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赎罪的。”
话音落下,从不知名的远方飘来微凉的秋风,他脸颊两侧的碎发被吹得轻微拂动,他的身后是大片如火的晚霞,仿佛还在剧烈地燃烧。天空中燃烧着的是晚霞,跃动的火苗有一两簇落至他的肩头,似乎有什么他曾经拥有又抛弃的东西借由零碎的火星被点燃,被燃烧殆尽。
夺目的红将记忆带回太宰治的BE线,那名为【救赎深渊】的结局。
最后的场景也是浓烈到足以充斥整片视线的红,不同晚霞的红,那是源自血液的红,寓意着生命的流逝。
“赎罪吗……?”
前往商场的路上会经过一条河,桥上车水马龙,桥底的河水以平缓的姿态流动,偶尔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成群结队的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太宰治默不作声地走到星宫诗织的左手边,将她护在人行道的内侧。车辆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卷开他的衣角,远远看起就如同摇曳着的白色花瓣。
在一片人间烟火气里,最为格格不入的就是太宰治,即便他的确真切地站在这里,站在她的身边,本源性的排斥感也会扑面而来。
他不属于人间。
星宫诗织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任凭多温馨的画面,多柔情的人间,也无法将他留下。
这看法产生后就不由分说地占据她的内心。
至于他所说的赎罪……
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成立的假命题。
“赎罪什么的,说出口就失去了效用。”星宫诗织说。
放眼望去,不算宽阔的河流表面吸收了部分的夕阳,波光粼粼的,美感中透着一股即将消逝的哀愁。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一想到是星宫小姐的问题,就忍不住认真地回答了。”太宰治说话时先是瞥一眼河面,又扫了眼正在由橘红色向暗灰色过渡的天际,“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
*
进商场时半边的天空都已经被夜色浸染成墨色,暖调的橘黄与冷调的灰黑在以天空为背景的画布上相互交织。
星宫诗织说来商场买东西也不是一时兴起,家里确实需要补充一些物资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品种的蟹肉罐头,太幸福了吧!”逛到食品区时瞧见排列整齐品种丰富的蟹肉罐头的太宰治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从货架上拿起两罐不同的蟹肉罐头互相比较起来,又偏头问星宫诗织,“星宫小姐有什么推荐的口味吗?”
被提问的星宫诗织盯着蟹肉罐头几秒,又环视四周,走到货架尽头,半蹲着拿起另外一个罐头,又回到太宰治身边,把罐头塞到他手里,面色不改,“这个应该挺适合你的。”
太宰治低头看去,印有“鲱鱼罐头”的罐头映入眼帘。
……
“小姐太过分啦,我说的是蟹肉罐头啊蟹肉罐头,吃这种东西绝对会一点都不浪漫地死去的吧!”
因为情绪的波动,他的语速比平常快了几分,说完后几秒星宫诗织才发觉他略去了自己的姓氏,只是简单地称呼她为小姐。
亲昵感也油然而生。
以前她在走太宰线时也曾经因为他称呼的改变而狂喜不已,不过放到现在,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复杂,更多的还是时间流逝留下的某种沧桑感,尽管从她游戏通关到现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也不过是一周。
“那就这个口味吧。”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的星宫诗织随手拿起一个口味的蟹肉罐头取代他手里的鲱鱼罐头,“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唔……原味吗?看起来也很不错呢。”太宰治认真地阅读罐头的说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星宫诗织话语中的不耐。
“接下来小姐还要再买点什么呢?”他又问,语气熟稔近乎恋人。
“一些生鲜食材吧。”
话音落下,太宰治推着购物车快步走在前头,嘴里欢快地说着:“那么出发——生鲜区!”
“小心别撞到人!”没料到他搞出这么一出的星宫诗织脱口而出,又急忙捂住嘴,前头的太宰治停下脚步,静静等待她跟上,而等她走过来后,压低声音,却盖不住得意洋洋,“我听到了哦。”
“所以就停下来了。”他冲着星宫诗织狡黠地眨眨眼。
“你不停下来也没关系。”星宫诗织装作挑选三文鱼。
但这句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曾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不停下来也没关系,只要她一直前行,那总有一天能够与他保持同步调的吧。
只要他迈出一步,那么剩下的距离就由她来完成。
然而事实证明,她当时已经半只脚迈进BE线了,亏的她还一直心态良好,直到现在她还是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心理素质,完全的乐观主义。
“因为这次我想要停下来。”
太宰治双手交叠靠在购物车的推手上,勉强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BE结局【救赎深渊】在lof有同名短篇,欢迎食用www还差四千,呜呜呜呜极限赶榜。
第47章 四十七口黑泥
一盒包装好的三文鱼被丢到购物车里, 星宫诗织错开他的目光,环顾四周,就像是在思考还需要买些什么其他的, 太宰治依旧是靠在推手上, 期待着星宫诗织的下一步行动, 后者被盯得头皮发麻。
“去结账吧。”现在就只有结账能够挽救局面了, 他也没多犹豫,点了点头。
然而在经过服装区时他蓦地停下脚步, 走在一侧的星宫诗织因为他的动作也停下来,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几经确认后才肯定他的目光集中在橱窗内的风衣上。
是那件后来长年累月陪伴着太宰治的砂色风衣。
一时间星宫诗织也不知所措起来,因为她接触过的,最为熟悉的都是黑之时代的太宰治, 然而眼前的太宰治显然不属于黑之时代,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前不久,就在他叛逃后,他烧毁了森鸥外赠予的黑色风衣。
与此同时,也宣告着那个属于港黑的, 属于黑暗的太宰治被火焰吞噬了。
她不该这么做的, 但是不由自主地就开口了,“要进去看看吗?”
“好啊。”他说,把推车放在门口,步伐轻快地走到店内。
不知不知觉地还是妥协了, 即便安慰自己说现在的太宰治并不是以前的太宰治, 将本为一体的人强行割裂成两个部分,也无法完全使自己信服。
只是一件衣服的话, 当做入社的礼物也没错吧?
开了个头,做任何的事情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小姐进来帮忙看看吧?”见星宫诗织还站在门外,太宰治回头对她说,“这件衣服合适吗?”
或许是服装店内的灯光过分的柔和,太宰治伫立在一片光海里,身上的砂色风衣也散着暖意,这一次,他的笑意直达眼底,不,应该说是,温和的笑意从他的眼底缓缓地流淌而出。
至此,星宫诗织见证太宰治由黑暗向光明的转变。
她垂下眼帘,避免让人看见她眼中的复杂情感,以前费心费神只想将他从黑暗深渊中拽出,然而这次他却自己从深渊中走出,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地面上留下一连串血液凝固后暗红色的脚印。
“很适合。”星宫诗织如实回答。
“嗯,那就买下来吧。”
于是走出商城时,太宰治一手提着装着食品的袋子,一手拎着服装袋。
*
好巧不巧的是太宰治在员工宿舍的房间就在星宫诗织的隔壁。
星宫诗织表示极度怀疑这其中有黑箱操作,因为她从太宰治的笑容里读出了不简单的味道。
回到宿舍,先是把买来的食材分门别类地放入冰箱里,之后又给自己倒杯水。
之前一直缩在包里打盹的猫也在听到开门声后精神过来,从包里钻出来,伸个懒腰就要化为人形,但被星宫诗织眼疾手快地阻止。
“喵——!”不明所以的猫拖长了调子。
对此,星宫诗织只得一个劲地摇头,用口型对她说,“隔墙有耳。”
虽然也不太清楚星宫诗织到底在担心什么,不过看她这么紧张,猫还是听话地维持猫的形态。
各个员工宿舍的布局构造都是相同的,但以星宫诗织和太宰治所在宿舍的中间线为界,两边的宿舍布局呈对称状态。
换句话说,星宫诗织所在的客厅,隔着一堵墙,也是太宰治的客厅。
很有可能对方就在注意着自己这里的一举一动。
改天还是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吧。
抛开太宰治,在这个节点出现的中岛敦也格外值得关注,今天在侦探社的时候就听春野小姐说了中岛敦的情况,是身体不适吗?
联想到中岛敦在异能者监狱的表现,纵然可以将其解释为监狱的氛围过分压抑使他回忆起孤儿院的生活,不过这只是最表层,最浅显的理解。所以星宫诗织也不过是将其列为一种可能性不算大的假设。
真要说可能性最大的假设,应该是果戈里与中岛敦间的微妙感。
但是……这个年纪的中岛敦根本没有接触到果戈里的任何途径,排除一切不可能,矛头就直直地指向了一个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
能够一直隐藏在背后,又运筹帷幄一切的,结合动机,除却太宰治就只有他了。
总而言之,还是先从中岛敦那搜集一些线索吧。
这样想着,她把在商场里买的苹果削成兔子的模样,装在白色瓷盘里,托着盘子,打开房门。
此刻,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
两头名为黑暗和寂静的恶兽盘踞在房间内,漆黑中,只有充满惊恐的呼吸声。
光怪陆离的梦境被揉碎了强硬地塞进银发少年的闹钟,破碎的梦境尖锐地刺入大脑深处,痛苦,恐惧,愤怒,种种丑陋不堪的情感凭空而生,毫无依据,却又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这本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情感。
“好痛苦——”
“为什么不是我啊——”
“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翻涌着的记忆几乎要将他撕裂。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把密封的梦境囚笼破开一道裂缝,真实世界的声音愈发清晰。
又是一声“叮咚”,夺回身体主控权的中岛敦翻腾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顺着太阳穴没入发丝根部,背后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站立起身去开门时带动的细微的风吹得背脊都发凉。
汗液的蒸发带走了大部分的热量,这让前一秒还觉得热的中岛敦下一秒就觉得指尖有些发凉。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秋风灌入,与之而来的还有走廊的灯光,一下子没能从黑暗中完全适应光线的中岛敦抬手遮去部分的光,又从指缝间看见了携光而来的星宫诗织。
那股感觉又涌上心头,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呢喃,“太好了,能再见到她。”
“你还好吗?我听春野小姐说你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好点了吗?啊对了,这是我刚刚买的苹果,吃点水果对身体也好。”
“里面是没有开灯吗?”
星宫诗织站在门口,她扫视了下中岛敦背后的客厅,是漆黑一片,这让人很难想象他刚才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抹黑来到门前开门的。
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的中岛敦抿唇,欲言又止,另一半脸则是被走廊的灯光点亮,黑暗与光明互为对立又在此刻在他的身上得到统一。
隐没在墨色中的瞳孔在某个角度散发着野兽特有的光芒。
不能……
绝对不能伤害她。
两人就在门口僵持不下,应该说是中岛敦单方面的僵持,之前只考虑到送个水果,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卡在门口的星宫诗织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现下夜风一吹,鸡皮疙瘩早已起了一身。
好在中岛敦犹豫过后就将门大开让星宫诗织进门,他的宿舍的结构布局和她的一模一样,在玄关处的墙壁上的同一位置也安装着个电灯开关,她熟练地打开灯。
客厅的灯跳亮了。
把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中岛敦已经把门合上。
“抱歉,我这里就只有水了。”中岛敦满含歉意地把一杯矿泉水推到她的手边,水面大约占据杯身的三分之二,厚重的玻璃底座摩擦木桌发出沉闷却舒缓的声音,星宫诗织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没关系,水就好。”
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星宫诗织思索着该怎么从中岛敦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最矛盾的一点的却是,如果要获取信息,在询问过程中无疑会勾起中岛敦不想回忆的过去,甚至是痛苦的。
一想到这样的因果联系,就要说出口的话语就又在唇齿间徘徊,“中岛君吃过晚餐了吗?我正好也在做晚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吃晚餐。”
所以一出口就变成了约饭。
用牙签叉起一块苹果咬到一半的中岛敦惊讶地睁大眼睛,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剔透又明亮,“咳——!!这、这还是算了……”
“咕噜噜”的声音打断他拒绝的话语,勉强把苹果咀嚼咽下的中岛敦不太好意思地低下脑袋,银色的发丝间红扑扑的耳尖格外显眼。
旋即,他的声音传出,“那就……麻烦了。”
“并不会麻烦。”星宫诗织笑着回答。
不过后面因为种种原因,晚餐的地点还是改到了中岛敦的宿舍。
晚餐是简单的料理,三文鱼刺身,加上天妇罗以及热乎乎的味增汤。
温热的汤从喉头滑下,落至胃部,整个胃都暖意融融,外头的秋风势头愈来愈大,吹得窗户砰砰作响,而屋内却是温暖的。
饭菜的香味,柔和的灯光,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也不用再流落街头。
美好生活的简单一角就足以让人满足得热泪盈眶,对于中岛敦来说就是这样的。
正盘算该怎么委婉地提问的星宫诗织似乎听见了抽泣的声音,她抬眸看去,发觉中岛敦将头低得几乎快要埋进碗里,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小声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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