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热气渐足,模糊了周延礼的眉眼,流水从他脸上划过,经由脖颈,滑过喉结,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手臂被热水抚摸,线条都柔软了不少。他抬手把淋头关了,简单擦了身子和头发,脸上的水随便抹了一下,开门出去。
屋里处处都有暖气,但是浴室和客厅还是有温差。湿发激冷一瞬,周延礼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往客厅看。
没什么动静,他以为陈佳肴回自己房间里,等推开房间门看到一室黑暗才轻轻蹙眉,视线转向喝喝,喝喝一脸茫然地舔了舔爪子。
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周延礼收回目光,又去客厅转了一圈,路过茶几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原地驻足两秒,扭头,目光垂落在茶几一角。
片刻,眉间神色一抹无奈。
雪停了,车顶只落了一层浅浅的白,地面交错凌乱的脚印也重新被盖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轮廓。陈佳肴站在后备箱前,看着里面摆放规整的书架,书以及一些别的桌面摆放物件,心里堵得难受。
起风了,陈佳肴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眼角隐隐泛红才轻轻吐了口气,一眨眼睫敛去眸中万千情绪,她最终还是把铭牌放回了后备箱,然后关上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上楼。
回到家陈佳肴先看了眼还在播放的电视,又探头看了眼主卧的方向,没什么动静,是还没洗好还是睡了?陈佳肴看了眼喝喝,企图从它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却不想喝喝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扭身去了阳台吃粮。
只知道吃喝的小废物。
身子渐渐暖了起来,衣物上的冷气也散个差不多,陈佳肴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树杈衣架上,心虚地在原地又待了半分钟才抬脚往主卧的方向走去。她悄悄打开一条门缝,里面只闪着一层暗光,应该是只开了一盏台灯。
“周延礼?”她轻轻唤了一声,没听到回应,才闪身进去,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到周延礼已经躺进了被窝,男人被柔软轻薄的被子裹着,轮廓看上去有些可爱,发顶露出一点,陈佳肴看得眉眼和心都软成了一团。
她膝盖跪在地毯上,正准备帮他把台灯关了,忽然一瞥眼看到灰色枕头有几处颜色有些湿。她一怔,忙不迭扒开被子,抓了一手湿凉,不可置信地气道:“你怎么不吹干头发啊?”
周延礼好像喝多了,闻声轻轻闪开眼缝,一言不发把陈佳肴手握进手里轻声说:“忘了。”
陈佳肴满心怒气都被他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吹散,她声音放轻了不少,口吻还是有些重,“这怎么能忘?你起来,吹干再睡。”
周延礼捏了捏陈佳肴的手,“困。”
嗓音低低沉沉,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细察好像能找出几分撒娇意味。
陈佳肴在埋怨他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一堆乱麻思绪中发岔了一秒:这个人是白天晚上两种人设吗?怎么月亮一出他就开始变成兽崽子了?
卫生间开了暖风,陈佳肴因为身高原因被滑稽地安排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吹风机,指缝穿过一片丛林般的密发,湿迹渐渐消失,指尖能触碰的皆是柔软。她摸了几把,感觉差不多了才关了吹风机说:“你头发好多哦。”
周延礼想起之前学生议论的那些梗,微微仰头,唇瓣贴了下陈佳肴柔软的颈说:“羡慕吗。”
“不羡慕,我头发也很多。”
“还很长。”
周延礼笑“嗯”一声,“我养的。”
这话说得不假,当初陈佳肴刚到平城,明显营养不良,身体都跟不上,更别提头发了。能长成这样,周延礼属实功不可没。陈佳肴笑着,灯下她目光缱绻,看着周延礼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脸说:“那太谢谢你了。”
“就这么谢?”
陈佳肴脸红了红,轻声:“你别老这样。”
“怎样?”周延礼唇角勾了勾。
陈佳肴眼波轻闪,不说话。
周延礼眸中藏笑,手指勾了勾陈佳肴的长发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谢人要真诚。”
“我很真诚。”
“我教你怎么更真诚。”
周延礼个子高,陈佳肴纵使站在椅子上也不过比他高一点,他双臂搂着陈佳肴的腰身,微微抬首,眉眼很有目的性地盯看陈佳肴的脖子。
只平静了片刻,便开始动手动脚。
陈佳肴怕痒,偏头躲了下,却被男人控制欲极强地扣住了后颈不准她动弹,颈肩渐渐落了轻吻,肌肤如电过一般发出轻颤。不过她也不再躲闪,甚至双手轻轻攀上了周延礼的肩,耐着性子纵容对方。
陈佳肴本以为自己今天可能交待在那了,却没想到周延礼并没有进一步做什么,而是干脆没让她下地直接抱着她回房睡觉。
两个人躺进被窝,陈佳肴顺势钻进周延礼怀里,她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脑袋,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才说:“睡吧,晚安。”
昏暗的房间里,周延礼睁着眼睛,他的手就在陈佳肴后脑勺上罩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一个收回了胳膊,一个放下了手。
两个人同时一怔,周延礼率先低下了头,怀里的陈佳肴只僵硬了一瞬,而后无声无息地红了眼。
周延礼似有感知,叹了口气才重新把陈佳肴抱在怀里,他抱得有些紧,陈佳肴明明觉得勒,却也伸手把周延礼抱得更紧。
周延礼先开口,“撒谎精。”
陈佳肴反驳:“你才是。”
周延礼说:“我没跟你说晚安。”
陈佳肴嗓音闷闷,“但是你说你去上班了。”
“我没有。”
陈佳肴一愣,后知后觉发现还真是,他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他在上班,除了那次说去开会。这么一想,陈佳肴突然自责愧疚起来,她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他,但却连他那么大的改变都发现不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陈佳肴问,“要重新找工作吗?”
“我本来就没有很喜欢做老师。”
“可是……”陈佳肴说,“你都喝酒了。”
“没喝多。”周延礼说,“我酒量是你爷爷教出来的,放心。”
陈佳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周延礼喝酒的原因,也许,他不是在喝酒,他只是想跟爷爷说些什么。
这么一想,陈佳肴鼻头更酸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问:“爷爷酒量很好吗?”
“比我好。”
“那他好厉害。”
“你也厉害。”
陈佳肴“嗯”了一声,“那我争取更厉害。”
“嗯?”
“我养你。”陈佳肴说着又把周延礼抱紧几分,“你可以不用上班,我养得起。”
周延礼低笑两声,“陈律师确实工资比我高,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我争取更高一点。”
周延礼又笑:“好,加油。”
陈佳肴问:“你为什么要笑,你不相信我。”
“没有。”
“明明就有。”陈佳肴说着脑袋从周延礼怀里钻出来,黑暗里与周延礼对视,“你又笑……”
话刚说完,周延礼顺势低头,贴上陈佳肴的唇,“晚安。”
陈佳肴还想挣扎地瞪了瞪眼。
“那做点别的?”
脑袋瞬间缩回了被窝里,“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喝喝:呵呵。
第64章 偏袒
陈佳肴刚把注意力从大堆工作种抽离, 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犹豫踌躇的萧煜,她明显愣了一瞬,而后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四周, 大家都在低着头工作,没有人与萧煜对视, 那……他是有事找她?
“怎么了?”陈佳肴无声张口型问。
萧煜挠了挠头,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 陈佳肴更疑惑了,以为他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便拿手机微信问他:?
萧煜:茶水间?
嗯?真有什么不方便的啊?
陈佳肴想着再次抬头, 恰好看到萧煜转身去茶水间房间的身影, 她只停了一瞬, 便起身跟了上去。
最近茶水间新换了一批咖啡豆, 味道比之前浓, 也醇,一进茶水间,扑鼻都是苦香。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备的椰粉奶粉茶粉, 与暖气混在一起,显得茶水间像个街边奶茶店。
陈佳肴顺手给自己冲了一杯果茶, 捧着茶水杯看萧煜问:“怎么了?”
萧煜左右看了两眼, 确定没什么人才微微往陈佳肴旁边斜了斜身子说:“我周末没事去平大转了一圈。”
他行为神神秘秘, 惹得陈佳肴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嗯”一声:“去平大做什么?”
“就……随便转转。”萧煜说,“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处理案子了,每次有关社会性的案子结束之后我都会抽时间去观察一下舆论方向和周边人的生活。”
陈佳肴点点头说:“挺好的习惯。”
萧煜看陈佳肴满眼诚恳,叹了口气,“你就不问问我知道了什么?”
陈佳肴轻轻吹了口杯子里的热水,“嗯?”了一声, 眨了眨眼睛,十分配合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要说萧煜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和拘谨,这会儿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心情十分复杂地看了一眼陈佳肴,转身也给自己冲了杯果茶,然后一边吹着茶的热气一边很随心地问:“周教授离职了?”
陈佳肴愣了下,而后才迟钝地点头,“对,被离职。”
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觉得讽刺,杯壁温度渐升,心却没能捂热,萧煜盯着水面,没什么表情地说:“这些人,都是一个样子。”
陈佳肴捧着杯子没说话,只是杯子里的水已经渐渐没了热气,瓷杯也重得让人手腕脱力,她又想起那几天有事没事都想喝点酒的周延礼,心口闷闷的,好半晌才轻轻抬起眼睛看向萧煜问:“他们怎么说的啊?”
两个人像打哑谜一样聊天,但却又彼此都能明白,萧煜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骂学校没良心咯,资/本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惋惜再也见不到那么帅的老师了,其他老师扬言要去整容,他们要老师交肖像费。”
杯子虽然凉了,水却还是温热的,喝到最后不烫不凉刚刚好,陈佳肴抿了一小口,说:“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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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近年底平城的雪就落得越频繁,郊区的雪没人清扫,化得慢,常常一天过去只融了浅浅一层,夜里又被新的覆盖,常青在大片茫茫里冒出一点绿尖,和一栋一栋的红墙砖瓦相得益彰。
陈佳肴头上戴着兔毛的发箍,像一个没有顶的帽子,她本来就头小脸小,圈了一层毛茸茸更显脸小,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隔壁一条大金毛过来找她玩,没一会儿隔壁小朋友也踩着雪地靴跑了过来,小朋友见到陈佳肴本能要喊“姐姐——”,话音落了一半,车门开了又关,穿着黑色大衣的周延礼下来,小朋友立刻改口喊:“小婶婶”!
喊得陈佳肴脸红耳朵也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他,小朋友攥着糖原地站了两三秒,等陈佳肴走了转身把糖给了周延礼,周延礼面不改色接下,摸了把他的脑袋说:“乖。”
秦煦岚是前段时间知道周延礼被迫离职的,知道以后没表现出什么对学校的愤恨,也没表现出什么难过和失落,反而捏着葡萄嘲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要靠女人养。”
周延礼本人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说一句:“嗯,命好。”
秦煦岚“嘁”一声:“你是命好了,可怜我那干女儿……”
周延礼斜过来一眼。
秦煦岚哽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你看什么看!就是我干女儿!”
周延礼又“嗯”一声:“岳母好。”
秦煦岚扭头看向周明宣:“这人到底是遗传谁的没皮没脸?”
周明宣满心都在新闻联播上,闻声“嗯?”了一声,“什么?”
秦煦岚翻了个白眼,开始给陈佳肴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下班,晚上想吃什么,周末想去哪里玩。
陈佳肴本来周末是没什么时间的,但是前段时间她接了个案子,办得很漂亮,下班前人事送来一份转正考核表,月中财务发工资条的时候“奖金”那一栏多了一串阿拉伯数字,周五下午戴律给她放了一个完整的周末。
陈佳肴这才有底气跟秦煦岚说:“周末可以去家里吃火锅吗?”
那当然太好了。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餐桌放着一个四宫格,又红又辣是一锅,又红又酸是一锅,清汤寡水是一锅,还有一锅馥郁浓白,勺子一搅能捞出几块鸡肚肉。热气腾升,乍一看和窗外的雪是一个颜色。
饭后陈佳肴和秦煦岚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秦煦岚最近新换了偶像,是个唱跳演戏全能的男艺人,年龄不大,刚成年,荧屏里他一双笑眼,举止有礼,看得秦煦岚捧着脸各种喊:“妈妈的好大儿!”
陈佳肴失笑出声,秦煦岚挽着她问:“是不是特别可爱!舞台特别帅,我给你找他跨年晚会的舞台,真的特别帅!”
陈佳肴看了一场又一场舞台,最后非常诚恳地点头说:“嗯,很帅。”
说完旁边一直在跟周明宣议论正事的周延礼闻声漫不经心瞥过来一眼,陈佳肴只对上一秒,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三个字,代价很大。
陈佳肴被钉死在床上,她头顶时不时会撞在床头柜上,喉咙溢出一声声难耐,夹杂着男性荷尔蒙的汗液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眼皮上,她被烫得浑身颤抖,满脸绯红,娇宝宝一样伸出藕臂去捞身上的男人,将破碎的声音递到男人耳边,唤他的名字:“周、周延礼……”
沉浸在欲/望里的男人眼睛很深,盯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情/动,动一下问一句:“很帅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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