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肴把冰水敷在脸上, 暑气散去一点她才说:“不用, 我就是闲着没事。”
“那别背了,三心二意也记不住什么。”童飒把单词本拿走揣进兜里,正巧这时宗健投了个三分球, 童飒站起来手捧喇叭状哟呵。
尤点点跟着凑热闹,顺便把陈佳肴也拉起来。
三个人手拉手, 给几个男生做了一回拉拉队。
十分钟后, 男生没累, 她们累倒了。
童飒和尤点点一左一右把脑袋歪在陈佳肴脖颈上,陈佳肴哭笑不得,“你们不嫌热吗?”
“我们乐意。”童飒说。
“就是,身上热,心里凉。”尤点点配合。
没多久,陈稳和宗健也坐了过来。
他们坐她们下一层阶梯, 尤点点故意把捡来的树叶放在陈稳头上,陈稳一边抹汗,眼睛都不睁地说:“尤点点,三个数,给我拿下去。”
尤点点无所畏惧,“你都不问是什么就让我拿下去,万一是好东西呢?”
陈稳说:“清醒一点,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抬手把头上的叶子扒拉掉,回头冲尤点点冷笑。
尤点点微微一笑,双手比心,“我的爱,给您。”
陈稳抬手在空中抓一下,然后又故作扔给尤点点,“承担不起,还给你!”
尤点点猝然躲开,“诶嘿,没砸到。”
俩人行为看上去连隔壁幼儿园大班生都不屑于做。
童飒一边满脸嫌弃一边往旁边挪,顺便把陈佳肴也拉走。
陈佳肴笑,看着已经跳下台阶跟陈稳坐在一起的尤点点,眸中的光一寸寸暗下去。
她手里还握着冰水,口渴想喝点,瓶盖拧了半天都没拧开。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干脆利落拧开,瓶身连同瓶盖一起还给她。
她刚接到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宗健就起身走了下去,好像是体育老师喊他整队。
少年身影挺拔,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
可是陈佳肴却握了握矿泉水瓶身,又拧上了盖子。
她把水放在宗健刚刚坐过的地方,听着体育老师的哨声,下台阶往人群走去。
在她身后,陈稳和童飒微妙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而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晚上陈佳肴本来是准备坐公交车回家的,刚出校门就看到马路旁车子开了双闪。
陈佳肴看到那是周延礼的车,忙不迭走过去。她坐进副驾驶,眼睛比月光还亮,“你今天不忙吗?”
周延礼说:“不忙。”
正要驱车往家的方向走,陈佳肴肚子忽然小声叫了,陈佳肴尴尬地想跳车。
周延礼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晚上没吃饭?”
陈佳肴点头,解释道:“当时在做一道题,错过了时间。”
说完想起什么,她脸色变了变,又说:“我不是故意的。”
周延礼这次看了她一眼。
陈佳肴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车辆重启,车厢沉默片刻,陈佳肴听到周延礼的声音。
“生气?”
陈佳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用送饭来控制时间的事情,她摇了摇头,而后顿了下,不太坚定。
周延礼等她解释。
她说:“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又好像来不及生气了。”
“嗯,那还是生气。”周延礼说。
陈佳肴没否认。
周延礼找了一处餐厅,给陈佳肴要了一碗面食,他没吃,坐在旁边等着。
陈佳肴吃得安静,吃完跟周延礼上车回家。
回家比平时晚了四十分钟时间,但陈佳肴还是收拾收拾去了书房。
周延礼也在。
这次陈佳肴没有走神。
周延礼看上去也很满意。
时间差不多以后,周延礼起身,“回去睡吧。”
陈佳肴扭头看他。
周延礼停下动作,给她时间。
陈佳肴说:“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给我说吗?”
周延礼看着她。
陈佳肴垂下眼睛,“我很笨的,可能没办法很快理解你的用意,这很浪费时间。”
周延礼沉默片刻,没说好,只是轻轻说句:“睡吧。”
陈佳肴知道对方的沉默等同于默认,她更放肆地追问:“你现在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周延礼很干脆地说:“没有。”
晚风携月色吹来,陈佳肴看着周延礼离开的身影,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但是幸好,幸好他没有要警告她的话,也幸好他没发现她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良久,她心底又涌上来一股做坏事没被抓的成就感和微妙满足感。
她手指抠了抠桌子,唇角抿了抿。
她真是不乖。
都敢对他用手段了。
-
六月底,大学生基本结束末考,学生纷纷放假返家,老师也轻松下来。
陈佳肴能明显感觉到周延礼不忙了,因为他又捡起了接她送她陪她熬夜的活儿。
其实细算起来,为期也不会很长。
因为陈佳肴也快要末考了,但是想想周延礼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再过的像在上班,她就替他委屈。
于是这天早上,陈佳肴起得很早,跟周延礼一起简单吃了早饭,她拿起书包跟周延礼说:“你要不要去睡个回笼觉,我可以自己去。”
周延礼闻声抬头看她一眼,仅一眼,陈佳肴就下意识眨眼睛。
这是心虚的表现。
做老师的多少都懂心理学,尤其是周延礼这种教授级别的老师。
小姑娘的心思他看不透,但是反应他看得一清二楚。
手里轻轻晃了咖啡杯,他嗓音还有晨间的慵懒,重新垂眸,只问了句:“想自己去?”
陈佳肴没正面回答,只是又说句:“我自己可以。”
周延礼放下咖啡杯,一声清脆间,他再次抬眸,“我问你想不想。”
想,因为怕你辛苦。
不想,因为不知道还能相处多久。
陈佳肴纠结地给不出答案,又不敢转身走,只能沉默着站在原地。
最后还是周延礼主动放人,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陈佳肴如释重负,点头说:“好。”
她很乖。
只是藏了太多心思。
太懂事的人往往都如此,倘若能够遇到一个同样善解人意的人,便会相安无事地和谐共处。
只可惜,周延礼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
所以一周里,他明面上放陈佳肴一个人上下学,实际上开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目送着她进校门。
确实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人。
周延礼坐在陆寻办公室,掌心把玩着两颗核桃,核桃纹络碾着肌肤转,他目光落在一处,眼神并未聚焦。
陆寻带着儿子进门时看到这幅胜似静止的画面,好笑道:“我们周教授还有走神的一天啊。”
周延礼闻声偏头,调整了姿势,身子骨靠在皮质细腻的沙发背上,随意翘起二郎腿,没答话。
陆寻拍拍儿子脑袋示意他自己一个人去玩,小朋友看了眼周延礼,抱着陆寻的大腿说:“我想出去玩。”
陆寻好气又好笑,“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小朋友不觉得丢人,比起四岁小孩的尊严,显然小命更重要。
“你家那小孩又怎么了?”陆寻一边说一边往办公桌里面走,他察觉周延礼递过来的目光,头都不回,“你别看我,你就是当局者迷,你哪次来我这不是因为她?否则就我这一亩三分地你能看的上?”
周延礼沉默片刻,应了句:“确实。”
“……”陆寻姑且把这两个字算作前面问题的回答。
“还是早恋的事啊?”陆寻问。
周延礼抬了眼。
陆寻说:“要我说,你就别管了,我看过她和陈稳的成绩,啧,行,他们那一小群体的成绩我都看过,稳定进步,尤其你们家那位,非常明显。”
说罢又补了句:“不过最近应该是瓶颈期,没什么太大进步。”
周延礼表情看上去没有很在意陈稳这个人。
陆寻只当他硬装,又说:“而且说实话,你别不爱听,人家陈稳怎么说也是在年级里排的上名次的,这俩人真早恋,估计百分之八十五的私下生活都是学习。”
周延礼听完只说了一句:“能百分之百,为什么要百分之八十五?”
陆寻被噎道:“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变/态?”
周延礼收回目光,继续把玩核桃。
“你别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我怎么样也比你经验足,养我儿子四年了。”
周延礼点点头,“嗯。”
他起身,离开前说句:“不过她怎么也要比你儿子有出息。”
陆寻:“……”
周延礼没立刻离开学校,而是去操场转了一圈。
天气太热,即便是下午也没班级正儿八经上体育课,只有几个体育生在垫子上仰面做仰卧起坐。
周延礼路过这群人时,听到其中一个男生问说:“诶?宗健,经常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短发女的,有对象了没?”
宗健躺在垫子上,明显个高腿长,闻声也不顾正面朝天,直接睁开眼睛问:“哪个?”
“文静一点的那个,看上去像猫咪的那个。”
宗健嗤笑一声,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句:“你他妈还猫咪。”
“啧,猫咪怎么了?猫咪都可爱。”
宗健抬腿把他踹倒,“滚蛋吧你。”
“诶——你还没告诉我呢!她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没有。”宗健说,“不过有没有,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宗健从垫子上起来,拉伸着胳膊大步离开操场。
宗健。
周延礼见过他,在陈佳肴的手机里,在月考的教学楼屋檐下,他拎着奶茶递给陈佳肴,仗着身高优势,眼神尽数落在陈佳肴脸上。
至于那个陈稳,可没拿这种男人的眼神看过陈佳肴。
周延礼盯了宗健离开的背影片刻,薄唇微压,而后淡淡收回目光,眉眼浮起一片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明天晚上十一点。
第19章 偏袒
七月中旬, 陈佳肴迎来第一次期末考试。
考试那天城市到处都是栀子花香,她没穿校服,随便穿了件水蓝色的短袖衬衫和一条白裤子。
少女身影在校门口一闪而过, 马路旁边的黑色SUV车窗缓缓合上,片刻又缓缓打开。
周延礼单手夹着烟, 烟头朝外,点点星火在青/天/白/日下显得无足轻重, 风一吹,烟灰轻落, 很快没了痕迹。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把玩, 看着时间一分一分跳转, 直到学校大门封锁, 一支烟也燃尽, 他才驱动车辆离开。
-
末考不如周考月考时间紧, 一般按照高考时间分配。
两天半时间,陈佳肴结束考试,正式进入暑假。
与别人的快乐暑假不同, 陈佳肴的暑假只是换个地方学习。
之前为了平衡新课程,周延礼一般只在周末让她翻看高一上学期的课程。现在暑假时间多, 周延礼便安排她前四十天全拿来补上学期的课程, 后二十天复习下学期刚学过的课程。
要进行长达两个月的日夜相处, 坦白说陈佳肴还没准备好。
她怕有些东西自己藏不住。
想到这里,陈佳肴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书房依旧只有他们俩,在一片浅浅月色下各自沉默。
周延礼最近在看一本外文小说,陈佳肴偷偷翻过,密密麻麻一堆字母,什么也看不懂, 她记过书名,用手机搜了下才知道也有中文版。
书名叫《一九八四》,是一本反乌托邦反极权的政治讽喻小说。
这种主题的书对陈佳肴来说实在太过晦涩难懂,但只要一想到这个故事在周延礼指尖走过,她就忍不住辗转反侧,于是在每晚睡前,像窥探周延礼的世界一般,艰难地用手机阅读中文版。
她刚看到男主决定跟一个女人偷偷约会,不知道周延礼看到了哪里。
就在这时,周延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陈佳肴被吸引,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一眼。
大概是察觉了她的动作,周延礼从书中抬头看向她,陈佳肴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走神被抓,耳朵瞬间升温。
她匆匆收回目光,捏着笔努力把注意力落在课本上。
余光里,周延礼把书倒扣在桌面上,拿起手机看了眼,而后起身离开。
他前脚离开,陈佳肴就悄悄竖起了耳朵,确定对方脚步声渐远,她才伸出手,一点点移向那本书,然后打开,看了眼卷头。
记住以后迅速把书摆成原来的样子。
周延礼这个电话接得有点久,陈佳肴虽然在书房,但大概是窗户开车的原因,她隐约能听到周延礼从客厅阳台传来的声音。
是风把他的声音送给她的。
低低沉沉的外文,不是英语,那应该是法语。
陈佳肴又偏头看了眼旁边那本书,心底隐隐确定了一种想法。
手机传来闹钟声响,是陈佳肴定的下课时间到了。
陈佳肴拿过手机把闹钟关掉,想起什么,点开了手机电子书软件,找到一九八四这本书,然后翻开目录找到自己刚刚记住的那个卷头。
点进去,看几秒,微微瞠目,随后怔了好几秒,一下子把手机盖在了桌面上。
短发后的那片雪白肌肤一寸一寸染上红色。
直到身后房门打开,陈佳肴身子下意识一僵,连后颈都露出了血色。
周延礼瞥了一眼,看到小姑娘发后的通红肌肤,问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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