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一走起码半个月才能见到, 让她如何不挂念。
黎书跟迟星拥抱了一下, 恋恋不舍地找了最后一圈。尔后振作道:“那我走了,明年见。”
迟星挥手:“再见。”
以往回老家, 黎书既开心又期待。可这一次因为晏斐的缺席, 黎书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做的太过头了吗?
黎书不知道, 她就带着这样的疑惑上了飞机。
迟星目送着黎书,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一回头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晏斐。
晏斐似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么大个活人, 发红的眼直盯着黎书消失的方向, 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的, 透着一股子萎靡气。
迟星摇头, 书书不是没有等到晏斐,只是晏斐不敢出来而已。
哎,还是不要插手吧, 别违背了书书的本意。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晏斐至始至终躲在墙角,在黎书进去的那瞬间眼里失了光,微笑唇压成平直的线, 唇瓣苍白干涸。
他反手扣上帽子,清瘦隽永的少年连影子都落寞不已。
他不敢跟过去,他还没有想到错在哪。他不能让姐姐收回对他的喜欢,一点也不可以。
他就留在这里,等春天来,等姐姐回来。
要听话,不能做错事。
腊月二十六,小镇下起了雪。
雪花洋洋洒洒地旋在空中,如柳絮轻柔地落到远处的山尖,装点着寂寞的冬天。
黎书打开窗户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到掌心。晶莹剔透,不一会儿便化作了小水珠。
邻家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出门,叽叽喳喳地欢呼着:“下雪了!”
“我们来堆雪人吧!”
小孩子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纯净的眼睛亮晶晶的。
黎书托着下巴,羡慕又怜爱地看着那一群小萝卜丁。
她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数着秒数,还不过一秒,就有人点赞。
素净的手指拂过他的名字,黎书呢喃着念出:“晏斐。”
这是回来的第三天,晏斐除了道早安晚安,其余时间都不找她。
或许是不敢来找她,她看过好多次“对方正在输入”,可最终什么也没收到。
孩子们发出银铃般的欢呼声,头发上沾着些雪花,咧嘴笑得露出了小牙齿,小手被冻得红彤彤的还不肯扔掉冰冷的雪球。
快乐的尘埃附在每一粒雪花上,春节将近的气氛愈发浓厚。
看得入神,连迟星打来电话也差点没注意到。
“书书,你们那边下雪了?快给我看看。”
迟星鲜少见到雪,尤为兴奋地说。
黎书把镜头转到窗外,“这边也不怎么下雪,今年是个例外。”
她童年的所有假期都是在这个小镇度过的,也很少见下雪。即便是下,也只有一小点。
迟星在那边惊呼道:“好漂亮!”
黎书一眼看去,对面的山头已经垫起了皑皑白雪,莫名有点圣洁。
迟星看够了,开始说正事,“对了,你听说管彤那件事没?”
黎书拧眉,“她又干什么了?”
“她报应来了。”迟星老神在在地翘着腿,“沈予礼在圈里表明,谁敢帮管彤就是跟他作对,还让管彤一家还他五百万。可谓是被逼的走头无路啊。”
黎书早有预料,沈予礼不可能放过管彤,她的本意就是让他们狗咬狗。
懒得自己动手,又得到想要的结果,两全其美。
迟星又说:“远不止这些。管彤爸爸投了个项目,亏得一败涂地。还因为赌借了高利贷,想出国没跑掉,现在三边追着他们要债。整天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黎书没做反应,看不出高兴与否。
“还有啊,管彤跟李扬雄搅在一起的事也被抖出来了。”迟星有些纳闷地说,“可你不是早就寄给沈予礼了吗?他为什么看起来非常震惊?”
黎书说:“快递丢了。”
迟星点头,幸灾乐祸地说:“你是没看到,当时沈予礼青白交加的脸,彷佛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
那时候沈予礼对管彤还无微不至,圈里人都默认为他俩是一对,却不想被兄弟戴了‘绿帽’,真是一桩笑话。
无论现在沈予礼喜不喜欢管彤,但一定让他丢尽了脸面。
“而李扬雄拒不承认,说是管彤勾引的他。啧啧,这出大戏真是相当精彩。”
“管彤父母也真蠢。竟然找上李家,希望李家能够庇护他们。”
迟星滔滔不绝地讲着,到最后甚至有些口干舌燥,却发现黎书失神地望着窗外,瞳孔失去了焦距。
“书书,你没在听吗?”
黎书侧过脸说:“在听。”
“那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黎书接电话的那一刻,迟星就敏锐地觉察到黎书兴致缺缺,有些无精打采。
就算是听到这种大快人心的消息,眉梢还是若有若无地绕着一些苦闷。
黎书颇为烦恼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晏斐把她的喜欢当作感动,那她大可以说清楚,不必对晏斐发脾气,冷着晏斐。
晏斐那种敏感又别扭的性子,说不定还会会错意,更加坚定她不喜欢他。
迟星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她在说晏斐,稍加思索后说:“要不,你给他点提示,让他早点想通。”
黎书原本的设想是晏斐会耐不住性子,早早地来找她。
只要晏斐稍微对她撒一会儿娇,她就举手投降。然后她就会好生哄晏斐,告诉晏斐她的心意。
却没想到晏斐这次这么听她的话,竟然真的不来找她。
黎书决定先妥协,“还是直接跟他讲吧。这样我们俩都难受。”
手机不离身就是为了等晏斐的消息,尝到好吃的菜想着晏斐会不会喜欢,偶尔看到外面的人影也会猜测是不是晏斐。
总之做什么事都能想起晏斐,她好像明白了,晏斐已经完全渗透到她的生活里。
短暂的分开让她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疯狂地想念晏斐。
这种想念不是突如其来,而是早有预谋。
晏斐早就偷走了她的心,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小孩子堆完雪人,插上树枝当作雪人的手臂,围着雪人蹦蹦跳跳。
不多时,家长的到来打断了这场‘聚会’,各自领着孩子回家。
家里请的阿姨也在喊:“书书,下来吃饭。”
黎书关掉手机,决定想好措辞,今晚就找晏斐讲个明白。
晚饭过后,黎书陪着爷爷奶奶在客厅看电视。
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被奶奶看了去,奶奶捏着她的手:“在想什么?告诉奶奶,看奶奶能不能帮你。”
黎书抱住奶奶,头往老人家肩上靠:“没事。”
许多事情等到真正开口的时候却说不出来,她想了千万种说法,仍旧担心不能完美地表达。
上了年纪的人看电视容易困,爷爷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轻声喊:“爷爷,要不要去床上睡呀?着凉了可不好。”
爷爷半睁开眼,“我再坐会儿,到床上去反而睡不着。”
黎书便去房间拿了张毯子给爷爷盖着。
坐回去的时候,黎书看到有个人影从客厅的玻璃窗一闪而过。
黎书猜测,会不会是晏斐来了?
心里的琴弦被拨动,黎书拿出垃圾桶的塑料袋,略有些欢愉道:“奶奶,我出去扔个垃圾。”
奶奶还没发话,就看到自家孙女提着垃圾开了门。
她咕哝道:“怎么丢个垃圾这么开心。”
地面垫起厚厚一层雪,几个脚印格外明显。
黎书脱口而出:“晏斐!”
见不着人,黎书焦急地四处张望,不住的喊:“晏斐!”
昏黄的灯绕成一束束光圈,雪花漫天飞舞,想见晏斐的欲望越发强烈。
黎书跟着脚印,却发现了不对劲,根本就不是晏斐!晏斐从来不穿皮鞋!
满心欢喜被打碎,黎书警戒地往后退,“谁?”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牵强地笑着。
沈予礼的肩头落了雪,猩红着眼,黏糊的眼神让黎书尤为难受。
“怎么是你?”
黎书翻了个白眼,似乎很不乐意看到他。
黎书欢心的呼喊是他心头的刺,要命地刺入骨髓,痛不欲生。
他喉头发紧,问出了这几日一直在纠结的事:“如果我没有认错人,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白日做梦。”黎书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如果有那么多如果,那她宁愿没有遇到过沈予礼。
“可以原谅我吗?”
沈予礼嘶哑着嗓音,他从一开始就错得太厉害。
黎书连个正眼都不肯给他,沈予礼感觉心脏上箍着一根铁丝,一圈一圈越来越紧,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男人绝望,下一秒身形矮下去,他双膝跪地,“对不起啊,伤害了你。”
“请允许我倾尽一切来弥补你。”
卑劣的他还是想找个借口留在黎书身边,他平视着雪面,茫茫的白色预示着某种结局。
黎书有些震撼,但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跪下的男人。
沈予礼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闭上眼虔诚地祈祷。
几秒后,黎书说:“不需要。”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入屋。
她跟沈予礼之间的帐已经算清楚了,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沈予礼笑了笑,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继续跪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57章
门合上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沈予礼低头轻扯嘴角。
冷峻的侧脸冻得发白,睫毛被雪水沾湿,混着的还有滚烫的泪水。
他微弯着腰, 似乎被这雪夜压得喘不过气。
不知哪户人家养了鸡, 鸡鸣声穿透黑夜,传遍整个山间。
恍惚间,沈予礼感觉广袤的天地间只存在他一人, 死寂延续到生命的尽头。
也许是上天怜悯他,雪停了。
牙关止不住地打战,鼻腔灌进雪天的清冷, 让他头脑清醒得很。
十三四岁的黎书拥有一双最澄澈的眼睛, 她执着地带他去买药,叮嘱他好好生活。
他生活在无边的阴暗里, 心底荒芜一片。可黎书的出现给这片荒漠引来泉水, 自此杂草丛生, 野蛮疯长。
他不再期待死亡, 学会了伪装, 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想, 等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他要站到她的面前, 也许会紧张到手心发汗地说:“我现在能保护自己了, 我可以保护你吗?”
每次被欧打后,他拖着满身疼痛拐到那个小巷里,倚着墙。
希望那个女孩能路过, 然后瞪圆了眼:“你怎么又受伤了?”
后来,再也没遇到黎书。但他总会躲到那个巷子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二十出头的黎书漂亮得惹眼, 跟着一群朋友在云水间吃饭。
她活力满满,一会儿跟同行的女孩子说悄悄话,一会儿跟男生开着玩笑。
桃花眼氲着水雾,弯弯的月牙娇憨清纯。
猝然加速鼓动的心牵出了两个月的故事。
他记得黎书娇声抱怨课程繁重鼓起的腮帮;记得黎书手里的温度与娇嫩;记得黎书请假为他熬醒酒汤……
他悲惨的人生,只有黎书认真对待过他。
而他呢,透过黎书看管彤,对黎书的情绪不管不顾,冷眼看着黎书对他好,狐朋狗友对黎书出言不逊也只是淡然一笑……
沈予礼双眸充血,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黎书!
种种往事一股脑地浮上来,黎书对他的好与他的狼心狗肺不断来回替换,像魔鬼一样缠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烙在身上最柔软的部分。
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僵硬得连眨眼都费力。沈予礼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大概死在这雪地里也不会有人觉得惋惜吧。
思维游离在宇宙之内,身体摇摇欲坠。
他吃力地抬眼看向二楼的窗台,旋即自嘲地垂眸。黎书不会再心疼他的,还期待什么呢。
不知道跪了多久,他哆嗦着掏出手机,用最后一丝力气道:“过来接我。”
他不能死,活着起码还能见到黎书。
跟着一起来在酒店随时待命的尚耀杰赶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看到沈予礼的状态心惊不已,眉毛上结着霜,唇色白得毫无颜色,眼神空洞得像是人偶,了无生气。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碰到沈予礼手臂的瞬间,尚耀杰只觉得扶着一块冰块,完全不像人类有力温和的肢体。
沈予礼使不上劲,尚耀杰暗中用力帮他站起身。
他的腿似乎习惯了跪着的弧度,仍旧伸不直,只好微曲着膝走路。
他呀,没资格再爱黎书了。
说黎书狠心也好,冷情也罢,黎书是完全没有负罪感的。
那人跪多久,身体能不能抗住,与她毫无干系。
爷爷奶奶睡得早,黎书也早早地回自己的房间。
她裹在被子里,拿着手机编辑文字,打了无数行的字最后只剩下空白。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言不达意,她喜欢晏斐这件事兴许当面说比较好。
要说最容易入睡的环境应该是下着淅沥小雨的午后,以及冰天雪地里的黑夜。
凌晨零点,她困得有些厉害,只发过去一句话:我想你了。
然后便睡了过去。
窗户挡住了料峭的冷风,室内暖和静谧。
来电铃声轻快地响起,打破了这种安静。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铃声结束也没被吵醒。
但音乐立马又响起来,黎书无意识地蹙眉,她迷糊地接通电话:“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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