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好不易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自然不会放过。所以,在得知府上除了她外,别的女眷都将随行去京郊秋猎后,就开始闹起来了。
小郑氏觉得,既然要闹,自然是得闹得轰轰烈烈的。其实她也没怎么想去这次的活动,自己心里也清楚,去参加这种活动,无疑是被耻笑和议论的对象,她没那么傻。
但闹还是得闹的,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能大闹一场的由头。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人兴冲冲去了老太太的溢福园,又气又委屈的质问老太太为何只带两个孙媳妇去却不带她去时,老太太的反应并不是她意料中的那样的。老人家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拿过去那些不太好的事去说她,只是笑眯眯淡淡回了一句:
“既然你也想去,那便一道去吧。”
小郑氏彻底懵住。
她并不是真想去的。
又奇怪,这老虔婆为何不阻止她去?又为何对她一反常态,没再一见到她就又气又恨?
小郑氏想不通,也容不得她多想。眼下有另外一桩比较棘手的事,那就是,其实侯爷也并不希望她去这样的场合。而如今,提出要去的人是她,老虔婆又答应了,若是她此番再说并不想去,就显然不合适了。
而且,她若真这么做了,说不定老虔婆还得反过来寻她的错处。又或者说,老虔婆之所以答应得那么快,就是故意的,她在故意等着自己反悔。
她是不可能给老虔婆这个反过来寻自己错处的机会的,所以,既谈妥,她便就撂下一句“说话算话”后,走了。
赵侯晚上回来,听妻子说了这件事后,他有一瞬冷静的沉默。沉默完后,他才又抬起眸子来看向妻子,一脸冷肃。
小郑氏忙说:“我也并非真的想去,就是觉得他们祖孙三个欺负人。所以,就想趁机闹一闹,好出出气的。可谁能想到,老太太不但没有拒绝,反而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又说:“是我先闹着要去的,若是再闹着说不去,肯定不好吧?”
赵侯尽量迫使自己冷静,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情,我会去和老太太说,你放心吧。”
比起小郑氏自己不愿出去抛头露面来,赵侯更是不愿她出门去。何况,还是去这种权贵高官云集的场合。那无疑是把日渐尘封的往事再挖出来,旧事重提,无疑是往他脸上甩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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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赵侯隔日去找母亲说时,老太太却告知他:“你怕是迟来了一步,今儿一早,我便让二郎把咱们会随行出游的名单,都呈报上去了。这一整日,宫里都没来人说不准谁去,想必是圣上圣后那边已经敲定了名单。”
“这个时候再让我去说改名单,怕是不好吧?”
赵侯本来心中就存有一口怨气在,他想的是,在昨儿碧娘来闹时,母亲就不该由着她胡来的,当时就应该驳回她的请求。而母亲呢?她不但没有当时就驳回,反倒是在事后也没有问过他的意思,就直接把名单呈送上去了。
既已成既定事实,赵侯难免就要上火了些。
他自认素日里是一直都对母亲毕恭毕敬的,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知道,当年他犯了错,害了玉娘,母亲和玉娘婆媳关系好,这些年来,不论她老人家如何拿玉娘堵他,不论怎么教育他,他都从未回过一句嘴的。
当年是他的错,他承认。可这些年来,母亲又何曾当他的亲儿子爱过他,护过他?
他原总以为,到底是一家人,他到底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怕母亲心中对他再怨,再气,但至少心里还是疼他的。
可若是真疼他,她明知碧娘此行随游会让他脸面尽失,她老人家为何还要故意这样做?
有的时候,他真的看不明白了。到底是玉娘是她亲生闺女,还是他是她亲儿子了。
“娘,为什么?”积压在心中多年的不平和委屈,终是压不住了,赵侯颤着嗓子问出声来,“为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是不肯原谅儿子?你明知道只要碧娘去,儿子这脸上就必然无光,当年那桩旧事,就必然要重提,您为何还要这样做?”
见他竟还有脸来质问自己,老太太则笑了,说:“你的这位续弦夫人,昨儿白日时,可是带着人声势浩大的来我这儿质问我的。她是一品军侯的夫人,虽是续弦,但可是圣上御赐的婚事,当年咱们家,也是大操大办明媒正娶迎她进府的。她若想去,我拦得住?我若拒了,她仗着自己得理再理直气壮的大闹一场,给我气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既是她在理,我也不是那等不明是非的婆婆。她要去,就一起去好了。”
“倒是你,好笑得很。明明是你媳妇先挑起的事端来,你不去指责怒骂她,倒是来我这里指责我了。你说你孝顺,你就是这样孝顺你老母亲的?”
赵侯一时答不上话来,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碧娘不是真想去,她闹这一场,不过就是因为心中憋屈,想耍耍威风罢了。母亲明明知道她的那点心思,却故意将计就计如了她的愿。而事后,母亲明明可以不那么急着送名单进宫的,她却又故意这么急匆匆送了进去。
要说母亲不是故意的,他不信。
赵侯心里凄苦,此刻在母亲跟前,他也早没了身为一府军侯的体面,直接落了泪来。
老太太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大好受。
但她那日听了二郎的话后,心里自己琢磨了下,多少也是有把二郎的话听进去的。二郎说她上了岁数了,不能再动肝火,希望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尽量不往心里走。
她自己一琢磨,觉得也是。倒也不必每回府上闹一场时她都动气,每气一回回来,她都得躺上两三日。别回头她自己本来阳寿未到,却叫这二人给气死了。
那多不值当。
“你也不必在我这里哭,你自己媳妇惹出来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去。”老太太尽量放宽了些,不去多计较这些,也尽量不去动气,只占着自己在理好好说教了一番,“你也别怪我没顾着你的脸面,若为了顾及你的脸面而去对你那媳妇低声下气的,我自己岂不是得怄死?你这么有能耐,你定有法子能力挽狂澜,倒不必在我跟前哭这一场。”
老太太说着,又哼了声:“你若真孝顺,就该直接捆了你那媳妇打一顿,而不是巴巴往我这里跑。你若是假孝顺,也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赵侯更是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孝顺、多年来的对母亲毕恭毕敬,在她老人家那里,竟成了是做戏的假孝顺了。
赵侯一时心也寒了些,只屈膝跪在母亲面前,泪珠滚落下来,他抬脸问母亲:“母亲这以后,当真为了玉娘,要不顾我们母子多年的情分了吗?”
赵老太太则说:“你不是柔弱没有本事的人,虽说不及你父亲当年,但赵家能在你在位时,达到顶峰期,除了有大郎二郎出息的原因外,你这个一品侯爷自然也是功不可没的。当年,就算是你被人害了的,可你但凡有些骨气,你但凡还念着些和玉娘间的夫妻情分,哪怕是圣上赐婚,你也不该答应。”
“你还不承认吗?你心里就是喜欢你的这个继室夫人,你当时在还未与她苟合时,就动了心的。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玉娘为何自裁吗?因为她看透了你的心,因为你背叛了她。”
“你背叛她在先,之后又在她尸骨未寒时续娶她堂妹为妻在后。这些年,你一边说着对不起玉娘,一边却又是如何宠那个碧娘的?又是如何待我二郎的?”
“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谈什么母子情深,也少在我面前拿亲情说事。你但凡有种些,但凡有些骨气在,当初哪怕是你去死,也不该接那个圣旨。”
“好,你既走了你的路,我自也有我的路走。我左右不了你,你也少来干预我。我们母子的情分,早在当年,就已经没了,是被你给作没了的。”
赵侯一时没言语,只是匍匐在母亲脚下默默的哭。自己哭完后,揩干了眼泪,又站了起来。
“天色已晚,孩儿不打搅母亲休息了,孩儿告辞。”赵侯抱手退了下去。
二爷说了让老太太别再动气,可刚刚又动了一回。见侯爷走了,尹嬷嬷走过来说:“您岁数大了,往后别这样了。若是叫二爷知道您又生气了,怕是要说你。”
又说:“您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就行,往回不论侯爷夫人再怎么在你面前哭诉,你只不理他们就是。这些旧事,心里藏着就好,每提一回,您就得伤心一回。如今啊,您膝下可是有重孙女也有重孙子的,您难道不想多活几年,看着一双哥儿姐儿长大成人吗?”
“下回可不该这样了。您再这样,等二爷来,我就去告状。”
老太太笑着说:“这回就不必告诉他了,下回我注意些就是。”
尹嬷嬷笑:“这样才对。您呐,就等着享福吧。二爷自娶了二奶奶后,越来越顾家了,多好的日子啊。”
赵侯不愿妻子随行出游,但好像宫里的皇后并不愿遂他的愿。临出游前,赵侯有算着时间往宫里递了小郑氏抱病不能随行的折子,但却被皇后挡了。皇后不但没有直接准了他的请,反而还关心的说,要派了宫里的太医前去给他夫人瞧瞧。
赵侯自然不会真信了皇后是关心他妻子的身子的,不过就是单纯想驳回他这个请求罢了。
妻子并没有生病,若是真让太医过去瞧了,必然就是欺君大罪。赵侯当时谢了恩,并婉拒了皇后的好意。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真让妻子做出病来,以此好逃掉这场随行。再有就是,他不再做任何挣扎,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没病却要做出病来,势必要吃一番苦。说不定,日后还得留下什么病根。赵侯深觉这些年来愧对妻子,自是舍不得这样对她下狠手。
她膝下无子嗣,又不能再生养。若是再因此落了病根来,那她后面的几十年可怎么过?
如此一思量,本来坚定的决心,便也就渐渐松懈了。
而小郑氏那边,经过这段日子的思量,且又有嬷嬷于身边劝,她也未必真就不肯去了。她不能总一直缩在这侯府里,她总得要迈出这一步来的。或许,这回的随行出游是个机会。迈出了这一步,后面再想渐渐融入权贵妇人的圈子,岂不是就容易了?
对于小郑氏的同行,大房那边没什么反应,爱去不去。但柳香这边,倒还有些高兴。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墩哥儿。她怕留小郑氏在府上,小郑氏会对墩哥儿出手。就算二爷好本事,能护周全,但她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
现在好了,侯夫人也走了,那就再也没谁能欺负她儿子了。
柳香抱着快三个月大的胖儿子,贴着他脸稀罕的说:“爹爹和娘亲很快就回家了,你在家乖乖听嬷嬷的话,不要调皮。”
墩哥儿盯着娘亲笑,嘴里轻轻软软的发出了声“喔”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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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
过了九月九重阳节没几日, 就到了秋猎。说是出城游猎,但其实每年固定的春、秋、冬的三次大型围猎活动,也就只有冬狩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狩猎比赛。春时万物复苏, 不适合杀生,不过是打着游猎的幌子出门踏青罢了。
至于秋天的秋猎,其实也和春时差不多。酷暑刚过去,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皇家趁着这个机会, 带领群臣权贵出城游玩而已。
打点猎物,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 更是没有什么比赛拔头筹会有什么御赐奖赏的说法。
所以,一般春秋二季跟来的女眷会相对多一些。等到了冬天的那场真正的狩猎比赛时,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女眷来了, 大多都是些世家子弟, 或者是勋贵能臣。
更是每年拔头筹者, 会得圣上事先精心准备好的礼物。又或者, 没有礼物,但拔头筹者可以向圣上求一个愿望。只要不是过分的,圣上一般都会答应。
所以, 每年到了冬狩,但凡有点本事的, 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来, 谁也不会让谁, 都想在御前出风头。
赵佑楠侯门贵子,自小跟随在自己祖父身边长大。后又战场上磨砺了几年,立下无数战功。战场上杀伐惯了的人,这种皇家组织的毫无杀伤力的狩猎活动, 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若真想赢,怕是难有人赢得过他。
不过,除了早几年他赢过外,近些年,他倒是不怎么爱出风头了。少时喜鲜衣怒马、锦衣华服,争强好胜惯了,如今反倒是喜欢收敛低调一些,为人也更勤谨一些。
所以,对这种皇家狩猎活动,不管是春秋冬的哪次,赵佑楠都是兴致缺缺的。平时能推掉的就推,实在推不掉,圣上非要他去时,他索性就安稳的做个陪衬,从不冒头。
但今年这回,倒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今年不说有妻子随行,他也有心想趁这个机会教她骑马。再有就是,他心里也是带着一个算计去的。
若是能成的话,带着祖母妻儿从侯府搬出去,倒也挺好。
皇家猎苑离京城不远,不到两日的行程就到了。猎苑里有行宫,但圣上觉得既然是出来玩的,自然就要有一个游玩的样子。若是还住金碧辉煌的宫殿的话,那又何必折腾这一遭跑出来呢?
所以,每年,圣上都会事先安排人过来扎好营帐。根据事先各家呈送上来的随行名单,会有人专门安排好这些事宜。
京中勋贵,八公,十六侯,二十四伯爵府……再加上各个品阶的文官清流,也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所以,以圣上为首的皇家诸位主子为中心,四周包围开来,越是靠近中心圈的,说明地位越是尊贵。
烈英侯府赵家,身为一品军侯府邸,十六侯之首,营帐自是挨着皇帐很近的。
柳香本来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就很紧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的路上就嘀咕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她本想着,来了后,她就完全当个透明人好了,最好住在边上,尽量不去叨扰那些权贵。
但来了之后她才发现,住哪儿都是事先分配好了的,根本轮不到她选。不但没能轮到最边上的位置,反倒还妻凭夫贵,住到了人人都羡慕的中心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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