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十四婶来何事啊?”豪格板着脸问道。
“也没大事,就是因为十五弟被囚禁嘛,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来问问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救出他?”叶晚晚一脸理所当然。
豪格一双眼睛眨了又眨,愣了又楞,才反应过来,这个十四婶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十四婶,我还没有想到办法。”豪格忍着气回答。
叶晚晚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没办法,不过我有办法,你要不要听听看?给你个启发。”
豪格无语,“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是莽古济的女婿,莽古济呢,又诬陷十五弟,不如你出面,和你的丈母娘打声招呼,请她放十五弟一条生路。”叶晚晚直截了当,秀气的小脸上带着笑意。
豪格彻底无语,他忙着和莽古济划清界限都来不及,还去牢里见她?是想让汗阿玛立马赐他死罪吗?这个十四婶不知道怎么想的。
“十四婶,你不要开玩笑了,莽古济犯了谋逆罪,已经牵连到妮楚娥,我骑虎难下。”
叶晚晚收起笑容,乌黑的眸子带着凌厉,“确实牵连到妮楚娥,所以莽古济会一口咬上十五弟,你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吗?”
豪格是个机灵人,大家都是混八旗的,谁也不是傻瓜,闻言惊讶的看着叶晚晚,“十四婶,你是说有人用莽古济的女儿威胁她,她才会咬死十五叔?你怎么知道?”
叶晚晚正色道,“我去牢里问过莽古济,她虽然没说,可我看得出,所以,我想求你,求你看在与十五弟相交一场,给我妮楚娥最心爱之物,一束头发,还想求你一封假的休书。”
豪格楞在当场,他细细思考,立刻明白了叶晚晚的意思,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原来她居然能为十五叔做到这个程度。
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多铎虽说被诬陷被幽禁,可是有人愿意为他四处奔波,为他绞尽脑汁,用尽办法,若是自己遇到此事,会有谁为自己真心着想呢?
豪格与多铎是多年好友,两人虽说名为叔侄,却因为年纪相差无几,成为至交,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再说这三样东西也对他无害,何苦不顺水推舟呢?
他默默起身,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又回到前厅,伸手递给叶晚晚三样东西,一封署名的休书,用发圈扎住的一缕秀发,以及一个白玉镯子。
“这个是妮楚娥最心爱的白玉镯,是出嫁时候,莽古济给她的陪嫁之物,她从不离手,这束秀发是她的。”
叶晚晚接过三样东西,见豪格神情怪异,熊孩子有心事?不由问道,“豪格,有何心事?说出来听听。”
豪格叹口气,不知为何居然将自己的心思告知叶晚晚,同时真心实意问道,“十四婶,我很纠结,不知道怎么办?”
叶晚晚见他答应的爽气,也不藏着掖着,低声道,“豪格,请你听我一句劝,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你若是真的杀妻以表忠心,却是失了德行,你想,你是大汗的长子,若是德不配位,如何能让人心服,你的心狠手辣又如何能让你的汗阿玛对你放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抵如此,豪格如梦初醒,是啊,十四婶说得对,自己若是真的杀妻,这般手段,难道汗阿玛不会更加忌惮自己防备自己?不如以退为进,上书求汗阿玛如何处置才是对的。
“多谢十四婶提醒,十四婶,你对十五叔真的是很好,我想若是十五叔知道,一定会很开心,他的一片心思没有白费。”
叶晚晚抬眸望着豪格,抿唇笑了笑,“豪格,因为多铎待人真诚,所以别人也会以诚待他。”
豪格自然知道多铎的心思,虽然多铎从未说过,但是他早就从那个家伙的言谈举止间,看出多铎对他那个嫂嫂痴心一片,原本他觉得小玉儿这种刁蛮任性之人,何以能得到多铎的心,多铎真是眼瞎,如今看来,小玉儿值得多铎如此,就算是自己,也有些心动。
“十四婶说得是,我定会尽自己所能救出十五叔。”
“大恩不言谢,十四婶记住了。”
*
第二天一早,叶晚晚又去刑部大牢晃悠了,这一次济尔哈朗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把她领到莽古济的牢房,然后点点头,就出去了,模样匆匆像是后面有什么猛兽追赶一样。
不就是昨天和他打几句嘴炮,至于吗?看到她像是看到洪水猛兽?
叶晚晚耸耸肩,然后换上一脸沉重的模样,缓缓走进牢里。
莽古济见到叶晚晚,忙向她身后张望,看了又看,发现空无一人,冷哼一声,“你说话不算话,还是你根本没有能力做到?”
叶晚晚叹口气,“莽古济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别人答应了什么,你真是所托非人。”说完从怀里拿出三样东西,递给莽古济。
“豪格为了与你划清界限,休了妮楚娥,可怜的妮楚娥不愿意接到休书,又伤心她的额娘谋逆,上吊自尽了,我去的迟了,只赶上她停灵在堂。”
莽古济惊得瞪大眼睛,颤抖着双手打开休书,是豪格的亲笔信,这个字迹她认识,那枚白玉镯正是她可怜的妮楚娥出嫁时候,她给女儿的陪嫁之物,妮楚娥爱如至宝,根本不舍得摘下来,还有那缕头发,当额娘的,怎么会认不出女儿的头发,是她梳了千百次的头发啊。
满人不许断发,除非国丧或者夫丧,她的妮楚娥啊,莽古济再无怀疑,抱着白玉镯哭得死去活来。
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她接到莽古尔泰的信函,从开原偷来盛京,若不是她一时心软,同意莽古尔泰的歃血盟誓,要摆鸿门宴害大汗,怎么会被人诬陷,怎么会被琐诺木告发?有因必有果,可是她的果却是女儿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叶晚晚冷眼旁观,任莽古济痛苦的哭泣,看她哭得声音嘶哑,叹息一声,添了把火。
“你真是所托非人啊,希望你的大女儿能平平安安吧,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我没做到,就此告辞吧。”起身就要装模作样走出去。
莽古济从悲痛中回过神,对,她还有大女儿别楚克,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同样下场,突然抬起头,“十四福晋,请留步,我求你保住别楚克的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叶晚晚抿了抿唇,好极了,常言说攻心为上,大玉儿用莽古济的女儿要挟她,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
先用琐诺木被惩罚的事情攻下莽古济的心防,再联合豪格,假装妮楚娥自杀,来击溃莽古济的心防,最后用别楚克来攻破她的心防,这一波三折,算得上是一个心理攻防战。
叶晚晚冷冷看了一眼莽古济,“莽古济,我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她缓缓说出一个名字,莽古济垂下眸子,最终点点头。
“我要你找到济尔哈朗,告诉他多铎是冤枉的,但是不要说出那个幕后指使人,我还要派用处,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做,否则,我不会保住你的女儿。”
叶晚晚莞尔一笑,笑容艳丽无双,看在莽古济眼里却比黄泉花还要可怕,忙用力点头。
出了刑部大门,叶晚晚终于觉得可以舒口气,莽古济对自己言听计从,怕是再也不会诬陷多铎,济尔哈朗一定会把莽古济的供词告诉皇太极。
她之所以不让莽古济将幕后人大玉儿说出来,是因为她要让大玉儿永不能翻身,空口无凭,莽古济说出来,大玉儿大可以狡辩,可若是莽古济不说,那就是大玉儿心里的一颗钉子,她一定会派人拔出它,只要大玉儿动手,那就坐实了她是幕后人。
如今万事皆备只欠东风,该找个由头把所有事情引到大玉儿的身上了。
叶晚晚眯了眯眼睛,大玉儿姐姐,你不是想一箭双雕,让大汗厌恶我吗?那我也可以一箭双雕,既让祸水引到你的身上,又让多尔衮厌弃你,不知道他发现自己的白月光,其实是个凉薄之人,该如何办呢?
嗯,先填饱肚子,饿了。
叶晚晚带着塔娜去吉祥楼饱餐一顿后,打着饱嗝去了宫里,先找了个小太监打探消息,得知大汗和大福晋去了盛京行宫检阅八旗骑兵,心中暗暗拍手叫好,好极了,天助我也。
“塔娜,你先回贝勒府,记住,一定要想方设法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见到贝勒爷,然后告知她,我进宫找侧福晋,他若问你何事,你就说不知道。”
塔娜用力点头,“是,格格,塔娜记住了。”
叶晚晚反复叮嘱道,“记住,一定要装作不经意遇到。”
见塔娜离开,叶晚晚在宫里晃悠了一会,眼见时辰差不多,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过来附耳说了句话,叶晚晚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赏给他。
小太监感恩戴德而去,叶晚晚松了松筋骨,慢悠悠往大玉儿的宫里走去,哎呀,多尔衮进宫了,演出即将开始,还真是令人兴奋啊。
刚走到大玉儿的宫门口,竟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哎呦,这算不算天时地利人和,苦肉计再配上烟雨朦胧,像极了依萍去问她爹要钱被狂打的那个晚上,这苦情范,必须给满分。
门外正好遇到苏茉儿,叶晚晚心里啧啧一声,这算不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上却是不显,愁眉苦脸道,“苏茉儿,姐姐可在?”
苏茉儿冷冷瞥了叶晚晚一眼,见她一脸憔悴,瘦弱的身子更显得弱不禁风,她自然明白叶晚晚因为何事憔悴不堪,是因为她喜欢的情郎多铎被幽禁起来,不久就会因为谋逆送命,果然多尔衮说得对,小玉儿格格喜欢的正是多铎,格格好计谋。
她冷冷的扫视着叶晚晚,语气淡淡,“十四福晋,我家格格不在,你请回吧。”
大玉儿正在屋里看书,听到院里的声音,望去窗外,见是小玉儿,皱了皱眉头,她来做什么?
苏茉儿阻止的很好,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讨厌的女人,以前都怪她对她太仁慈,才让她得寸进尺,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叶晚晚眼尖,早就从窗里看到大玉儿坐在窗前榻上,看来不想见自己啊,那正好,她酝酿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姐姐,我知道你在屋里,你见见小玉儿啊,求求你了,姐姐,你见见小玉儿啊。”叶晚晚哭得声嘶力竭,院里的几个老嬷嬷都不忍心听下去。
苏茉儿没料到叶晚晚说哭就哭,还哭得这么大声,忙劝慰道,“十四福晋,格格真的不在,你不要在此无理取闹。”
不曾想,叶晚晚低头就往屋子里面冲,苏茉儿忙一把抱住她,急火攻心道,“十四福晋,您不要再闹了。”
“姐姐,小玉儿究竟做错什么,你为何不见我?”叶晚晚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引得几名嬷嬷窃窃私语。
大玉儿无法,只能放下手里的书,走出来,眉眼带着不耐,苏茉儿连忙为主子撑起伞。
“小玉儿,你究竟在闹什么?这里是汗宫,你吵闹不休,被人看见十四福晋如此蛮横,成何体统?”
道德绑架来了,呵呵,只要她没道德,谁能绑架得了?
叶晚晚咬咬唇,决定放大招,她走到大玉儿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姐姐,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你,求你救救两位爷,两白旗对大汗忠心一片,绝对不会谋逆,姐姐求你了。”
纤弱无助的声音,配上漫天飞舞的雨丝,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莲跃然纸上,纤细的腰,无助的杏眸,以及摇摇欲坠的身体,搭配出一副凄婉动人的美人图。
大玉儿和苏茉儿都愣住了,这是小玉儿,不是吧,这是莲花精夺舍了吧,小玉儿会做出这种凄楚的眼神,会摆出这般矫揉造作的言行举止?
大玉儿终于回过神,冷着脸要上前搀扶起叶晚晚,见叶晚晚挣扎着,不愿意起来,只好随她去了。
“多铎谋逆,我也没办法帮他,你求我也没用,不要为难我。”
雨势越来越大,打湿了叶晚晚的头发和衣衫,她浑身湿漉漉跪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在雨中像是被风吹得飘落无助的海棠花,我见犹怜。
捂住嘴不可置信的模样,眼泪混着雨丝一起滑落,“姐姐,你变了,你变得好无情好可怕,你是大汗身边最得宠的人,大汗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你为何不肯帮多铎解释呢,你为何不肯帮爷说几句话呢,他们那么重视你爱护你,你怎么会这么忍心?”
“姐姐,我们是一起长大,求您了,您不帮他们,还有谁能帮他们呢?姐姐,我求求你了,你讨厌小玉儿,小玉儿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只要你能救他们。”
不就是个道德绑架,搞得谁不会一样,老娘当年道德绑架的时候,还是玉皇大帝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哎,好汉不提当年勇,越提越爽。
大玉儿快要被气死了,小玉儿这番话简直句句诛心,她何时变得这么刻薄,竟然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小玉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多铎的是谋逆罪,你想我也被牵连进来吗?”
大玉儿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不由脱口而出。
哎呀这句话说得太好了,叶晚晚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我不怕,求您告诉大汗,多铎绝无谋逆之心,小玉儿愿意为他担保,贝勒爷更是对大汗忠心,小玉儿愿意用命担保。”
说完之后,起身扑过去抱住大玉儿的腿,大玉儿原本就有洁癖,见小玉儿浑身脏兮兮抱住自己,一声大叫,忙推开她。
叶晚晚就势倒退几步,似乎站立不稳般坐在地上,一张秀美的小脸在雨中无助又茫然,周围的人见她这样,心都碎了。
院外缓缓走进一人,月白色锦袍,高大挺拔,俊朗的脸上,眉眼沉沉,他疾步上前,打横抱起叶晚晚,用身上披风遮住她,动作温柔又体贴,大玉儿不禁一愣,心中一股酸意涌出来。
来人正是多尔衮,眼中柔情如水波般层层漫开,柔声安慰道,“小玉儿,不用求她,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玉儿,她是大汗的侧福晋。”
大玉儿怔住了,“多尔衮,你怎么来了?”
她见多尔衮浑身湿透,心知肚明,恐怕他在外面站了许久,两人的对话已经全部听了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小玉儿无理取闹,我才……”大玉儿连忙解释道。
多尔衮脸色阴沉,心里想起小玉儿说过的话,大玉儿想要的只有权势,他和多铎在她心里算什么呢?
心中一冷,只觉得人生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心中白月光原来是如此绝情凉薄之人,原来多铎说得对,他的大玉儿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当年他念念不忘的大玉儿。
“此时,你还指责小玉儿,她无理取闹?她是为了我和多铎。”多尔衮低声道,他声音虽轻,其中的凌厉却是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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