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飒:本来就是,又不是没有过这事。
童飒:不过是六十男给十八岁女过哈哈哈哈。
陈佳肴:谁啊?
童飒:你不知道啊?前两年在平城还闹得挺大的。
童飒:额,准确的说应该是四年前?我记得是我初三的时候。
童飒:我搜搜啊。
没等多久,童飒就发来了几张截图。
陈佳肴本来没什么兴趣的,这种年龄差很大的恋情虽然少,但确实存在,她也在新闻上见到过。
只是当她点开第一张截图时,就愣住了。
脸上所有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机荧屏的光冷白,照的陈佳肴两眼冰冷。
#陈庆元与小四十岁女学生相恋,被人质疑教学目的#
#陈庆元否认相恋关系,事实真相是女方单恋?#
陈庆元……
是她爷爷。
人在不愿意面对的真相面前通常会选择质疑自己,陈佳肴觉得是自己记错了爷爷的名字。
又或者是刚好遇到了重名的人。
可下一张截图里的照片明明白白告诉她,当事人就是她的爷爷,陈庆元。
小四十岁……还是四年前的事情……
四年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男人的女朋友只比自己的亲生孙女大了十岁?
这也太……荒唐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陈佳肴就怔住了。
有什么可荒唐的?
她不也正在经历这种事情吗?
她为什么要觉得荒唐?
因为……她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
她不仅觉得荒唐,甚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不相信。
她质疑事情真相,其实就等同于她不认可这种关系。
连她一个正在处于这种关系的人都下意识不认可,又谈何社会其他人?
不由自主的,陈佳肴想到了她和周延礼。
其实陈佳肴都不太能记得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周延礼的,她只是一直都明白她这段喜欢和那些同学的早恋不一样。
不管是长辈身份还是老师身份,她和周延礼之间都隔着禁/忌的鸿沟。
所以她才瞒得那么心甘情愿。
不透露分毫,不是藏得好,是不敢露。
周延礼那么完美的人生履历表,不能因为她的不懂事添上污秽的一笔。
可是在无数个夜里,她又忍不住心存侥幸地想:万一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们呢?也许了解了周延礼以后大家觉得情有可原?又或者,如今的社会已经发展到了可以海纳百川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周延礼并不喜欢她。
是她逾越了这原本清白的关系。
可是……难道陈老就喜欢女学生了吗?
大家不还是把舆论焦点放在陈老身上?
童飒:其实这事后来老人出来否认了,他说学生没分清楚什么是男女爱情,什么是师徒恩情。
童飒:扯淡。
童飒:那女的怎么也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分不清。
童飒:不过听说那女的长得很好看,也很优秀,不知道真的假的。
陈佳肴抖着手指问:什么意思?
陈佳肴:新闻没有吗?
童飒:你说照片啊?
童飒:没有诶。
童飒:当时从事情发生到结束,全程只有男方回应,可能是男方比较出名吧。
童飒:陈庆元诶,很有名的一个老师,而且很慈祥,资助过很多贫困大学生,听说还把遗产全捐了。
童飒:因为这件事情,他还专门办了一场记者会,道歉了。
童飒:你搜搜视频,应该有视频。
陈佳肴没搜,也没主动去搜词条。
她就随便看了看童飒发过来的截图,然后回一句:不了。
陈佳肴:不想看了。
童飒这时才意识到她们聊这件事好像不太合适。
童飒: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童飒:你们情况又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
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看似合理,却又踩在了禁/忌的高压线上。
一旦发生,他们就是一样的。
也许周延礼也会出面澄清,从此成为不知道多少人背后议论的焦点。
她不是什么可议论的人,也没什么值得议论的点,说来说去也无非只有年龄这一个点。
可周延礼不一样,他有优越的出身,堪称榜样的学历履历,以及出类拔萃的外表。
不管哪一项,拎出来都足够人讨论一整天。
这些与众不同导致他但凡人生有一步异常,都会引来无数唏嘘。
陈佳肴忽然想起晚上在别墅里,她偶然听到的那些议论。
在议论什么?
当时陈佳肴不明白,现在就很清楚了。
应该是议论她和周延礼的关系吧,可能他们不觉得她和周延礼此时关系不单纯,但是会觉得这段关系不合适。
会觉得这段关系存有隐患。
而隐患的源头,是她。
因为她长大了,并且足够对一个成年男性构成威胁。
那些人都是周延礼的朋友,他们一定认识陈老,也见证过陈老这件事情的始末,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新闻真相都是不堪的。
他们不会愿意看到周延礼也步这样的后尘。
陈佳肴苦笑。
她放下手机,慢吞吞重新躺下,转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
她闭上眼睛,眼前是陈爷爷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是周延礼一身正装带着她向爷爷鞠躬的样子。
爷爷把她嘱托给他,她却“恩将仇报”,给他添了一个大麻烦。
她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呢。
陈佳肴攥紧了被子,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回头是岸。
她回头。
周延礼上岸。
第44章 偏袒
周日下午, 周延礼返校。
陈佳肴一同上车。
陈佳肴这次带了几件秋天的衣服,也带了一些桌子上床上的小玩意儿。
一个个都被包上了防尘袋,端端正正放在后座。
像幼儿园里被老师安排着排排坐的小朋友。
陈佳肴把它们放好以后还拍了拍它们的脑袋, 然后心满意足折回副驾驶。
小姑娘笑起来,眼角唇边痕迹很浅很轻, 却勾勒出了让人动心的温柔。
周延礼目光不由自主追着她的身影,从后座到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
少女身影温柔, 落在男人眸中衬得这双总是深沉的眼睛都柔和起来。
陈佳肴刚把安全带扣上,就听到旁边男人声音含着低笑说:“你怎么不坐后面陪它们?”
陈佳肴闻声扭头, 只见周延礼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唇边一抹若隐若现的弧。
陈佳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幼稚行为肯定被周延礼全部看进了眼里, 她顿时羞耻得脸一红, 几秒后强撑着若无其事说:“它们长大了, 要学会独立生活了。”
闻声, 周延礼唇边笑意收敛了一分。
他表情本来就淡,收与不收也只有模糊的差别。
视线在后座的“小朋友们”身上扫过,收回目光时在陈佳肴侧脸上停了几秒, 而后目视前方,一边驱车一边似是无意间问:“长大就要独立生活?”
“不应该吗?”陈佳肴反问。
她扭头看向周延礼, 看着男人成熟深刻的面部线条, 忽然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从家里搬出来的啊?”
“高中。”周延礼说, “我高中出国留学,那个时候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住宿舍。”
他只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可落在陈佳肴耳朵里就成了他的习惯。
他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
也不习惯陌生人插/进他的生活。
他太包容她了。
陈佳肴笑了笑,薄如羽翼的眼睫轻眨,敛去眸中浅痕。
她说:“你没长大就开始独立生活了,还不允许别人长大再开始独立生活呀。”
周延礼还是目视前方, 表情无异,但却说了句:“怎么?你想开始独立生活了?”
陈佳肴一顿,没说话。
而后又听周延礼说一句:“打算开始什么样的独立生活?无拘无束?还是夜不归宿?”
男人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字里行间却隐隐透露了几分薄怒。
本该温和的闲谈莫名其妙发展成这个样子,是陈佳肴没想到的。
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周延礼的言辞总能轻而易举影响她的情绪。
她下意识攥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像过去无数次面对周延礼质问那样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没有……”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凝僵。
直到周延礼又说一句:“陈佳肴,成年并不意味着长大,你现在需要做的还是好好学习。”
车厢一如既往沉默,小姑娘本该应好的回应没出现。
周延礼在等红灯的间隙扭头看向旁边,只见陈佳肴微微颔首,她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遮盖了她半张脸。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眼睫垂出乖巧的弧度。
她还是很乖。
还是一个小孩儿。
没有大人的庇护和指引,小孩儿能跑去哪里?
周延礼看着,启唇问:“听到了吗?”
陈佳肴还是没看他,只是小幅度点点头,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她回应了。
但只是在表示自己听到了。
至于做什么,怎么做……其实没人在乎。
周延礼不在乎,也不需要她更多的承诺和回应。
因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大人会在乎小孩子的承诺和回应。
可是她不想做他的小孩子。
她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人。
一个可以和他一样的大人。
如果成年还不能长成大人,那她就只有唯一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想离开的最后几分犹豫,是周延礼亲手斩断的。
-
回宿舍前周延礼看了眼时间,又看向副驾驶的陈佳肴,问:“晚饭准备怎么吃?”
陈佳肴哪里还有心情吃晚饭,但是依照周延礼管她的手段,她但凡说一句不想吃,下一秒都要被摁进食堂。
于是便说:“我跟室友约好了。”
周延礼“嗯”一声,“吃什么?”
也许周延礼只是随口一问,也许他像以前那样习惯追问,又或者,他就是单纯地想要过问的晚饭选择。
放在今天以前,陈佳肴还会觉得自己是在被照顾,被一个大人照顾。
可是今天她却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她身前的安全带像一根牵引绳,绳头勒紧她每一步,牵头是周延礼。
他无需更多东西,甚至无需阻止她更多行为,她便在他控制中。
因为绳子就那么长,她的可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
她又看了眼这辆车子。
三年,她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家里,要么就是在这小小的车厢里。
她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确实被周延礼照顾着,却也被周延礼控制着。
甚至,她心甘情愿被控制。
她仅有的思想情绪,是她的全部。
而如今,她的思想情绪也被周延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影响。
她快要没有自己了。
陈佳肴想着,猛然一怔。
西方第一道下沉的夕阳照在陈佳肴脸上,她下意识眯眼,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陈佳肴干脆利落解开了安全带,胸口束缚瞬间松开,她下车,径直走向后座。
车门拉开,一边拿东西一边说:“可能就随便吃点,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问一下室友。”
说完,东西也拿完了。
陈佳肴把车门关上,绕过车头,路过驾驶座的时候,她停了一瞬,没有靠近,就那么隔着大半米的距离和周延礼说:“我走了。”
此时落日又降一寸,红光完全铺盖在周延礼的车上,也照红了他的脸。
他变得和那落日一般,很近,但却刺目。
陈佳肴看着,听到他说:“好,去吧。”
陈佳肴闻声唇角弯了弯,转身离开。
少女影子落地,被光拉得又细又长。
周延礼目光还在陈佳肴身影上,他看着她走进宿舍大厅,上楼,然后消失在拐角。
流程一如既往,但是周延礼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正准备驱动车辆离开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小细节。
以往陈佳肴说的都是:我回去了。
今天却说:我走了。
他微微蹙眉,再次扭头看向陈佳肴的方向,手指有序落在方向盘上。
烦躁情绪昭然若揭。
这时,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格子裙的女生从一辆车上跳下来,她转身前喊一声:“我走啦!”
然后小跑着奔进女生宿舍。
周延礼在原地静静待了片刻,而后唇边失笑,微微摇了摇头,驱车离开。
-
陈佳肴东西多,走得慢,她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身后忽然传来小跑,一只手先她一步推开宿舍门。
陈佳肴被吓了一跳,扭头对上一张笑眼圆脸。
圆脸姑娘扎着一个丸子头,头发染成了浅栗棕,额前梳着微卷的空气刘海,看着像初中生。
她身上穿的是JK套装,更减龄。
“诶?你也是这个宿舍的啊?”
“哦!你就是陈佳肴吧?”
“我是虞西米,二号床的。”
于是陈佳肴跟大学第二个室友是在宿舍门口认识的,并且拎着一堆东西,十分艰难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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