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倒是不知,左丞相魏百行还有半夜走访他人府邸的好习惯。”宋旭曦长身而立与门前,话说时将一把长弓收下放入一旁下人手中,又拿过一柄宝剑,边说边振袖。
魏百行脸色发黑,似笑非笑:“彼此彼此,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也甚是特别。”
宋旭曦闻言,动作顿住,而后抬眸:“怎的,左丞相,可有要事?”
魏百行冷面以对,笑言而谈:“小事,倒有一桩。”
他转眸,盯着陆扶笙:“当日事情不得已而为之,本相的未婚妻得殿下庇佑,如今本相事情已办妥当,特来接未婚妻回府,本没想着要打扰殿下的,既然如今殿下也来了,那索性说一声,这几日,多谢殿下款待,人,我带走了。”
他拉起陆扶笙的手离开,却被宋旭曦拦住。
“怎么?”他侧首:“殿下有意见?”
宋旭曦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左丞相要带人走,本宫自是没有意见,不过,便是要带人走,那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吧?”
如此一言,倒是让魏百行心头一紧,笙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是对自己有误会,若是让笙儿表态,难保……
他为说话,陆扶笙却开口了:“殿下,左相大人,多谢两位担心,若是可以,陆扶笙自请离府。”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护送,至少这样,能够在难堪之时不需面对别人。
“笙儿!”魏百行脸色一沉,拉着陆扶笙的手都不着急紧了些许。
陆扶笙脸色微变:“左相,请松手,你弄疼我了!”
“我不放!”魏百行神色坚定:“今日,我必须带你走!”
留在东宫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让笙儿置身于危险之中!
“魏百行……”陆扶笙心头沉痛,看着他的目光微微祈求:“算我求你了,快走好不好。”若是继续待下去,不知道宋旭曦会怎么样对付他。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一是因为宋旭曦不想放自己离开,第二,也是因为魏百行。
他想借自己引魏百行上钩,然后除掉他!
之前自己没有跟他走,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她就更不可能跟着他走了!惟愿的,便是他能平安如意,自己便知足了。
“左相,没听见吗?”宋旭曦勾唇,绽出一丝诡异:“她,叫你松手。”
魏百行冷冷一笑:“人,我带定了,想要我松手,靠本事说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宋旭曦神色一沉,宝剑冷然出窍,直面迎击而上。
他的脸上写满轻松,似乎对于这场应战毫不担忧。
若是平常,宋旭曦对上魏百行的,定然是有些虚的,可当日他眼见魏百行被长剑所伤,如今不过几日功夫,怎么可能痊愈,所以才这般轻松。
魏百行见状,将陆扶笙往安全的地方一推:“等我。”
转身迎上宋旭曦的剑,只是一击,便让他闷哼一声。
本宋旭曦和自己的功力便相差无几,如今自己重伤之下对上他,若是逃走,尚有可能,可若是完败,还要带走陆扶笙,却是凶险万分。
可无论如何,他也要带走陆扶笙!哪怕自己再次受伤!拼了命……
两方实力不等,自然要以快取胜,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不定能得胜机几许。
脑中思虑变幻,不过在几招之间,魏百行快速变幻了应对之策,每每出招,总是在宋旭曦的意料之外。
时间推移,却也不过几息之间,宋旭曦便感到了吃力。同时越发心惊,这魏百行,武功居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重伤之下,尚能与自己打成平手,哪怕是有投机取巧的嫌疑,却也不得不说,他的确几次都差点压制住了自己。
他不由想起当初沈念再世的时候,对自己说过,魏百行此人,定不能小觑,起心思玲珑且在后,实力强横,却是最直观的,若是此人能为殿下所用,他日殿下登上九五之尊,定是如囊中取物般容易。
可想想如今……
他心头有些恍惚,却就是此刻,魏百行得到空隙,一招破花,执剑于宋旭曦脖颈:“你输了。”
宋旭曦愣了愣,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是被魏百行打败了?
他英挺的眉头一蹙,抬眸侃笑:“左相,想当初,本宫与太子妃前去寻左相来北朝,本意是助本宫一臂之力,而今这情况,却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听着这话,一旁的陆扶笙怔了怔,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往事是她的噩梦,是她不可磨灭的伤口,却被宋旭曦如此轻易的挂在嘴巴,无丝毫愧疚之心,让她如何不恨!
魏百行眼眸幽深,面色越发冷冽,不经意扫了扫陆扶笙,划过一丝心疼:“往事既已是往事,殿下便不必再去追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本相如今替圣上办事,自也与你办事无二。”说着,拉起有些怔愣的陆扶笙,盯着宋旭曦:“让开。”
“左相,本宫还未说完,为何如此急着要走。”宋旭曦冷冷一笑,拍了拍手,立刻便有重兵冲入房中,将他们团团包围。
陆扶笙脸色巨变,瞪眼扫了宋旭曦一眼。
“本相要走,何人能留!”魏百行却不屑一顾。
“是吗?”宋旭曦脸上神色冷的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呵呵一笑:“将人拿下!”
陆扶笙看着魏百行的背影,赫然发现,他的青色衣袍下,竟渐渐地溢出丝丝浓黑痕迹,想起刚刚自己将他推开时他的反应,这才想起来,魏百行身已受伤。
她心中急躁,知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别说带自己走,便是魏百行自己想要离开,在这种情况下,都是痴心妄想!
她绝对不能拖累魏百行!
眼眸急转之下,她猛地挣开了魏百行的手,在魏百行的惊呼之下快速拔出头上的一支银簪,狠狠的抵在自己的脖颈,尖刺的簪子一接触柔嫩的肌肤便快速溢出淡淡的血痕,让人丝毫不能怀疑她只稍轻轻用力,那支簪子便能轻易将她的性命夺去。
“笙儿!你这是做什么!”惊愕之下,魏百行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去夺取陆扶笙手中的簪子,却被陆扶笙呵斥:“别过来!”
“笙儿!”魏百行厉喝,脸上闪过痛色:“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宋旭曦扫了一眼,眼眸沉了下去,冷冷笑起:“怎么?想殉情?”缓缓勾起唇角:“真这么想死,求求本宫,本宫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如何?”
“殿下。”陆扶笙苍然笑着,冷冷的勾着唇角:“我不走,但是你要答应我,放了他。”
“笙儿!”魏百行厉斥:“你在说什么!”
他心沉痛难言,为什么会这样,何时自己的命,需要她来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相比于魏百行,宋旭曦倒是对陆扶笙的话很感兴趣:“不是殉情?不过,你怎么就认为,本宫会觉得留下你,而放了他呢?”
“陆扶笙虽不才,却也知道,殿下所谋乃是天之大事,定不会在如此小事上为难我一个女子,况且,殿下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殿下最清楚不过,不是吗?”陆扶笙一字一句,盯着宋旭曦道。
宋旭曦闻言,眼眸沉沉的锁住陆扶笙,好一会儿,阴嗖嗖的笑开:“不错,小丫头,你每一次,总是能让本宫为你破例。可今日,本宫若是既想留住你,也想留下他,你又当如何?”
陆扶笙闻言,神色一紧,心中更是提起。
她顿了顿,却是笑开:“既如此,那陆扶笙留与不留,死于不死,想必对于殿下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吧?”说着,手中微微用力,簪子下陷,鲜血入柱往下溢出,刺目灼心。
“笙儿!别在做傻事了!”魏百行此刻心头痛恨不已,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当初的晚到一步,更痛恨如今自己的莽撞而为。
“如何?殿下,留下陆扶笙冰冷的尸体,和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是不是一样?”她笑着,却有些惨烈。
宋旭曦神色越发黑沉,蓦然开口:“住手!”
陆扶笙顿住,傲然看他。
宋旭曦盯了她一会儿,呵呵一笑:“陆扶笙,很好。”转头扫了魏百行一眼,对其他人呵斥:“都让开!”
魏百行怔了怔,上前拉住陆扶笙,刚想离开,那边陆扶笙已被宋旭曦拦住,他掀起眼皮:“你能走,她,不可以。”
陆扶笙咳嗽了一声:“百行,你若真是为了我好,即刻便走。”
“笙儿!”
“没听见我的话吗!”
“好!”见陆扶笙满面冰冷,魏百行有些淡嘲的笑了笑:“我走。”
他转眼扫了宋旭曦一眼:“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来日,本相定好好的相赠与你。”
不舍的看了看陆扶笙,陆扶笙却不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怕他看见自己的不舍,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跟着他离开。
见陆扶笙转过脸,魏百行的眼眸中升起一丝落寞。
他转身,脚步沉重的离开。
刚刚走出东宫,长灯等人便赶至。
见到魏百行从东宫出来,脸上神色越发焦急,急忙赶到他身前:“属下来迟,求公子责罚。”
魏百行闻言,这才从刚刚的落寞中微微回神,他看了长灯一眼,愣了愣,半响,轻道:“无妨,走吧。”
见他如此,长灯微愣,看了看他,又看看东宫:“公子,为何你一人……”
看见魏百行消失不见,他就知道,魏百行肯定是来东宫寻人了,果不其然,在这里来看见了他,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难不成,没有看见人?
可……
魏百行没有回答,顿了顿,回头扫视了一眼,盯着那东宫牌匾久久没有回神,半响,他的神情恢复冷漠,冷冷的道:“走。”
就算今日带不走笙儿,他日,也定将她带回。若笙儿有分毫闪失,他必血洗东宫!
魏百行等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东宫之内,宋旭曦挥退团团守卫,上前抓住陆扶笙的手,轻而易举的从她手中将簪子夺走,似笑非笑道:“他都弃你于不顾,还如此不舍,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值得吗?”
听见这话从宋旭曦的口中说出来,陆扶笙不由的哈哈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视线模糊。
“你笑什么?”见状,宋旭曦心生不喜,蹙眉厉喝。
“笑什么?”陆扶笙擦了擦眼角的泪,讥讽道:“我笑殿下,看殿下说出如此一番话,想也知道,是不曾深爱过任何人吧?”
不知为何,她不自觉的说出了这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神色,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反应。
宋旭曦,你曾有深爱过一个人吗?
宋旭曦的脑海中,几乎是立刻便出现了曾经那个不苟言笑,白衣素雪的人儿来。
却也只是一瞬,便快速的冷笑起来,反问陆扶笙:“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本宫爱与不爱,与你这小丫头何干?”
陆扶笙见状,心头淡淡的,也是,本就没有过期待,又哪里有失落。
早就应该知道,若他真爱,那又如何会有当初的地牢囚禁,亲子惨死,嫡妻被除。
更不会有今日他们两两对峙,却是以另一种身份。
她反唇相讥:“既如此,说了殿下也不会懂。我若爱一人,定全心全意只为他,若他负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能掀过来,我能成他,便能败他。不过,倘若真爱,又为何会有彼此相残,真情错付?即便有,那也只不过是一时的虚情假意罢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又挑眉:“听闻,曾经的太子妃与殿下伉俪情深,后来却死的不明其所,殿下,你心中,就不悔吗?”
听此言,宋旭曦眉心急跳,脸色几欲变化,猛地一把将她狠狠掐住,眸色狠戾:“你到底是谁!”
呼吸难言,视线发晕,陆扶笙脸色涨红,讽笑起来:“怎么?殿下,你心虚了?害怕了?”
“说!你到底是谁!”宋旭曦眸色发红,隐有发狂之状。
沈念的死,一直是他心头难以言喻的伤痛,如今被陆扶笙如此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如何能不狂躁。
可,沈念的死,如此严密,陆扶笙所说是为何?
难不成,陆扶笙与沈念有何联系,若真是,曾经与自己无话不说的沈念,为何没有和自己说过?
可若不是,陆扶笙所言,又有何指向?
越想,心头越惊,倘若叫世人知晓,太子妃沈念之死另有蹊跷,那岂不是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和靠沈念积累起来的势力全都会……
不!陆扶笙这丫头绝不简单!
“说!你到底是谁!所说是什么意思!”他手中越发用力,似是只消轻轻一点力气,便能将她娇柔的脖颈轻易捏断。
“咳咳……”
陆扶笙艰难的咳嗽了几声:“怎么了殿下?陆扶笙所说,不过便是坊间一点传言,殿下为何如此激动,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对着宋旭曦的视线,不偏不倚,任凭宋旭曦将她盯得似要识破她的所有心思,看破她心。
见她如此模样,宋旭曦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自己是怎么了,被人轻轻一言便挑拨的如此狂躁,沈念……
他猛地松开了陆扶笙的脖子,陆扶笙受力不住,跌倒在地,捂着脖子狠狠的咳嗽起来,抬头:“殿下,怎么?不想杀了我?”
宋旭曦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陆扶笙,你该吃药了。”转身,冷冷的吩咐:“伺候陆小姐吃药,服完药,即刻启程!”
“放开我!宋旭曦!你要带我去哪里!”吃完药,陆扶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她对药理熟悉至极,定然知晓这药里面肯定放了其他东西的,却不知道一用完药,宋旭曦便命人将自己拖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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