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的日子如期而至。
董思良坐在评审席,学生们抽签之后依次上台演奏。
萧娜胸有成竹地上了台,一首《幽默曲》完成出色,赢得了董思良的点头。
她拿着琴下台,昂着下巴,骄傲地从清瑶的身边走过。
下一个演奏的,是钟清瑶。
她抽到的曲目是布鲁赫的《晚祷》。
琴脚放到合适的位置,调整好姿势后,开始缓慢拉动琴弓。
弓在琴弦上摩擦。
音色时而委婉绵延,时而沉郁冷冽。
在场的一众人都沉浸在了动人低哀的乐声中。
萧娜坐在台下,微微变了脸色。
她明明晚了一个星期才把曲谱给钟清瑶,她居然能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将曲子演奏得这么好!
这不可能!
考核结果公布。
钟清瑶将于跨年音乐会上于董思良同台演奏。
乐团成员们来恭喜她,“清瑶你的《晚祷》真的太好听的!你也太厉害了!”
“好羡慕你能得到和董大师合奏的名额哦。”
越过熙攘人群,清瑶看到萧娜背着琴往外走。
她跟了上去。
“站住。”
第十章
“站住。”
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的过道内,清晰响起。
萧娜停住脚步,回过身。
“干什么?来跟我炫耀你得到了名额吗?”
清瑶笑了一下,“不恭喜下我吗?”
萧娜冷哼一声,“别以为拿到董大师的名额你就自以为是了,就凭你那点本事,晚会上能不能演奏好还不一定呢!”
“我有没有本事,你不知道吗?”
清瑶眼神慢慢冷下来,盯着她,“晚了一个星期才拿到琴谱,也能演奏出色拿到名额,让你很意外吧?你说我有没有本事?”
萧娜脸色微变,目光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清瑶一步一步逼近她,“觉得我对你造成了威胁,所以藏起琴谱,晚了一个星期才给我,为的就是让我来不及练习,拿不到名额,这不都是萧娜你的计划吗?”
萧娜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背撞在了墙壁上。
“可惜你没有如愿,是不是很失望?”
面对不断逼近的清瑶,萧娜慌乱地推了她一把,拉开距离。
“你干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萧娜一个手紧紧攥着肩膀上的盒绳,嘴唇紧抿,“你让开!我要走了!”
“没有一句道歉就要走?”
清瑶抓住她的手腕,拉住她。
“在这儿单独向我道歉,还是当着全乐团所有成员的面道歉,你自己选!”
“你放开我!”
“看来你是想选后者,想让所有人来看看你为了拿到名额算计同声部成员的丰功伟绩是吗?”
萧娜猛然甩开清瑶的手,歇斯底里喊。
“钟清瑶你神气什么啊!你不就是靠着你爸的一条命才过上好日子,有什么脸这里耀武扬威的!”
清瑶沉下脸,“你说什么。”
萧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裙子不错啊,还是Christian Dior最新秋冬高定系列的。”
“靠父亲的命换来的裙子穿在身上,你不嫌膈应啊?”
清瑶脸色冷得像冰,拳头在身侧握得咯吱作响。
“也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怎么会膈应呢,还能穿这么贵的裙子,要我说你爸死的还挺值的……”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过道内十分突兀。
萧娜的脸偏向一边。
她半晌没缓过神来,抬手,抚上脸颊。
火辣辣的疼。
“钟清瑶!你敢打我!从小到大我爸妈都舍不得打我,你竟敢打我!!”
“你再嘴巴不干净,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萧娜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红着眼就大喊,“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靠卖父亲命过上好日子的吗!”
“啪——”
又一记耳光落了下来。
萧娜霎时懵在了原地。
片刻后,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钟清瑶!我跟你拼了!!”
萧娜红着眼睛,猛地向钟清瑶扑过去。
顿时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
办公室内。
清瑶和萧娜两人站在辅导员办公桌前,垂着头。
两人现在的样子都不太好看。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衣服也歪歪扭扭。
辅导员一边叹气,一边语重心长教导。
只是,让清瑶没想到的是,大学了还会因为打架被叫家长。
萧娜哭哭啼啼地打给了她爸,在电话里委屈得不得了。
清瑶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咬着唇,也不说话。
“你呢?”
辅导员见她不动,开始翻学生联系册。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上面留的是爷爷的电话。
她不想让爷爷知道自己在学校打架的事情,而且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不能再让爷爷为她费心。
“等等,老师。”她终于开口,“我…我想起来电话是什么了。”
犹豫了下,拨通了顾谨深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叔叔……”
此时顾谨深刚结束一个高层会议,从会议室大步出来,方助理跟在他旁边,边走边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顾谨深示意他稍等。
接起电话,“瑶瑶。”
“叔叔…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学校吗?”
顾谨深看了眼腕表,和美国分公司的电话会议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
他问,“怎么了?”
“我在学校打架了……”
“打架?”
顾谨深脚步停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他的印象里,家里的小姑娘乖的不像话。
从小到大,都是不用老师和家里操心的孩子,包括每次的家长会,都是一张张傲人的成绩单和老师滔滔不绝的表扬。
他怎么也没法将她和打架联系在一起。
“叔叔……?”
清瑶见电话那边没声了,又问了一遍,“你有空吗?”
“嗯。”
他重新迈开脚步,“我马上过来。”
关掉电话后,他平静吩咐方助理。
“半个小时后的电话会议推迟到明天,晚上怀业的竞标场你替我去。”
“好的,顾总。”
-
时近黄昏,天边云层烧红了一大片。
清瑶坐在窗边,一抹斜阳淡淡打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望着远处清塘上孤鹜振翅,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耳边萧娜的哭啼声音变得模糊,思绪逐渐飘得很远。
顾谨深来到学校的时候,清瑶依旧靠在窗边发着呆。
还是辅导员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
萧娜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她爸接走了。
办公室内,顾谨深白衬西装,金边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叔叔。”
她低低叫了一声,手指搅在一起,垂下头不敢去看他。
“怎么回事。”
顾谨深眉头微皱。
小姑娘脸上大大小小的抓痕明显,原本柔顺铺在身后的长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就连裙子也破了。
辅导员走上来,“您是钟清瑶同学的叔叔吧?”
他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嗯。”
“您坐。这次主要是跟您聊一下钟同学今天和同学打架的事,还有她在学校的一些情况……”
顾谨深在椅子上坐下,十指交叠搭在膝盖上。
辅导员开始滔滔不绝,顾谨深一边听着,不时侧头看她一眼。
清瑶悄悄抬眼觑他,正巧撞在他的视线上。
又倏地垂下头。
不安地抠弄自己的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清瑶却怎么也没敢再抬起头看他了。
“走了。”
头顶响起低醇的声音,谈话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结束了。
“哦、哦。”
清瑶猛然起身,几步跟上,在他身后走着。
-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清瑶知道自己犯了错,从上车后一句话也没说。
“挺能给叔叔制造惊喜的。”
顾谨深睨一眼身侧乱糟糟的小脑袋,“还学会打架了?”
清瑶沉默。
他视线落在抓痕上。
“疼不疼。”
清瑶扯了扯衣袖,遮住。
“疼……”
“知道疼了?”
“叔叔……”
她抱着右手手腕,小心翼翼伸到他面前,“手腕,好疼……”
顾谨深一怔。
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
握在掌心的手腕细细的,小小的,很柔软。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活动了下,“这里疼?”
“嘶——”
清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要抽走手腕。
“别动。”
手腕被握住,细看之后,发现在手腕内侧肿起了一大片。
他淡声吩咐司机,“去医院。”
汽车很快就到达了医院。
接诊的是一个老发花白的老医生,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慈祥。
老医生小声嘀咕:“怎么来的这么晚……”
说着又扶了扶鼻翼的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清瑶浑身僵住,面色灰白。
来的太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了吗?
她的手…真的没得救了吗?
“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下个月底还有演出,我还要拉大提琴的,求你一定想想办法!”
清瑶说的声泪并下,眼眶红了一大半,俨然就要哭出来。
“你这就是普通深层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的,好好养一两星期就好了,你咋还怕成这样了?”
清瑶:“……”
她黑着脸问:“那您刚才怎么说来得太晚了?!”
医生:“我是说的太晚是指时间太晚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钟:“都五点半了,我坐诊时间都已经到了。”
清瑶:“……”
顾谨深:“……”
打扰了。
所幸的是,清瑶的手腕只是普通的韧带损伤,休息两个星期就没事了。
医生给她配了一些喷剂和贴的膏药,又嘱咐回家之后多冰敷,近期右手尽量不要动,过几天再慢慢加强腕关节的活动度。
顾谨深从窗口缴费拿药回来的时候,清瑶正坐在走廊的排椅上等他。
轻轻动了一下手腕,还是钻心地疼。
一片阴影出现在她的头顶,遮住了走廊上的白炽灯光。
她稍稍一顿,抬起头。
顾谨深身形笔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做工精致的金属领带夹上,折射出幽冷的光线,更显得他矜贵疏淡。
“打个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顾谨深问,“后悔了吗?”
清瑶沉默片刻。
“后悔。”
顾谨深刚想说话,就听到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继续说。
“我好后悔。”
“后悔当时还留了几分力道,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了。”
顾谨深:“……”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理了下衣襟,“走吧,送你南湾。”
清瑶却仍坐在椅子上不动,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喉咙里哽了哽,半晌,才低低说,“我不想回去……”
“怎么?”
“我、我不想让爷爷知道……”
她现在脸上,脖子上都是抓伤,手还扭伤了。
脖子上的抓痕还能穿高领的衣服遮着,脸上的伤和手伤却不好掩饰,回家之后,爷爷肯定会看出端倪。
她并不想让爷爷知道打架的事。
她抬眸,眼里光线倏忽闪动。
“叔叔,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回泊港公馆。”
作者有话要说: 在看文的小可爱能不能出来冒个泡呀,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单机,太寂寞了(大哭…!)
第十一章
泊港公馆位于淮城CBD金融商圈中心,以极高的价格和地理位置成为淮城的地标性建筑。
周边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鳞次栉比,依次排列。
马路上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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