头柜上搁着一串褐木佛珠手串,还有半杯白水。
……确实是虞故峥睡过的床。
戚鱼在松软的被窝里躺了会儿,似乎嗅到点很好闻的味道,很淡,分不清是沐浴液还是须后水的味道。
片刻,她慢吞吞挪到旁边的新位置,又轻轻嗅了下。
直到默默滚过整个被窝,戚鱼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开始睡觉。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遍洒,远方是西澳广阔无垠的海岸线。
戚鱼踩着拖鞋出卧室,一眼就看到了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的虞故峥,没有别的人。
她明显停了下。
虞故峥身上还是昨晚的黑色睡袍,经过一夜,敞得有些松散。
寻常快三十的男人到这个年纪,身材已经开始走形,可虞故峥却身形挺拔,也许是常年健身,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理弧度都漂亮如雕。皮肤也很白,却不是冷白,而是那种健康的偏象牙色。
浑身上下,都带着那股致命的成熟迷人。
戚鱼手指不受控地蹭了蹭,还拿着的手机就不慎滑落,掉进了地毯。
听见动静,虞故峥看过来。
戚鱼刚紧张捡起手机,对方已经收了线。
虞故峥失笑一瞬,看着戚鱼,昨晚那种工作时的疏淡迫意不见了,道:
“今天不谈工作。带你出海。”
.
在酒店吃过午饭,戚鱼跟着虞故峥上车。
昨晚的棕发男人也随行,只是这次身边换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两人坐另一辆车。
车内后座,虞故峥阖眸小憩,旁边戚鱼安安静静剥了一颗糖,没开口打扰。
两辆劳斯莱斯一路往海口开,随着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矮,视野愈发开阔,两小时后,到达某片海港。
这显然是一片私人海港,不像刚才戚鱼经过看到的那些一样,游客人头攒动。眼前的海港泊着几艘型号不一的游艇和渡轮,一艘中型的双层游艇上已经等了人,见到他们的车来,远远在甲板上招手。
这艘游艇应该是棕发男人的。戚鱼上游艇,听棕发男人和虞故峥在甲板上聊天,知道男人似乎是叫Nate,和虞故峥在这里有一个铁矿的项目合作。
游艇没开,艇长和副手在驾驶舱内抽烟,工作人员也来回走动。
忽然后上方扬起一道“Nate”,戚鱼回头看,二层小甲板上站着那位金发碧眼的女人,看到众人的视线投过来,大方脱了风衣,露出里面性感的比基尼。
棕发男人发出一句暧昧的笑,对虞故峥说了句什么,过去了。
戚鱼扭回头看,见虞故峥瞥了眼甲板上的女人,神色像有点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里并无情.欲。
随即,虞故峥看戚鱼,问:“会晕船么。”
“……我不知道。”戚鱼如实回,“我以前没有坐过船。”她又补一句,“昨天也是第一次坐飞机。”
“感觉怎么样?”
戚鱼想了下,正要回,恰好庄成从船舱里出来,颔首给虞故峥一小袋东西:“虞总。”
“晕船药和防晒霜。”虞故峥随手将袋子转递给戚鱼,道,“你应该会需要。”
突然一阵轻微晃荡,游艇要开了。
虞故峥似乎没有回船舱休息的意思。
昨晚两人没怎么聊天,戚鱼垂睫瞅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手指蹭了蹭,找话题问:“我们等一下要去哪里?”
“去看鲸。”虞故峥道。
戚鱼有点愣:“看……鲸?”
“正好是这里的观鲸季节。”虞故峥让庄成去拿杯水过来,接话,“把药吃了。”
庄成很快拿来一杯水,戚鱼咽下晕船药,又拆开防晒霜,看着挤出一点,默默在脸上揉搓一遍。
她将袋子递还庄成,小声说了句谢谢,又转向虞故峥:“您——”
却蓦然被对方触向自己脸颊的手指给打断。
虞故峥的指腹只在戚鱼左脸颊处停留一瞬,擦匀她的防晒霜,自然收了动作。
“想问什么。”
“……”
忘记了。
戚鱼心跳如擂鼓,回过头默不作声地搭上栏杆。她低脑袋往下看,视线一顿:“您看,这里有好多鱼。”
游艇还没开出内海,水线尚浅,澄澈的海水下游过成群结队的小鱼群,在粼粼波影下泛着光。
戚鱼的杏眸里也带了点光。
而旁边虞故峥没接话。
下午的室外温度不太冷,但等游艇出了外海,气温骤降,海风也越来越大。戚鱼被腥咸的海风扑面灌满,即便吃完晕船药,还是感觉有点难受。
倏然远方传来一声空灵的长啸。
戚鱼循声望去,远处海天相衔,云压得很低。深蓝海面惊起几只白色海鸥,紧接着,一头巨大的黑色鲸鱼自海面而起,跃身击浪。
她那点难受的劲淡了很多,回身看虞故峥,声音在海风里稍微扬起一些:“那是鲸鱼。”
虞故峥也在看着,像是极轻地笑了一声,道:“座头鲸。”
接下来,长啸声此起彼伏。
艇长将游艇径直开向那边。
十分钟后,游艇靠近鲸群。戚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头鲸,那些庞大的鲸身仰泳在海水下,缓慢而亲近地跟着游艇,时而在水面翻滚,胸鳍拍击水面,发出咕噜声。
在深海里自由穿梭,蔚然壮观。
庄成和副手也到甲板上来看鲸,二层小甲板上,刚才的比基尼女人正裹着风衣,惊呼着拿出手机拍鲸。
戚鱼一瞬不瞬地看着,开口声音是糯的:“好漂亮。”
“每年这个季节是澳洲看鲸的时候,这些鲸都是从南极迁移过来的。”庄成笑道,“您不拍一张照吗?”
戚鱼摇了摇头。
她的记忆力不算太差,这一幕可以记很久。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戚鱼又看向虞故峥,左脸颊陷进一个小小的酒窝,眼神微亮,“也是我第一次出来旅游。”
一旁的庄成惊诧,心道这也是他头回见到戚小姐这么笑。
“以后拿到车,想过要去哪里么。”虞故峥却问。
戚鱼被问得有点怔,思忖了下,看着虞故峥道:“我还没有想过。”
周围惊然声一片。虞故峥俯视着戚鱼的眼睛,眸底深邃无波,片刻,才出声:“戚鱼。”
“……”
一时被不紧不慢念出名字,戚鱼刚平复不久的心跳又骤快。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挪开目光。
视线交错一刹,虞故峥忽然笑了,英隽容色衬着海天一色,说不出的好看。
“去哪里都可以。”虞故峥道,“做鲸,不必做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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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戚鱼伏在甲板栏杆上往下看, 目送鲸群经过游艇时换气喷水,长啸如箜篌,又潜入深海游远。
“戚小姐, 晚餐准备好了。”庄成从船舱里出来,找到戚鱼, “虞总请您过去。”
“嗯。”
戚鱼点了点头,这会儿海面上已经没有鲸鱼的影子了,只有零星海鸥在黄昏的海平线间翻飞。
进去前, 戚鱼摸出手机,对着甲板和远处的海面拍了一张。
之前鲸群在的时候她都没拍。庄成笑道:“我还以为您不喜欢拍照呢。”
戚鱼放大照片,盯了会儿,认真回:“我怕忘记了。”
应该不会忘记。
——刚才虞故峥就在甲板的这个地方, 对她说, 要做鲸,不做鱼。
晚饭在游艇的餐厅里吃, 厨师陆续端上龙虾和鲷鱼。戚鱼还是有点晕船, 没怎么吃海鲜, 连饭后的苹果派也没吃。
回酒店后,虞故峥让庄成出去一趟。
庄成去了趟当地北桥的唐人街,从华人餐厅打包带回来几份吃的, 又提一袋牛皮纸袋,送进套房。
“虞总,能买到的字帖都在里面。”庄成先将纸袋搁在客厅那张桌上,对虞故峥道, “纸和笔也买了,不算太好。”
庄成按照吩咐买了一些练书法的字帖和文房四宝,价格不便宜, 但做工欠考究,用这些取悦外国人还行,在虞总这里恐怕根本入不了眼。
戚鱼见虞故峥略略一瞥眼,没说什么,随后解下腕际佛珠手串,径直进了卧室。
去洗澡。
庄成又把吃食放在厨房区的中岛台上,一样样拆盒摆出来,他买的都是很清淡的中国菜,说是给虞总让给带的。替戚鱼摆好碗筷,庄成没再逗留,兀自离开。
戚鱼闻到味道确实开始饿了,在台子前坐下,慢吞吞咬了几个小馄饨。目光忽然瞅到旁边一条长型包装纸袋,伸手拿过,撕开,是两根山楂冰糖葫芦。
十分钟后,虞故峥从卧室出来,戚鱼已经默默吃完半根冰糖葫芦。
“……您要吃吗?”视线相接几秒,戚鱼将另一根鲜花献佛似的递了一下,居然还有些巴巴的分享意味。
虞故峥有些失笑,没接话。
“吃完过来。”他走向客厅,铺开庄成带来的宣纸,“教你写字。”
冰糖葫芦顿时不甜了。
戚鱼多咬了一个山楂就放下,又凑近自己的衣袖轻轻嗅了嗅,闻到毛衣上似乎没有海风的那种味道,这才过去。
桌上摊着庄成带回来的笔墨纸砚,虞故峥随手一翻字帖,将那些依葫芦画瓢的临摹田字本搁在旁边,拿起一本行楷碑帖,教戚鱼学写。
不从线和点教起,直接教她写碑帖上的字。虞故峥就在戚鱼旁边,她看他落一笔,也跟着写一遍。
就是写得不太像。
其实戚鱼平时写的字不错,但今晚悟得很慢,学写了三遍还是那样。
戚鱼思忖了下,仰过头:“我好像写不好。”
虞故峥眸光落在戚鱼脸上,无声打量片晌,问:“不想学?”
“也不是的,”戚鱼小声解释,“就是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应该多练几遍?”
她没说,自己其实就是想多跟虞故峥练几遍。
闻言,虞故峥反倒搁下了笔,低眼看戚鱼的字,神色波澜不惊,辨不出褒奖。戚鱼被看得有点紧张,抿了下唇,不知道要不要提笔再练一遍,就见虞故峥伸手过来,止住她的动作。
像那天在戚家书房里那样,虞故峥带着戚鱼走笔练字。不同的是,这次他用的是左手,而修长手指直接搭拢上她拿笔的手,那种贴近的温热感直接烧进了戚鱼的脉搏。
每一下力道,都在贴着她的手背走。
鼻间能嗅到点清冽的沐浴香,余光还瞅得见旁边黑色浴袍一角。
一遍下来,戚鱼在虞故峥撤手的瞬间也立马掉笔,像是无措地缩回手,都没去管写了什么。
对视须臾,戚鱼讷讷找话题:“原来您左手也能写字吗?”
虞故峥看了戚鱼一眼,难得起兴致,回道:“以前习惯用左手。”
“您用右手写字也很好看。”
上回在书房他用的就是右手。
戚鱼顿时想起,那次她转身,亲到虞故峥的下巴。
并不是不小心。是她……故意的。
“……我看您一直戴着这个。”她忽然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佛珠手串,“您信佛吗?”
“不信。”
戚鱼问完也觉得问多余了,虞故峥平时喝酒不斋戒,不太可能信佛。
心跳还是很快。
还没想出别的话题,却听虞故峥短而轻促地笑了一声。戚鱼循声仰起脸,刚巧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
“心不够静。”虞故峥不再提练字的事,拿起烟往外走,淡道,“今晚早点睡。”
“……”
洗完澡后,戚鱼在被窝里躺了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没睡着,又默默爬起来。
下床想往卧室外走。
她想起来刚才虞故峥写的那副字帖,想去把它收进行李箱里带走。反正……虞故峥应该也不会发现。
门刚推开一缝,戚鱼顿了下。
客厅那边还有光,也有动静。
虞故峥靠坐着沙发,在看文件,这回他身边不是那个叫Nate的棕发男人,而是其他两位外国人,一位在低声跟虞故峥说些什么,一位在敲键盘,还连着视频会议。都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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