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今三方僵持不下,要将许修编无恙带出,恐怕有些困难, 若是赵家能退一步……”
“还要我去求他不成!”五皇子大怒,恨恨地将薄纸拍在桌子上。
亲卫不说话了,静立在一旁,五皇子慢慢冷静下来,脸色逐渐沉寂:“你先下去吧,刑部先派人盯着,保护好许修编。”
亲卫应声,恭敬退出。
四下无人,五皇子眼中晦涩不明,然后叹了口气:“晏清,为了大业,先受些苦吧,日后我自会补偿你。”
说罢,他朝屋外喊道:“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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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人还没来?”水芹朝门外望去,外边已经覆上了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毫无声息。
陈虎低着头,沉沉地“嗯”了声。
离许晏清进刑部已经足足八天了,年都过了一半,要不是五殿下让人带来消息,说一切都好,再加上她隔两日便能进牢狱,知晓许晏清暂且安全,她恐怕早就托人递折子了。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三方都在较量,尤维和赵家势必要将许晏清拉下去,但五皇子看的紧。五皇子想救出许晏清,但不想开罪赵家,对赵家颇有忌惮,又不想让尤维与三皇子全身而退,便只能胶着。
若是昌源帝能站在五皇子这边,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直接上告就成。可是昌源帝疼爱三皇子,就怕他为了三皇子将罪名全数推给赵家,从此赵家与五皇子结怨。
赵家就是明晃晃地对五皇子说:“你选许晏清还是选我们赵家。”
真是被自己人插了一刀啊。
水芹低头,抚上一物:“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春节刚过,热闹还残存在每一处,一场声势浩大的疫病如狂潮般涌来。
一开始人们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几乎每年快开春时,都会有一场小规模的季节疾病,一般就是咳嗽、发烧,大部分人都能自愈,极少有部分会因此死亡。
但今年不一样,症状虽说差不离,但喝了药后,却迟迟不好,且传染性极强,不过半个月,南西两区大半人都染上了病,就连东北两区都没躲过,陆续有人染病,最严重的的当属赵家赵老爷子,据说都咳血了。
整座京城人心惶惶,皇帝都下令戒严,命所有御医大夫全力诊治,但成效甚微。
就在这时,京中一女大夫献了良计,不过五日,大部分得病者都痊愈了,十日内,几乎所有患者都治愈,就连没钱买药的乞丐,都因女大夫乐善好施,得到了一副良药。
只有赵府的老爷子,不知是因为年事已高,还是坏事做的太多,即使吃了良药,也没能熬下去,一脚升天了。
如赵老爷子所想,他几个儿子皆无能,二儿子虽有才能,但家中物什都由大儿子继承,且大儿子胆小老实,爹死前听爹的,爹死后听五皇子的,即刻就想放了许晏清。
然而二儿子以命相搏,表示不同意。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水芹入宫,觐见昌源帝。
因水芹做出了如此重大的贡献,昌源帝亲口夸道:“巾帼不让须眉。”然后金口玉言,封她为乡主。
然而水芹不卑不亢地对昌源帝道:“臣妇不求乡主荣耀,只求陛下能彻查我相公收受贿赂一事,还我相公一个公道。”
昌源帝对这事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臣子被压进牢里关了一个多月,他竟然一概不知,这对皇帝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
昌源帝当即就怒了,送走水芹后,命人连夜将此事彻查明白,得知许晏清确实是无辜的,且是被人恶意陷害的之后,发了一番惊天怒火,涉嫌参与的几位官员贬的被贬,流放的被流放,罪魁祸首尤维斩首示众,家眷全部流放千里。
就连他向来宠爱的三皇子,昌源帝都没轻拿轻放,下令将他禁足半年,期间不准与任何人书信往来。
还有赵家,他们比较特殊,属于顺水推舟类型,因赵老爷子已死,昌源帝念在他从前确实功绩不小,只撤了他身后荣耀,其余没变,但有眼人都能看出来,赵家是完全落败了。
之后赵老爷子的官职,由五皇子的人填上了,而许晏清,也顺利晋升成为户部主事。
深夜,一中年男子面带憔悴,身穿深色常服,走进了一座府邸。
书房,身穿四爪锦袍的男子站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等中年男子进门,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声:“你来啦……”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殿下,日后,臣愿全力辅佐您,只愿等您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后,容我报仇雪恨!”
被称为殿下的男子仰头大笑,半晌后才舒畅地叹了口气:“还是你有眼光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春暖花开, 许晏清被人恭敬地请出地牢,水芹早就在外等着了。
他在牢中呆了近两个月,虽说有人照看, 但那阴冷的地牢,不见天日的环境,还是让他消瘦了不少, 甫一出门,竟被阳光刺地眯了许久的眼。
“家中可好。”见了水芹,许晏清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碍于在外,最后只化为一句问候。
水芹眼睛蓦地一酸, 颇有些怨念:“能好吗, 你倒是稳得住, 什么都不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哼, 我就带着你女儿改嫁,立刻, 马上!”
闻言许晏清噎了噎,半晌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本来就托了王维敏,若是五皇子真不顾他死活, 他便自救。但没想到自家娘子竟有如此本事,还没等他筹谋,将事完美落下,她就帮着完成了。
如今赵家不再有势, 全凭五皇子差事,三皇子的得力助手尤维落马,这一局终究是五皇子赢了。
且因为他在狱中受苦多日,五皇子对他心存愧疚,以他那种像极了昌源帝实事求是的性格来说,日后定会补偿。
现今就看,五皇子能不能顺利登位了。
许晏清坐上马车,阖眼养神。
可是,登基这事,又怎么能说得准。这次赢家是五皇子,下次呢,下下次呢?
许晏清长出一口气,这场乱斗,如果可以,他倒是不太想参加了。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夏,来到秋。
这半年,许晏清从前的意气风发退了些,只剩一派沉稳,一心埋入公务,不再理会什么争权夺位之事。
前半年,许晏清帮着五皇子将限购田地的政策慢慢落实。后半年,他主动退出,将荣耀都留给了五皇子,自己在水芹的帮助下,开始研究农具。终于,经过几个月的改造、实验,能大大提高生产率的耧锄正式诞生。
这几个月,他与五皇子的关系稍稍淡了下来,但意外的是,却被昌源帝看重了些,觉得他“脚踏实地”。
十月,三年一次的大型秋猎轰轰烈烈展开。
许晏清有幸能参加,他对打猎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皇家猎场包罗万象,景色万变,物种多样,除了打猎之外,观赏性也极强。许晏清想着,游玩之余,倒是可以抓一只兔子回家给女儿养着玩。
但此次秋猎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昌源帝老有余力,一马当先,一连猎下好几只鹿、羊、狐狸等,等皇帝开了弓,之后便是皇子与武官的盛宴。
皇子们自然是不想在此场合失面,个个都想争第一。
只可惜本朝武不盛行,皇子们也就平平常常,只有上过阵杀过敌的大皇子勇猛难当。
因尤维一事,三皇子对五皇子怀恨在心,刚解禁的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见五皇子背对着他打猎,竟抬起弓像是要往他身上射去。
“殿下!”跟随着三皇子的亲卫顾不得不敬阻止,三皇子脸色沉沉,终究是移开了弓箭。
这时,他身旁一中年男子抚着胡子轻声道:“殿下,我们还是走吧,可别打搅了五殿下,毕竟半年前……”
话音未落,三皇子面上浮起恼怒,突然抬手,趁着亲卫不注意时,往五皇子身旁射去。他虽有怒气,但也知道分寸,判断箭会从自己这个五弟的身旁擦肩而过。
可惜不知怎的,五皇子的马忽然啸了声,正巧向那只箭侧了侧身,而那支箭,神差鬼使般的,正中五皇子左肩。
“殿下!!!”惊慌失措的声音四起,五皇子捂着左肩疼痛难忍,一下子就从马上栽倒,被亲卫接住。
而三皇子则是浑身像是被冻住一般,话都说不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许晏清知道这事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抱着一只兔子,与王维敏骑在马上,说说笑笑从林间驶出。
得知三皇子欲射箭杀害五皇子,五皇子肩部中箭,昌源帝发怒,将三皇子踹出一米远后,许晏清与王维敏对视一眼,面上各有神色,然后快速分开。
皇帐内,得知昌源帝欲将三皇子贬为庶民,罚他去守陵,五皇子捂着刚拔下箭还在淌血的肩,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毫不犹豫跪下道:“父皇,三哥只是一时冲动,儿臣并无大碍,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昌源帝带着怒气的脸霍然冲向他:“你倒是大度。”
五皇子敛下眉眼:“父皇,三哥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定不是有意的,此时也怪儿臣不查,一心想着猎白狐,却没注意身后动静……”
皇帐里的空气沉静了片刻,半晌,昌源帝才长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老五,你不错。”
之后,便宣人将三皇子押送进皇子府,听候发落。
直到夜间,五皇子坚持要回自己帐子,昌源帝才将他送了回去。
回了帐子的五皇子躺在床上,背对着帐门,嘴角渐渐浮起笑意。这一步,他赌对了。晏清的怀柔孝子友弟政策,真是好使。
因发生了这样的事,大臣们也都不好意思喧哗,各回各帐子了。但昌源帝不准,又把他们叫了出来,好生热闹地烤肉饮酒,才回了帐子,离开前还放下一句:“爱卿们敞开怀吃喝便行,不用顾忌些有的没的。”
这么一句话,让大家心思各异,却又装着一派热闹,直喧哗到了半夜,才渐渐散开回帐。
原本三日的秋猎,昌源帝一日都不落,圆满完成了,所有人都似乎把这件事遗忘了,但实则所有人都没有忘。
果然,一回到皇宫,昌源帝就下令,封三皇子为敬亲王,赐封地西北,命令他半月内就得起身就藩。
三皇子自然是不肯,半个月内天天都在皇子府闹,但昌源帝就跟没看见一般,半个月后,无论他情不情愿,都被一队护卫架着带走了。
他走后,在昌源帝的默认下,礼部的所有空缺都被二皇子填上,二皇子彻底把控了礼部,而接着,昌源帝将六皇子送入工部,一时之间,二皇子与六皇子风头渐甚。
许晏清因研究出了耧锄,大大提升了农作物生产率,被昌源帝破格提拔为工部员外郎。
他仅在一年半内就从正七品擢升为从五品,而他同年的庶吉士都在原岗位上勤勤恳恳,按理说,他应该被瞩目。
但由于这一年半职位调动实在太过频繁,二皇子身边甚至有一位直接从礼部八品笔帖式直接升为礼部正六品主事,许晏清也就变得不那么亮眼了,也就家里为他庆祝了一番。
转眼又快到过年时刻,这几个月,外边各类消息纷纷扬扬,其中二皇子与六皇子的最多,但与六皇子多有接触的许晏清却发现,这位六皇子与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同。
他是聪慧的,也是有能力的,但日常却更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对于外边那些猜测,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且嗤之以鼻的。
别人觉得他有强盛的外家,必然对皇位垂涎不已,且傲慢不已,但许晏清却觉得,这位六皇子可能对皇位并不在意,至于傲慢,至少在许晏清面前,他是没有的。
两人相处甚好,关系融洽,过年时,六皇子还特意差人送了礼。
五皇子可能产生了危机感,还专门亲自上门了。万幸许晏清一家已经搬入北区,宅子比以往大了许多,要不然还真不敢接待五皇子。
刚坐下,五皇子就开门见山,问了许晏清对六皇子的看法,许晏清斟酌片刻,答:“六殿下是个不适合掌权的人罢。”
五皇子闻言眉眼一松,表达了一番对许晏清的欣赏后,很快就走了。
送走五皇子后,许晏清望了望天。
又是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尾声啦,这几章加快了速度,因为如果要细写,真的还有好多,也没有精力,第一本完全没想到会写那么多,谢谢大家的支持!
预计一到两万字完结
第一百三十五章
“爹, 爹!”快两岁的许舒文精力十分充沛,即便外边还有着冰雪尚未消融,水芹都觉得冻得够呛, 她也不罢休,非得要人带着去外边玩。
见水芹理都不理她,便调转方向, 啪嗒一下抱住了许晏清的大长腿:“去玩,去玩!”
许晏清搁下笔,眉眼带笑, 一把将女儿抱起,站在半开的窗面前, 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 柔声道:“我们就在屋里玩好不好, 现在路上都是冰水,太容易摔跤了, 摔跤就会痛痛。”
许舒文两个眼珠子直瞪:“不痛不痛!”
但下一秒,又想往外去, 许晏清耐心十足,这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活像个唐僧, 说的许舒文直打哈欠。
水芹在一旁看着,笑意满面,从他手里接过女儿哄睡, 夸赞:“还是你有办法,以后都交给你了。”
许晏清一脸无辜: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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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最近怎么样?”御书房,昌源帝坐于上位,底下站着一位在西北就职的巡抚, 是昌源帝的心腹之一,此番进京,等待接任吏部左侍郎一职。
巡抚恭敬道:“秉陛下,三殿下在西北一切安好,只是臣截下几封从京城发到西北的信,还请陛下过目。”
其中两封信纸用的是上等澄心堂纸,仅供皇家,昌源帝眼中晦暗未明,草草扫过两眼,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倒是‘兄友弟恭’。”
巡抚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昌源帝又打开其他几封,眼中寒意随着扫动越来越甚,仿佛能冰冻三尺:“大皇子独霸朝野,五皇子威盛势重,六皇子声名鹊起,如再不下定决心,恐朝中再无您地位……呵,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小小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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