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荒院,所以这木门上有很多倒刺,锋利无比,那截布料就被挂在那倒刺上。
这布料不是苏念珠的,也不是周玳的,那应该就是那烧冥纸的人不小心被剐蹭掉的。
苏念珠把那布料取下来,拿在掌心捏了捏。料子还算不错,不过也并非多好。
两人一路回了寝殿,苏念珠被外头的风一吹,身上的辣度消散,除了那嫣红的唇和水雾朦胧的眼,谁也瞧不出她方才如此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小火锅。
清晨的空气是最新鲜的,苏念珠深深吸了一口,直觉连肺腑都干净不少。
果然,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空气就是好啊。
苏念珠正吸着,突然嗅到一股极淡的草药香,她神色一顿,抖开攥在掌心的布料,凑上去嗅了嗅。
除了她身上的火锅味,布料上沁出一股草药香。不像刚刚沾染上去的,而是日积月累,成为了一个人身上独有的味道,这才沾染上了衣物。
苏念珠的脑海中瞬时跳出一个人。
沈烨。
如果这布料真是沈烨的,那他为什么要在乾清宫隔壁烧冥纸?又为什么想要毒死陆棠桦?
等一下!沈烨一定是猜出了昨夜作太监装扮的陆棠桦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想要毒死他。
如此说来,这沈烨跟陆棠桦到底有何愁何怨?要下这样的手?
“周玳。”苏念珠唤住身边周玳,“那沈太医跟陛下可有什么怨恨?”
周玳明白苏念珠问这话的意思,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昨夜一事。周玳努力仔细回想,然后摇头,“娘娘,奴才不知。”
周玳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不知道很正常。
苏念珠攥紧手中布料,提裙步入殿内。
陆棠桦正躺在龙床上休息,突然听到身边声响,他掀开一只眼,看到蹲在自己身边的苏念珠。
女人身上夹带着外头清冽的空气,青丝眼睫上还带了些许晨露凝结而出的霜色。眉目垂落之际,雪色眼睫落下,遮住纯黑的眸子,漂亮的不可思议。
“陛下,那沈太医可是和您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棠桦回神,闭眼,“没有。”
苏念珠蹙眉,“陛下您确定?你再仔细想想,您有没有强占过人家的妻,欺负过人家的儿女,宰杀过人家的猫啊狗呀的,或者说是玷污了人家高堂……”
陆棠桦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朕是什么人?”
苏念珠眨巴了一下眼,“坏人?”
陆棠桦:……
“没有,没有!朕都没见过他!”如果陆棠桦不是个瘫痪,现在的他一定会委屈的在床上打滚。
好吧,就算他现在是个瘫痪,苏念珠也能看出来他恨不能委屈的在床上打滚。
“我也就是猜测,陛下您别激动。”苏念珠赶紧安慰。
陆棠桦气急,表示自己已经哄不好了。
苏念珠没办法,“那要不,我给陛下做碗胡萝卜鸡蛋羹吧?”
“不吃!”
行叭。
苏念珠耸了耸肩,“那我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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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苏念珠的农场小助手,周玳又去替她取了几根胡萝卜来。
新鲜□□的胡萝卜,被周玳用泉水细心洗净。细细长长,新鲜水嫩,还滴着清冽甘甜的泉水。表皮光滑,颜色艳丽无比,尤其是在苏念珠那手冷白皮的衬托下,更是漂亮极了。
“替我剁成泥。”既然有周玳在,苏念珠也就不自己做这种力气活了。
“是。”周玳赶紧挽起袖子开始剁胡萝卜。
躺在床上的陆棠桦听到此话,气得差点连鼻子都歪了。
说好她要亲自给他做的,现在却就指挥这小太监来敷衍他!
“哚哚哚……”周玳剁胡萝卜的声音回荡在寝殿内,苏念珠撑着下颚,另外一只手慢吞吞的摆弄面前的面粉,神色慵懒。
昨晚折腾一夜,她还没好好歇上一会,现在为了哄这暴君,还要做胡萝卜鸡蛋羹。
唉,说好的皇后呢,现在怎么变成老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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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玳剁好了胡萝卜泥,苏念珠将调好的面粉与其和在一起,然后又打上三个鸡蛋,加些泉水,细细搅弄,最后入锅中蒸。
周玳看着小炉子的火,苏念珠去案边趴了会儿。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胡萝卜鸡蛋羹已经蒸好了,周玳已经将其取出,正在放凉。
黄黄嫩嫩,QQ弹弹的胡萝卜鸡蛋羹薄薄一面,被置在巴掌大的白玉碗内,放置在案上,散出氤氲热气,如仙山缥缈,夹杂着清甜的萝卜香和鸡蛋的味道,只看一眼便知道该是如何的入口即化。
陆棠桦用力咽了咽口水,然后目不斜视,威武不可侵犯。
苏念珠伸了一个懒腰,端着那碗凉好的胡萝卜鸡蛋羹喂到陆棠桦嘴边。
陆棠桦偏头,“不吃。”
“陛下就尝一口。”
“不……唔。”
趁着陆棠桦说话的功夫,苏念珠给他嘴里怼了一口。
“陛下,好吃吗?”
陆棠桦勉强哼出一个音,“嗯。”
“嫩吗?滑吗?是不是入口即化,香喷喷?”
“勉强。”
口不对心,明明都吃完了。
苏念珠看一眼还在偷偷摸摸舔嘴唇的陆棠桦,轻轻勾唇笑了笑。这可是她最拿手的婴儿辅食呀,没有宝宝不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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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香喷喷,滑溜溜的胡萝卜鸡蛋羹,昨晚也折腾了一夜的陆棠桦闭眼睡了。
苏念珠捏着手里的布料,想着,还是要去找沈烨一趟的。不过白日里肯定不能去,还得晚上重新去一趟那个假山石洞里,偷摸着见一次。
正计划着,殿门口突然出现一宫娥,疾步进来与苏念珠耳语道:“娘娘,贤王来了。”
情夫?他怎么来了?
“娘娘,请跟奴婢走。”话罢,宫娥率先往前头走,走了两步转头,发现苏念珠还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
“娘娘?”宫娥不解。
常日里,这傻瓜皇后听到贤王来,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出去,如今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宫娥有些不耐,那边,苏念珠单手托住下颚,呈现出思考者状,“我好累。”
宫娥:……
“那奴婢这就去回,娘娘太累了,不肯去。”这宫娥生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与原身是旧相识了。听到苏念珠说不去,脸上竟还露出讥诮之色来。
想是觉得像苏念珠这样的有夫之妇,居然还在陆从嘉面前拿乔。
苏念珠看着宫娥远去,止不住忧伤。
啧啧啧,她这个皇后当的真是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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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珠原本以为她不出去就没事了,没想到这陆从嘉居然找上门来了!
苏念珠看着站在殿门口,一脸微笑等着她出去,一副“她不出去他就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样子的陆从嘉。
还有那位躺在龙床上,分明气得牙根痒痒却还要努力保持优雅睡姿的哈士奇暴君。
唉,她真是左右为难啊。
啊,她这该死的美貌。
为了避免陆棠桦被气死,苏念珠还是决定出去了。
看着苏念珠施施然出去,直觉脸上被罩了一顶天大颜色帽的陆棠桦气得眼斜嘴歪,表示这次就算是三碗胡萝卜鸡蛋羹都不能把他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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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陆从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念珠,一脸温柔道:“珠珠,上次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你不喜欢,这次我专门又去挑了一支上好的簪子。”
苏念珠低头,看到了陆从嘉手里的簪子。
唔……又红又绿,又是金银珠子,又是艳俗牡丹花。
这……直男审美吗?
“你真的觉得好看吗?”苏念珠没忍住。
陆从嘉脸上的笑有些僵,“不好看吗?”
苏念珠叹息一声,开始科普,“你看这红配绿,再看这一朵戳天牡丹花,你觉得这像什么?”
陆从嘉抿着唇,没有说话,脸上努力保持着笑容。
苏念珠继续道:“像一坨牡丹花形状的狗屎。”
陆从嘉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其实这支簪子并非他亲自挑选,而是苏嫣初替他挑的。
陆从嘉与苏嫣初说,苏念珠似是不满意上次他随意让小厮去买的那个生辰礼,苏嫣初便自告奋勇的说她最知道姐姐喜欢什么了。
过了一日,她便拿来这支簪子,说苏念珠最喜欢荣华艳丽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富贵的牡丹花。
陆从嘉也未细看,径直便拿了,却不想拿到苏念珠面前来,竟被她如此一顿损。
陆从嘉好歹也是个王爷,在陆棠桦这头暴君瘫痪后,强势掌控半个朝廷,如今谁见他不好言好语的说话。
“拿回去吧。”苏念珠把簪子递还给陆从嘉。
陆从嘉颤抖着手,面色难看的接回来。
苏念珠甩掉了这支烫手簪子,正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微冷硬,“你变了。”
苏念珠脚步一顿,偏头,身子微微侧向陆从嘉。
清晨曦光微亮,冬日冷阳从云层缝隙内直射而下,苏念珠身上穿着漂亮的大红色斗篷,兜帽边缘一圈纯白色狐狸毛。
她似是畏冷,那兜帽搭在头上,软塌塌的落下来遮到精致眉眼,纯白色的狐狸毛围着她的脸,遮了一圈儿,露出几缕青丝,还有窄小白皙的下颚和殷红漂亮的唇。
那唇极好看,不点而朱,诱惑妩媚。
她就静静站在那里,眉梢眼角浸着光色,素手抚面,轻启红唇道:“嗯,似乎是变漂亮了点。”
陆从嘉:……
美人款款行远,身姿优美,如皑雪飘落中最艳的那朵梅。
陆从嘉捏着手里的簪子,轻轻一使劲,那簪子就被他掰成了两截,扔进了雪地里。
陆从嘉素来给人的感觉是清俊逸气,温和有礼的,像春日的风。可现在的他,一身冷冽寒气,别说春日了,就是冬日里的风都比不上他。
平日里怎么都要凑上来跟陆从嘉搭上几句话的宫娥、太监们在看到陆从嘉的面色时,神色一颤,纷纷退避。
陆从嘉一路阴着脸出了宫,正候在宫门口的贴身小侍迎上来,一眼看到陆从嘉的面色,顿时心头一惊,赶紧垂下了脸。
陆从嘉斜睨他一眼,双眸微微发红,掩在宽袖内的手紧握成拳,手背处有青筋迸出。
“常乐。”陆从嘉声音嘶哑的开口,“回府。”
“是,是。”常乐俯身下跪充作脚蹬,陆从嘉看他一眼,又往四处一望。
常乐立刻明白了陆从嘉的意思,赶紧爬起来,将自家郎君扶上了马车。
陆从嘉在马车内坐稳,他焦躁地抖着腿。
常乐正欲驾马车去,却不想里头陆从嘉突然道:“进来。”
常乐面色煞白,攥着马鞭的手都不经意松了。
那马鞭“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浸了白日晨露。常乐从那一小滩水渍中看到自己的脸,难看的像死尸一样。
常乐弯腰,颤抖着执起马鞭,跪爬着入了马车厢。
鞭子落在人身上的“啪啪”声和男人隐忍的闷哼声回荡在宫门处。宫门口的禁军往那边看一眼,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这才收回视线。
半柱香时辰后,常乐苍白着脸从马车厢内出来,他手里的鞭子上满是血痕。他身上披了一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大氅。
“驾……”常乐嗓音嘶哑,颤抖着喊出一个音,缰绳死死勒进指骨间,喉咙里满是作呕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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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嫣初接到消息,立时便赶来了贤王府。她由常乐引着,轻车熟路的往陆从嘉住的正院去。
“不是很久都没有发作了吗?怎么偏今日不好了?”苏嫣初柔声询问情况。
“奴才也不知道。王爷今日入了宫,也没进去多久,出来后就发作了。”常乐想起在宫门口一眼看到的陆从嘉的脸,心中顿时一个寒颤。
陆从嘉定然是忍了很久才忍到宫门口的,而且看模样定然是被气的不轻,才会突然发作,在宫门口就将他鞭打了一顿。
“进宫?是去做什么了?”苏嫣初蹙眉。
常乐想了想,道:“好像是去见皇后娘娘了。”
两人说着话,一齐走到正门口。
院子门紧闭,常乐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门。一股寒风夹杂着血腥气迎面扑来,常乐下意识闭了眼,再睁开,只见光秃秃的院子里满是浓郁血色,那模样,就像是被人从天上狠狠泼了好几桶朱砂。
再往正屋门口看,陆从嘉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手中执剑,眸色阴鸷地望过来。
苏嫣初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到常乐身后。
第7章 (忆往昔雄姿...)
苏嫣初一个小小的庶女,为何能搭上贤王?这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贤王还不是贤王,只是一个宫女所出,不受宠的三皇子。陆棠桦也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外传疯病缠身,心性狠戾的太子。先帝也还没去世,只是深受家族遗传疯病困扰,缠绵病榻已久。
苏嫣初与陆从嘉的相遇来自一场意外。
疯病发作的陆从嘉从宫内慌张逃出,身上受了伤的他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倒在了一条深巷内。
正是严寒冬日,苏嫣初与丫鬟去铺子里取新制好的斗篷,因着怕过会子下雪,路不好走,所以挑了一条小路。青绸小马车一拐进巷子,就被男人给劫持了。
男人赤红着一双眼,打晕了马车夫,然后猛地跳上车。
苏嫣初和丫鬟哆嗦着抱在一起,看到被男人死狗一般拎进来的马车夫,皆抖得不能自抑。
男人身上穿着黑衣,血渍并不明显。只有那把拎在手里的剑,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借一下你们的马车。”陆从嘉弯腰,提剑靠近苏嫣初,外头的马匹突然一惊,马车厢一晃,女子头上的帷帽被惊慌失措的丫鬟无意中扯落,露出了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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