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般的长发披散肩头, 将面容挡去半边。另一半面孔也遮在阴影下, 看不清晰。所见唯有苍白近乎透明的肤。
听到推门的响动, 他将手中玉杯掷出。语声不耐,且带了几分醉意,恼道,
“你们还想说什么?出去!”
玉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让婵玉心下一跳。
太清和玉清想来已经离开了, 她一时冲动闯入,如今却有些进退两难。
那日她拒绝了圣人,决然离开。如今却又回来——师尊, 会愿意见她吗?
她停在那儿,半天踌躇不动弹。
假作醉酒的教主皱了皱眉,掩去目中精光。暗道莫非是扔杯子吓着了她?思量片刻,举起手边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
也不知是喝的太急呛着了,还是牵动了伤势。圣人突然抬手捂着唇,用力咳嗽起来。
琥珀色的酒液从嘴角滑过脖颈,流入衣襟里。昏暗的光亮下,隐隐可见他用发抖的手抹了抹嘴角,手背上落下斑斑血迹。
婵玉呼吸一滞,再顾不得迟疑什么,三两步来到圣人身边,握住了他还要拿酒壶的手。
“师尊,别喝了。”
被打断的圣人抬眸看她,那眼眸朦胧,略带几分醉意。眉头轻蹙,好似恼怒不耐。“还不走……”
话未说完,便看清了婵玉的模样。
原本不耐烦拧眉的表情,在看到她的瞬间舒缓,迷离间浮现一丝惊喜的光。
“是你——”
他像是不敢置信。被婵玉抓住的手微晃,颤颤地欲去碰她的脸。
但许是因喝醉的缘故,好两次也没碰到她。
青年眼里的光彩又黯淡下去,无力地甩开她的手,一边轻咳,一边含糊自嘲道,“咳咳,吾真是醉了……她不会回来的……”
说着,又要去拿酒。
那副模样直叫婵玉胸口发闷,心脏抽疼。
她咬了咬唇,第二次按住教主的手,阻止了他要拿回酒壶的动作。
“您不能再喝了。”
真实的触感让圣人身子僵住。他晃了晃头部,朦胧的眼里映入女子娇美的容颜。
“你…还在?”
呢喃完这一句。蓦然间,方才看着还虚弱的教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就着被婵玉握住的手,反手将她扯入怀中。
浓郁的酒气盈满鼻腔,以婵玉的修为,只闻着那酒气就已经头脑发昏。
她被圣人的手臂搂紧,身子与他紧密相贴,整个人仿佛嵌入了圣人怀中。挣脱不开。
“别走……”
低哑的声音透着醉意,恍惚还有几分脆弱。
婵玉从教主怀里抬起头,正与那双迷离的眼眸对上。
他看上去比之她离开前要清瘦了些许。唇色极淡,肤色近乎透明,更衬得嘴角的血迹斑驳,触目惊心。尤一双眼眸,迷离中透出了黯然。
这模样,直叫婵玉心疼得发颤,霎时红了眼眶。被抱紧了也不挣扎,只抽出手,用纤细的指尖去擦圣人嘴角的血。
“您伤还未好,怎能饮酒?”
轻声的埋怨中透出的是浓浓的关切和心疼。
青年怔怔注视着她的动作,想是因为喝醉的缘故,顿了两息才反应过来。
旋即侧开脸,避过她的手指。
眼帘低垂,哑声道,
“你既是对为师从未有过情意,就不该回来……更不该,做这般举动……”
他轻声咳着,缓缓松开了双臂。
“咳,你还是走罢……别让吾误会……”
真真是将欲迎还拒落实到完美。
这副模样,怎叫她不落网?
“不是的师尊!”她急切说出这句话,拉住了圣人。
抿了抿唇,还是有些羞怯。用极细微的声音道,“不是从未有过……”
圣人眼中幽光一闪而过。假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咳嗽着,将酒壶拿到手中。
看了眼婵玉,他垂下眸。语声好似在笑,却无端怆然,
“吾这弟弟,与兄长反目成仇。做老师,没能护住弟子,让弟子都走了……对你……呵从未有过……你去罢。”
那神态和语气,十足的落寞。
看在婵玉眼里,当真是心疼不已。
“师尊是最好的,怎能妄自菲薄。”
只因他语意层层推进,婵玉也听出来他最在乎的是自己那句“从未生出过情意”。心中绞痛,又为圣人的情意而动容欣喜。
都说酒壮怂人胆。
深吸一口气,婵玉夺过教主手里的酒壶,放到自己唇边,灌下一大口。
温润的酒液入喉,旋即化作辛辣的酒气返上,在舌尖迸发极呛人的刺激气体。
酒气冲上脑,昏沉沉,如梦如醒。那辛辣的味道,却仿佛真的驱散了畏惧,给她带来一股胆气。
一把将那酒壶扔远,婵玉用力摇了摇头,才才使眼前的三个师尊的影子,短暂变回一个。但随即又变回去了。
“师…师尊……”她拉住圣人的手,用力眨眼。
她的小脑袋往前点啊点,身子已然晃了起来。
酡红晕上脸颊,杏眼一片朦胧,水光潋滟。醉态俨然。
以她的修为根本不能化解这种等级的酒气。所以和装模作样的教主不同,婵玉却真是一口就醉。
上清圣人稳稳接住她摇晃的身子,对她突然而来的操作,也是哭笑不得。
“你怎就醉了……”这还要不要继续?
而婵玉却不管那么多,借着喝了酒的胆气,她摇摇晃晃伸手搂住圣人的肩膀。带着七分醉意,试图趁现在有勇气,急切地表白道,
“师尊……我不是从未,有过……弟子……好喜欢师尊的……特别喜欢……”
闻得此语,上清圣人的眼陡然明亮起来,璀璨如星辰,哪还有半分醉意?
将小徒弟拉进怀里,他语声低沉,透着惊喜,
“好徒儿,再说一次。你喜欢谁?”
“喜欢师尊……”
婵玉瘪着嘴,委委屈屈看着圣人。那双眼泛红,大滴的泪珠子从眼眶涌出,哭着道,
“可是我怕……怕配不上您……怕师尊以后会……后悔……就不要我了……”
她此时也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迷糊,索性就想借着机会,把一切心声倾吐。
“师尊那么好……应该像那个,世界的婵玉才堪配……我修为低,什么都不会……原只是凡女……还跟阐教的土行孙,有过……”
说到此处,她眼泪流的更凶,好似梨花春带雨,扑到圣人怀里,委屈又惹人怜惜。
教主听得她言,知她心里恐惧委屈,定还有话要说,也不打断。
轻轻拍着她的肩。哪怕知道她此刻醉了,怕是难得听话,还是忍不住温声告诉她,
“你很好,不需与任何人比。吾喜欢的,就只是你……”
小徒弟果然没听入耳他的话,继续说,“离开师尊好难过……每天都担心……想回来……想跟着师尊就满足了……做弟子就好……”
圣人摇头,“那怎么行?为师可是打定主意要娶你做道侣的。”
苦肉计都用出来了,岂能只做弟子?
“师尊……”
怀里的女子突然抬起头,努力睁着醉蒙蒙的眼,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前。
“这里……每次看到师尊受伤……都好疼……别喝酒,不要伤心好不好?”
她是实实在在将他放进了心坎里,醉中也不能忘。
上清圣人眼眸星光明澈,满是悦然。
“好……都听你的……”
他哑声回答了。忍不住低头吻住小姑娘嫣红的唇瓣。
淡淡的酒香在唇齿间流转。酒不醉人,亲吻却让他醉了。
软香在怀,让他醉得忘乎所以,甚至想将她拆入腹中,揉入骨血。永远都不能分离。
片刻后,圣人看着睡过去的小徒弟,默然失语。
却是摇摇头,一声轻叹,又带了些笑意。
遂将婵玉打横抱起,放到云床上。先去了她体内消化不了的酒气。
看着女子哭泣过后,安然的睡颜。又忍不住吻了吻她酡红的脸颊,丰润的唇瓣。越是亲吻,越是热火难自制。
又不舍得将她唤醒,只好把小徒弟禁锢入怀,身体紧密贴合,相拥而眠。
只因酒气尽被化去,婵玉只小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
意识方一回笼,种种记忆碎片就断断续续地接了上来。
醉酒,表白……还有圣人的回应……
她睫毛轻颤,感官回笼。便发觉自己似是被圈在怀里,清冽的上清气息笼罩,臀后贴合的触感硌得她又羞又臊,甚至想重新睡过去。
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后圈着她的圣人手臂骤然收紧,气息灼烫硌人。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让她,“别动……”
婵玉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哪能不知圣人为何至此?
说来也怪,她过往但凡想到此事就觉得恶心厌恶,总也忘不了被捆仙锁绑着受辱的怨愤。
可如今对象换成了上清圣人,她非但不觉得恶心,但倒是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涌遍全身。身子柔软若一滩春水,好似已不是自己了那般。
两情相悦,便是如此吗?
她轻咛一声,睁开眼。正与那剑眉下幽暗的眼眸相对。
“师尊……”
女子莹白的面颊羞红,红唇轻抿,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怯生生不好意思看他。
这一副娇羞姿态,让他抱紧了婵玉,眼尾染红,反应愈发强烈。
将呼吸埋入她的发,嗅着那清幽的果香,哑声克制道,
“委屈徒儿,让为师再抱一会儿……”
感觉到教主的变化,婵玉羞意更盛。又喜又怜。
在圣人怀里翻了个身,她轻抚男子苍白的肤和淡色的唇。小声怯道,“师尊若是……弟子……可以帮你……”
另一个世界共享的记忆在脑中划过,圣人呼吸一乱,微微粗重。低头看着她,
“可以吗?”
“嗯……”
“……这仙衣……”
“啊?”
“为师赔你百件……”
层层上清灵光化作的锁链将门窗堵死,遮住满室春情。
锁门时上清圣人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但这种时刻,哪舍得分心去想旁的?还是没去深思。
殿门外,等了好久好久的灵微和玄衍,看着熟悉的上清锁链,同时陷入沉默。
渣爹……无论哪个世界都渣……
玄衍拍了拍灵微的肩膀,语气沉重,“灵微,爹是指望不上的。咱们自己出去玩吧。”
灵微:……
吸了吸鼻子,“嗯…走吧。”
这门一锁,没有几年是开不了的,他们总不能留在这儿等着,还是自己出去找乐子吧。
五年后,在洪荒闯下赫赫凶名的两个崽子从血海归来,带回一只半死不活的蚊子和龟灵圣母真灵。
不仅让闭关多年的上清圣人和婵玉出了关,连佛门和天庭之主都惊动来了碧游宫。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庆的气息。
又五十年,婵玉借双修升为准圣。而上清圣人三尸融合,半步迈入大道圣人。
到此时,她方知自家师尊得了异世教主的上清大道本源。伤势早就痊愈了不说,还直接通达了大道至理。算算时间,在他们表白心迹前,他就该好了。
醉酒吐血,全靠演技。
这些年无数次被教主以伤势诱哄的此界婵玉:……我走过最远的路是就师尊的套路……
对此,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接儿子的魔祖婵玉,表示她们很有共同语言。
两位上清圣人: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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