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香车前的风灯微微飘荡, 绸缎帘子被轻轻放下, 苏嫣初的脸从马车窗子处漏出, 然后又迅速消失。
苏念珠想, 这送到马车上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难不成还会在马车厢里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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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珠想打死自己这个乌鸦嘴。
是的, 没错, 苏嫣初在马车厢里摔了, 而且这件事情发生不过一个时辰, 苏易鸣就又来找她算账了。
彼时,听到这个噩耗的苏念珠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卧床之上装死。
人不跟天斗。
穿书者不跟剧情斗。
她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明白呢?
“苏念珠!”苏易鸣作为一位内阁首辅大臣,擅闯乾清宫不说,还如此大声说话, 不就是仗着他如今权倾朝野嘛。
唉,苏念珠忍不住叹息, 小眼神幽怨的往陆棠桦的方向瞥。
不中用啊,不中用。
陆棠桦:……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念珠无奈起身,整理衣冠,迎接苏易鸣。
男人怒气冲冲的在她面前站定,还没说话,苏念珠张口就道:“她摔倒了,关我什么事?”
“你还说不关你的事!”苏易鸣朝苏念珠甩出一个耳坠子。
耳坠子很重,“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那又红又金的颜色让苏念珠永远都忘不了它的来历。
这是苏嫣初送给她的生辰礼。
“初初就是因为在马车厢里踩到了这个才会摔倒的!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吗?”
呃……
“这确实是我的东西,只是……”
“你承认了。”苏易鸣咬牙瞪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苏念珠:……大兄弟,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这个耳坠子虽然是我的东西,但绝对不是我扔的。”
“呵,狡辩。”苏易鸣冷笑一声。
苏念珠:……
哦,所以又是她的错?
哦,这黑锅她又背了?
苏易鸣瞪着面前的苏念珠,想起苏嫣初躺在床上,小脸煞白的可怜模样,就忍不住怒上心头,他扬起手,就要给苏念珠一巴掌。
不料苏念珠早有准备,猛地一后退,完美避开了苏易鸣的巴掌。
没打着。
苏念珠本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却不防这苏易鸣是个喜欢左右开弓的。
右手没打着,左手又扇了上来。
苏念珠大惊之下直觉耳旁滑过一阵风,她后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扯着往后一靠。
“苏首辅,未免太放肆了些吧。”陆棠桦站在苏念珠身后,那只劲瘦的胳膊紧紧圈在她腰间。
男人只着薄薄一层亵衣,微微敞开,胸膛宽阔而炙热,像一块刚刚烤熟的烙铁,直烫得苏念珠整个后背都发软了。
那只箍在她腰间的手亦是带着温度的,隔着一层袄裙,指尖嵌入她的袄裙褶皱内,似能触到她的肌肤。
半空中,男人另外一只手修长白皙,带着一股独属于强者的力量,将苏易鸣的左手腕子狠狠捏在掌心。
苏易鸣是个书生,不会武,因此即使陆棠桦瘫痪多年,但依旧只用一只手便能将其制服。
陆棠桦力道惊人,苏易鸣震惊之余想抽手,却不想,不管他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苏易鸣看着陆棠桦,满眼惊诧。
“苏首辅,我家皇后受了惊吓。”陆棠桦的身形高大而挺拔,比苏易鸣还要再高上少许,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时,脸上浸着冷意。
已经半年有余,久到苏易鸣差点忘记了这位暴君曾经的风姿。
这是一个嗜血的疯子,是令敌方楚国闻风丧胆的恶鬼。
苏易鸣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久藏的恐惧又涌上心头。他以为,他以为这个暴君再无翻身之日,可不曾想,竟能重新站起来。
寝殿内安静的吓人,男人垂眸看来时,狭长双眸漆黑阴暗,浸着一股嗜血阴寒。
苏易鸣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少年初登基时,面容尚稚嫩,可那双眼睛,苏易鸣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是怎样一双饱含天下霸气的眼睛,单单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产生一种欲下跪的臣服之感。
如今,这个男人又回来了。
他站在他面前,用这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平静而深邃,除却那满身不可掩盖的戾气外,还散着一股闻不见的血腥气。
“是臣,唐突了皇后娘娘。”苏易鸣面色苍白的说完,那边,陆棠桦抓着他手腕的手猛地推着他往后一退,然后将其的手腕压到肩膀上,就着那股力气,直接就把人给压到了地上。
“扑通”一声,就着陆棠桦的手劲,苏易鸣跪在了地上。
“苏首辅,见到朕与皇后,怎么不下跪行礼。”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苏易鸣撑在地上的手缓慢握紧,然后俯身磕头道:“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说了,此事与她无关,你去问问其他人吧。”陆棠桦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苏易鸣给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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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寝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挺拔站着的陆棠桦突然往后倒去,像一个被抽干了气的空气娃娃。
苏念珠手忙脚乱伸手去拉他,人没拉到,把自己也给带趴下了,幸好,陆棠桦在下面给她当肉垫了。
诸如这种一起摔跤之类的,放到电视剧中,总要发展出一点暧昧情愫。
可惜,苏念珠现在根本就想不到这种东西,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不比苏易鸣少,“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
“你先起来。”男人红着脸咬牙。
她再不起来,他就真的要站起来了。
苏念珠赶紧撅着屁股爬起来。
陆棠桦躺在地上,用两只胳膊撑着身体靠到龙床边,微有些吃力地喘道:“不能。”
嗯?不能?不能什么?
“不能站起来。”陆棠桦补充了一下,说完后觉得有歧义,面色又是一阵红,一阵白。
苏念珠脸上疑惑更甚,“可你刚刚不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棠桦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他在屋内闷了半年,肌肤本就白的透明,如今一红,更是越发明显。
刚才看到苏易鸣要对着苏念珠扇巴掌的时候,陆棠桦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就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一样。
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虽然站在苏念珠身后,但整个身体已经僵在那里。双腿的力量很弱,陆棠桦基本都靠意志力撑着。
如果苏易鸣再待一会儿的话,肯定马上就会穿帮。
苏念珠静了一会儿后道:“苏易鸣会认为你好了。”
“他马上会来投诚。”男人朝她瞥一眼,黑夜之中,男人的整个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苏易鸣是个聪明人,可聪明过头也不是好事,他或许会以为,这是我为了杀陆从嘉而做出的局。他本就跟陆从嘉不对付,如此一来,定然会来投靠我。”
苏念珠有一瞬怔愣,然后她听到男人似乎嘟囔了一句,“活着就是麻烦。”
那一瞬间,苏念珠突然明白,她想,一个能将瞬息万变的战场变成自己的主战场的男人又怎么会是愚笨之人呢?
可他却从来不对国事上心,甚至于仿佛对自己身下的这个皇位也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难道,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位置吗?
男人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紧靠到龙床边,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双眸对准苏念珠,语气略沉道:“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苏念珠一愣,转头朝陆棠桦看去。
只是那么一瞬间,男人猛地出手,一把拽住苏念珠的腕子将其反身压制在龙床畔。
苏念珠的后背磕在龙床边缘,她的呼吸被陆棠桦遏制,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男人的脸半隐在暗色之中,穿透她的瞳孔,莫名透出几许邪气来。
陆棠桦俯身,贴着苏念珠的耳朵道:“朕的皇后,该说出你的目的了吧?”
第21章 (我痒)
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 还不是为了求性命无忧罢了。
只是如此说,这暴君怕是不会相信自己。
苏念珠抿唇,没有说话, 脸上不露情绪表情, 脑中却在快速想着自己该如何应付如今的场面。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男人突然又开口了,“你可知道自己与之前判若两人。”
当然知道了,她又不是奥斯卡影帝, 怎么能跟原身性子一模一样,只是这判若两人……好吧, 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隐藏。
苏念珠这个人的性子吧, 比较佛,属于那种不管你把她扔在哪里,只要有口吃的、喝的, 她都能活下去的女人, 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
初穿越过来的时候, 苏念珠并没有想那么多,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原身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 便用自己的样子活着, 后来发现自己是穿书之后再想伪装已经来不及了。
“朕该说你是隐藏太深, 太会伪装, 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换了个人?”
换人?苏念珠眼前一亮,这个想法倒很是不错啊!
那边陆棠桦继续道:“江湖之内有一易术,唤作易容,能将一人的容貌完全幻化成为另外一个人。”
说着话, 男人的指尖顺着苏念珠的面颊往下颚探去,表情认真。
两人挨得极近, 苏念珠被迫仰头,露出纤嫩脖颈,陆棠桦微一垂眸便能看到她紧张到吞咽的动作。
如此表情,陆棠桦更为确定这个女人定是易容了,不然为何如此紧张?只是他的指尖都快要探到脖子下头了,怎么还没摸到接缝处?
女人被他辖制住,偏头颤抖的模样显得愈发纤弱可怜,乌黑双眸上羽睫微颤,似十分难耐。
陆棠桦不自觉心尖一痒,喉结滚动。
突然,女人猛地朝他怀中拱过来,在陆棠桦陡然因为温香软玉在怀而陡然涨红的面色之中檀口轻启,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别摸我,我痒,哈哈哈哈……”
陆棠桦看着笑得花枝乱颤,双眸含泪,就差蜷缩在他怀里躲避触碰的苏念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一把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的继续寻找假.面.皮。
“唔唔唔……”苏念珠痒得不行,想掰开陆棠桦的手,可男人手劲大,不管她怎么扯都扯不开,只能把自己扭得跟麻花一样。
终于,陆棠桦把苏念珠的脑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摸完了以后,放弃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的呢?难道江湖之中又出了什么新招式,能如此不着痕迹的直接就将脸换了?
还是……本来便是容貌一模一样的人?
陆棠桦眼神沉沉地盯着苏念珠,像一匹暗中盯住了猎物的饿狼。
也不知是灯光还是角度问题,苏念珠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在陆棠桦的眼睛中看到绿光。
苏念珠下意识敛了脸上残留的笑,神色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陛下……”
男人原本覆在她下颚处的手霍然掐住她的脖子。
苏念珠下意识攀住陆棠桦的手臂,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挣扎在垂死边缘的农夫。
“朕给你一个机会。”陆棠桦倾身过来,“说。”
苏念珠头脑快速转动,眼眶骤然一红。
女人本就生得美,如今柔软下来,更添娇美之态,又柔又媚,又怜又娇。
她可怜兮兮地望过来,毫无攻击之力。就像是一朵被迫绽开在人前的娇花,只需要一点力气,便能将其彻底折断。
陆棠桦掐在苏念珠脖子上的手立刻就僵了,再下不去半分力气。
苏念珠开始了她的表演。
女人仰头,努力回想苏嫣初的娇弱作态,尝试着盈盈泪目,西施捧心,“我做了一个梦。”
陆棠桦:……
“梦里呀,我死了。陛下您知道吗?一个人若想要转性,除了经历翻天覆地、刻骨铭心的大事外,便是在死亡边缘走一遭。我虽未曾真死,但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真的在那阎王殿里头走了一遭回来。”
陆棠桦嗤笑一声,“所以你就转性了?”
“对啊。”女人双眸亮晶晶的回视,她的眼睛虽生得妩媚,但却黑白分明的干净。
若是放在从前,陆棠桦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能在生了这么一张多情娇媚的面容后,还能露出这般像孩童一般的天真纯善。
“你以为朕会信你?”
“唉……”苏念珠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这样,咱们不若来做个交易吧?”
听到此话,男人眼底暗沉凝结,语调却越发平和,淡漠地吐出一个音,“哦?”
苏念珠把男人横在地上的双腿推开,然后一本正经的盘腿坐到陆棠桦对面。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救了陛下您的命,对不对?”
对于这一点,陆棠桦确是十分疑惑。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人是没必要救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救他,又能得到什么呢?除非,这个女人心怀某些他猜不到的目的。
陆棠桦冷静下来,他定定看着苏念珠,眼神平静无波,心间却一抽一抽似得疼。
虽然他早就猜到她是有目的的,但当他真的听到时,还是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直接劈开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若非提前有了心理准备,陆棠桦就连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都绷不住。
果然,她救他是有目的的。
陆棠桦神色薄凉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霍然攥紧旁边垂落下来的帷幔,紧到在帷幔上揪出一朵漂亮的花。他面色深沉地吐出一口气,道:“说。”
苏念珠笑眯眯的继续道:“虽然是沈太医在替您治病,但我也算是照顾了您这么久。”
虽然自从陆从嘉将珍儿一等人送过来后,孙天琊就再没有机会出现,治疗也暂时停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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