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可周延礼依旧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轻轻抬手盖在了她眼睛上。
声音低下来,带着安抚不懂事小朋友一样的口吻说:“好了,都过去了。”
过去?
怎么过去?
陈佳肴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疯了。
情绪分崩离析就在一瞬间,她听不得周延礼这样敷衍的语气,她一把拿下周延礼的手,眼睛直直盯着周延礼。
她脱口一句:“那你相信——!”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求知欲与声音一同戛然而止。
陈佳肴收了声,看着周延礼平稳如常的表情,目光一寸一寸下移,落在她握着周延礼手的手。
她几近疯掉,他却依然满目云淡风轻。
她还要问什么?
她还能问什么?
片刻,手机铃声停止。
陈佳肴也轻轻松开了周延礼的手。
她像突然释怀了一样,始终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骤然落地消失。
此时醉意也几乎全部消散。
隔壁商厦到了下班的时间,一盏盏灯渐灭。
头顶月光好像慢慢亮了起来。
陈佳肴抬起手轻轻抹了把脸,她说:“我也想变得跟她一样优秀。”
“我打算出国了。”
“周叔叔。”
-
梦中一道身影晃过,周延礼睁开眼。
厚重的窗帘缝透着一道明光,周延礼躺了两秒,伸胳膊拿桌子上的手机。
早上八点十分了。
起迟了。
周延礼早上有课,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他顺手翻到闹钟页面,发现自己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无声闭了闭眼睛,跟其他老师换了节课,然后起身洗漱。
出家门前,周延礼收到换课老师发来的微信:周教授,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啊。
周延礼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回口袋,“砰”一声关上门,进电梯下楼。
电梯门合上前一秒,周延礼忽然摁了开门键。
电梯打开,他面无表情走出电梯。
回家。
再出来,手里拿着刚刚忘记的文件。
上午十点,一节大课。
周延礼准时抵达教室,他扫了眼台下,基本全员到齐。
目光扫过角落费勉的时候,周延礼停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如常打开电脑,打开ppt,声音无波无澜讲课。
五分钟过去,台下学生各个满脸迷茫。
周延礼心情不悦,“怎么回事?”
有人小心翼翼举手说了句:“教授,我们班该上下一部分了。”
周延礼一顿,抓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片刻直起身,低声一句:“抱歉。”
晚上八点,周延礼回家。
他没把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而是停在了家单元门口的停车位。
刚下车,灰猫翘着尾巴蹭了过来。
周延礼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灰猫跟了一半,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停下来。
它蹲在原处,歪着脑袋看周延礼。
周延礼抵达电梯口前一刻,转身折返。
他与灰猫对视,然后转身走向灰猫的窝。
抬手把窝端起来,他看着灰猫说:“我只问一遍,跟我走吗?”
灰猫细细喵了一声。
周延礼沉默两秒,端着猫窝转身走进电梯。
灰猫跟着进了电梯。
秋去冬来。
腊月已至。
周延礼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抬头,看到陆寻在自己办公椅上瘫着。
他走过去,随手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陆寻看了眼桌子一角放着的日历,十二月二十一,进入冬至了。
往年的平城这个时候已经落了好几场大雪,今年却没半点动静。
没雪没雨,天气便更加干燥,催得人心烦意乱。
陆寻慢吞吞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呗,周教授请我吃饭?”
周延礼把餐卡往桌子上一扔,“自己去。”
陆寻“啧”了一声,“就你这一副甩卡渣男相,要是我我也受不了。”
“我连三年都受不了,早走了。”
周延礼闻声骤然掀眸。
开着暖气的办公室忽然冷了几度,陆寻沉默几秒,果断认怂:“对不起,是我嘴欠,与你渣没关系。”
周延礼移开目光。
两个月了。
距离陈佳肴出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这是唯一一次陆寻提起“离开”这个话题,周延礼没有过分黑脸。
陆寻感觉自己今天也许能问出点什么,他试探地蹭到周延礼旁边,故意叹气说:“唉,这么不愿意,当初为什么还放她走?”
“难不成是那句:‘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
陆寻本来也没指望周延礼真给他什么回应,结果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听到周延礼说了句:“她需要走。”
“什么?”陆寻没听懂。
周延礼也没再说。
他只是站在窗口,看着西边的天。
窗户忽然落了一片米粒大小的东西,渐渐的,雪花满天。
下雪了。
过不了多久,就要元旦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元旦。
那一天,他下了鱼饵。
她上钩了。
十七岁……
他不是禽/兽。
十八岁,少女初成。
夕阳光下,他察觉大事不妙。
纵使成年,依然白纸一张。
于她而言,情感难辨。
是依赖,还是别的更多。
他需要她弄清楚。
所以她要走,他不拦着。
他给她时间,给她空间。
也给她自由。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在成年人的规矩里,所有的“给予”背后,都存在“索取”。
而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泰戈尔
第47章 偏袒
“准备待多久?”
陈佳肴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她带在身边的东西不多,其他都走了托运。听到电话那头的沈烟问,陈佳肴伸手把洗漱包从行李箱底层抽出来, 然后才起身拿起床上的手机说:“不打算回去了。”
沈烟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初出国,陈佳肴有不少事情都是问的沈烟。后来两个人一起出国,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也不在一个城市,但是距离不算太远, 所以偶尔会在节假日一起参加聚会和逛街。而且身处异国他乡,两个人既是同胞又是大学室友, 难免会有惺惺相惜。
时间长了, 便成了好朋友。
沈烟出身好, 家境好, 从小接触的为人处世方式于平常人而言都是“高级优越”的, 所以陈佳肴遇到很多事情都会找她问问。
这会儿听到沈烟沉默, 陈佳肴以为自己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问:“怎么了?”
不多时电话那头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沈烟的声音再次传来, “刚刚有点事,你说什么?待多久?”
陈佳肴眼眸闪了闪, 没再重复, 只是说句:“再说吧。”
她说着起身走向卫生间。
酒店高档, 处处都干净整洁,洗手池台不见一滴水渍,镜框周围镶了一圈小灯,白炽灯光把人因为行程匆忙而狼狈憔悴的脸照得顺眼了不少。
陈佳肴把手机放在旁边置物篮里,卸下细白手腕上的头绳把及腰的长发随便绑起来。
陈佳肴这几年在国外没什么不好的,只有饮食不太习惯。以至于她只长了身高, 体重不增反降,脸瘦得只有巴掌大。
头发扎起来,小脸全部露出来。她本来就白,被光线一铺,肌肤显得更白,也显得更憔悴。
皮肤白的人唇色也大多很淡,陈佳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唇问沈烟:“你什么时候去逛街?”
沈烟笑一声:“此时此刻,逛完去吃晚饭。”
陈佳肴说:“给我买一支口红。”
“知道了。”沈烟说,“色号我给你挑。”
陈佳肴沉默了下,说:“那还是我自己买吧。”
沈烟骂一声:“滚。”
陈佳肴笑:“豆沙色系就行了,我过几天要入职。”
“嗯?过几天?”沈烟说,“那今天怎么不出来?”
“今天要见一下介绍人。”
陈佳肴说着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像是房门被狠狠摔在墙上的声音。
沈烟都听到了,忙问:“怎么了?”
陈佳肴蹙了蹙眉,“不知道,隔壁的。”
沈烟问:“你住哪个酒店?安全系数怎么样?要不直接住我那算了,我又不是只有一套房子。”
陈佳肴失笑,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又传来玻璃随地的声音。
酒店走廊铺着厚地毯,玻璃不至于碎出这声音,除非是在房间里打碎的。
房间里打碎的她怎么听那么清楚?
陈佳肴想了想,拿起手机跟沈烟说:“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沈烟叮嘱一句:“你注意着点,别逞能。”
“知道。”
挂了电话,陈佳肴走出卫生间,隔壁乱糟糟的声音更明显。
这次除了玻璃随地的声音,还有明显的男人女人各自辱骂声。
陈佳肴走到门口打开猫眼,看到正对门的房间大开,玄关一地玻璃碴,再往里就看不到什么了。
但是声音还在。
女人尖叫着又哭又喊骂:“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工作都辞了!你给我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男人也跟着喊:“都说了我们什么也没干!我现在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女人骂:“谁知道你能干什么!你说你精神不好!精神不好不代表身体不好!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你根本就是在哄我!”
“你有病吧!”男人喊了一声。
下一秒,陈佳肴看到男人从里间走出来,他个子不高,身子也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走到玄关的时候,身后一个女人冲上来。
女人比男人壮,个头也高,她拉扯男人喊:“那个婊/子呢!那个婊/子呢!你到现在还在护着她!把她给我找出来!找出来——啊!”
女人被男人一把狠推在地,她摔在地上的玻璃碴上,掌心瞬间出了血。
陈佳肴脸色微变,在手机屏幕轻按的同时打开了门。
女人哭着喊:“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报警!报警!”
男人冷笑一声:“都说了,我是神经病!神经病别说打人,就是杀人也不犯法!”
陈佳肴闻声一顿,抬手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
男人和女人这时才扭头看到陈佳肴。
陈佳肴今天回国回得匆忙,今年十二月份的平城还没来得及下一场雪,但是气温已经低至零下。
她刚下机的时候穿得还算多,棉衣外套加围巾帽子。进了酒店就全都脱了,只剩下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冬裙,过膝长靴没来得及脱,靴跟五六厘米,撑得陈佳肴又高又瘦。
再加上她肌肤苍白,面色憔悴,站在门口显得很弱不禁风。
男人一看她这样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瞪眼威胁:“看什么看!没看过神经病打人啊!”
陈佳肴垂眸看了眼对面玄关处躺着的女人,虽然手上有伤,但不算特别严重。
最重要的是,对方看上去比她要更健康有力。
陈佳肴判断了下,没抬脚过去,只是站在原地说:“你看上去认知清醒,言辞行为拥有基本逻辑,并不是完全限制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男人一愣,好像没听懂。
陈佳肴不在乎对方听没听懂,也不怕对方朝她动手。
毕竟这是酒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人。
她又补一句:“故意伤人,是要承担相应刑事责任的。”
男人上上下下瞥看陈佳肴,听她张口闭口都是专业术语,有些怵,又不想那么怂,嘴里不干不净骂:“你装个屁!少在这吓唬老子!”
说着转身就要走。
女人见他要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抓他。
这时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男人,男人一身正装,二十五岁左右的面孔,他径直往这边走。
女人一见这男人立刻喊:“萧律师!萧律师在这里!”
瘦男人见状变了脸色,扬手就要抽女人。
叫萧律师的男人立刻出声喊:“方先生!方先生你注意举止!”
女人见到萧律师仿佛见到了靠山,立马攥着萧律师的胳膊又哭又喊:“萧律师!萧律师你都看到了!我要报警!报警抓他!”
方先生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走。
萧律师没拦着,只是扶着女人说:“周女士,你的伤……”
周女士哭得仿佛要昏过去,“人渣!人渣!他就是个人渣!”
这位律师显然不太擅长安慰女人,手足无措站在那,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您先冷静一下。”
陈佳肴看了眼走廊的摄像头,再次敲了敲自己的房门。
周女士此时已经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沉浸在自己情绪中。
萧律师闻声扭头,看到陈佳肴还以为对方是被打扰的客人,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们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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