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肖这边说话间,安吉那边已经想好说辞,热络道:“姐姐,我来说服这些愚蠢的村民,你就在这等着吧。”
“愚蠢的村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对他们的称呼是‘尊敬的阿伯’‘亲爱的奶奶’……”
唐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仅仅被确定为神使的一天里,就能让人思维大变,瞬间将自己划分到另一个阶级里去么?”
安吉:“……”
她一瞬间有种秘密被看穿的瑟缩感,连忙挤出天真的表情:“姐姐你在说什么,神使本来就远远高于平民啊,你不也是这样吗。”
从前的姐姐是个见不得人随时等待死去的怪物,现在的姐姐却陌生又强大,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成为了“半神”而已,这令安吉不由更加浮想联翩,幻想自己成为神之后的美好生活。
唐肖点点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
安吉目光闪烁两下:“姐姐……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与此同时,她内心想道:绝不能让别人猜出她是重生的,这可是无与伦比的神迹,也是她比起上一世最大的优势,绝不能被这个和自己竞争诸神眷顾的姐姐知道!
唐肖本来不知道,但是安吉在心里这么土拨鼠尖叫一番,她就知道了。
7887:【喔喔喔!原女主是重生的呀!!】
7887:【大佬多和安吉套话,这样靠读取她的内心,就能把上一世的主要剧情线补全了!】
唐肖:“什么重生,不过是和原主一样,从轮回中醒来罢了。”
从第一个丧尸位面就已经可知,这些末日副本就是一个反复陷入毁灭的循环,像一个被设置了无限循环的系统程序。而位面里的智慧生命们也像数据流一样随着程序刷新。其中偶尔会有一两个数据出现Bug,也即并没成功刷新,依旧保留了上一循环的记忆,也即是原主和安吉这样的人。
只不过区别是原主觉醒太多次,精神因承受不了这种痛苦而溃散。安吉刚刚觉醒,还以为自己是被神灵眷顾的宠儿,满心欢喜。
唐肖提出一个赌约:“我们来打个赌,我去东面,你去西面,如果你带的人比我多,那么地上这些肉都是你的,如何?”
安吉一看见地上被绑好的兽肉,就想起了昨晚那顿香喷喷的晚餐,口水瞬间分泌了出来。
这个唐肖虽然让她感到害怕又陌生,可烤肉的手艺却是绝妙,她昨天亲眼看到唐肖将一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和砂砾洒到已经焦黄泛油的鹿腿上,鹿腿肉就变得喷香四溢,比她上辈子做神使时吃的食物还要美味!
安吉咽了下口水:“我还要一瓶能使肉变奇妙的沙子!”
唐肖:“……孜然?可以。”
刚得到允诺,安吉就已经迫不及待向村庄西面奔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小道上了。
……
太阳歪歪斜斜升到头顶时,安吉累得口干舌燥,才说服了第一个愿意偷偷和自己离开的青年。
青年名叫乌石,用阿贝斯这边的语言来解释,就是悬崖上坚硬的石头,寓意是身强力壮。然而上一世他没能等到强壮起来,就死在了护送安吉去王都的路上。
这一世,安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因为乌石对村庄外怀有很强的好奇心,又年轻气盛,很容易煽动。果不其然,这次她碰了好几个钉子后,终于成功诱使乌石翻墙出来,偷偷和她见面。
“安吉,你说外面有很多奇闻异景,是真的吗?”
乌石红彤彤的鼻尖上挂着一颗汗珠,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松鼠。几块简陋布条很勉强遮住了关键部位,弓着腰时能看到后背突出的脊骨。
“当然。王都住着国王和贵族,贵族家的小姐和骑士,他们用来擦地的布都比你身上穿的华丽。只要到达那里,就有数不清的食物和财宝。”
安吉小声哄劝,“等我们到了王都,我就向国王提出请求,封你为骑士。到时,你就是阿贝斯山第一位骑士!”
乌石脸都红了,“我,我可以见到国王吗?我从来没想过。”
安吉目光闪烁几下,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你在路上可要好好想想了。”
……
炙热的太阳挂在正中央时,安吉才疲惫不堪地赶回村中央的小广场。
她身后只跟着两个人,除了瘦成竹竿般的乌石,还有一个约有两百多斤的胖子,走路一晃一晃,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看起来智商有待商榷。
该死,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想到刚刚碰的钉子,安吉又气又累。
这些村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个个关门锁户,就像她不是神使而是恶魔一样!如果不是这里是她诞生之地,等她回到阿修斯身边,一定要降下神罚将他们都劈死。
在心里骂骂咧咧走到约定地,安吉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唐肖早就坐在广场中央,而她身后乌泱一片,竟站了七八个村庄里力气最强壮的青壮年!
再仔细一看,安吉差点怀疑自己眼花:“鲁瑟法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人一捆肉和蜂蜜,十个数之内考虑, 不保证后果。大概比你快三桶水的时间吧。”
唐肖早就坐在石磨上抱臂等着, 瞥了她一眼:“你太慢了。”
我日你mua的,安吉在心里疯狂口吐芬芳, 笑容有些难看, “这不公平, 我又没有肉和蜂蜜。”
在食物贫瘠的西古世界,蜂蜜是极其珍贵的物资, 更别加上够吃几十天的兽肉。对手这是□□的作弊啊!
唐肖:“有什么不公平?肉是我自己打猎到的,你也可以去打猎。”
安吉嘴角一抽,想起昨天几乎笼罩整座山谷的浓郁血腥味,心里一突突,顿时老实了不少。
走到人群中,安吉这才发现这些强壮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如果说昨天还是单纯的倾慕和艳羡,现在则更增添了几分敬畏。
怎么回事?
她正不知所以, 就听一个二十出头的棕发青年羡慕地叹道:“我好想也成为神使啊, 这样就会有无穷的力量, 还能驱赶山谷的野兽, 保护村庄。”
他一边羡慕, 还悄悄用眼角瞟唐肖, 只可惜对方老神在在根本没看到。其他几个年轻气盛的男子也如出一辙, 眼中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和希冀。
……???
……!!!
安吉恍然大悟, 原来唐肖真正折服那些冥顽不顾村民的, 不只是青壮年离家后的食物保障,还有她展现出的强大力量。
这些从小没受过任何教育的村民愚昧又淳朴,展现给他们什么,他们就会相信什么。上一次唐肖把他们全部撂倒,这次则是带来了山谷中最强大野兽的骸骨和兽肉。
——阿贝斯山谷已经不再有凶残的野兽,村民们从此不用每天都担惊受怕。年轻人没有了村庄安危责任的束缚,也自然对外面的世界跃跃欲试。
唐肖几乎没费吹灰之力,身后就缀了一串人。
所到之处,村民的态度也十分讨好,毕竟她不在乎敲门的时候会不会掀翻人家的房子。
“请神使大人眷顾我们家吧。”头发灰白,垂垂老矣的女人跪在地上,如果不是唐肖的精神力能穿透表象,谁也敲不出这个“老婆婆”只有三十多岁。
她的儿子选择和唐肖走,黝黑的脸上透露出些许兴奋的微红。
唐肖却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眷顾你们家?在我还没成神使的时候,你们给我的只有压榨和欺凌。”
7887很感动,宿主居然还没忘记原主这条线。
女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请神使大人原谅我们的无知……请看在我的孩子即将护送您去王都的事情上,不要降下诅咒……”
唐肖:“我也不会诅咒你们,你们并不信奉我,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女人把头深深埋在地面上,“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日日夜夜为神使大人祈祷。”
其他村民也有样学样,他们从前从没把这个村长家的怪物大女儿当做人,比会干活的畜生还要轻贱,此刻却在同一人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
真正的信仰早已离他们的生活太远,村民们连奥林匹斯山上有多少个神灵都记不清楚,但至少还记得一个基本的原则:亵渎神灵者将受到惩罚。
为了不受惩罚,他们必须日日忏悔,反省过错,以免神罚降临。
于是,他们推出了“罪魁祸首”,村长撒多和贤者鲁瑟。
撒多昨天被唐肖吓破了胆子,现在还昏迷不醒。一把年纪的鲁瑟却身体硬朗,寿命和村庄其他人明显不是一个阶级。
唐肖:“看来你曾经的确当过贤者。”
只有这样,才能跳出贫瘠环境对普通人生命的限制。
鲁瑟很识时务地卑躬屈膝:“尊敬的神使大人,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只会给您的旅途带来拖累。”
唐肖:“没关系,我不怕磨炼,你就在路上负责做饭吧。”
鲁瑟:“……”
于是,他就苦不堪言地被强行加入了“王都队伍”的一员,站在广场上,和七八个青壮年一起承受炎炎烈日的炙烤。
见到安吉来,鲁瑟还萌生一点希望,脸上挤出慈祥的褶皱:“安吉神使,您回来了。”
虽然他倒霉透顶算错了大女儿的命运,可二女儿却因他的预言众星捧月般长大,就算是念旧情,路上怎么也该对他好点吧?
可就在他满怀希望的等待中,安吉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连起码的招呼都没打,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怜悯。
鲁瑟:“……失算了!养了个白眼狼!”
对鲁瑟的暗示不管不顾,安吉这边也自有一番算盘。
她又不是傻子,恨不得唐肖把旧账都算在鲁瑟头上,怎么会这个时候为他说话惹唐肖不痛快。
一行人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一声痛呼响起,原来是安吉的父亲——村长撒多。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想偷偷从大石头上往下跑,却不小心崴了脚,脸痛得扭成一团。
哀叫中,他的余光瞥见唐肖,立即浑身颤抖起来:“你,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她!你是个怪物!”
他挥舞双手朝四周大叫:“她是怪物!是恶魔!她不是我女儿,快把她抓起来!!”
没人响应他,撒多只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人脸冷漠地俯视他,目光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甚至有青年唾道:“你听信谣言虐待自己的女儿,还差点杀死未来的神使大人。被送进山谷让野兽啃食的应该是你才对!”
撒多要气疯了,他好歹也是村长,自认高村民一等,多年来何曾收到过这种漠视和违抗。他被怒火和慌乱冲昏了头脑,试图站起来:
“我支配自己的女儿,我决定她的命运——有什么错?她是我的女儿,天生就该服从我!”
大喊大叫后,他发现四周人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冷漠和厌恶,甚至包含了一丝怜悯。
而那个养了十几年,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女儿”,却连目光都懒得分过来一眼。
一片寂静中,鲁瑟精神一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走到撒多身边,长长的白袍拖曳在地,双手交握成拳。
“撒多,俗世的生活侵蚀了你的信仰,让你变得污浊不堪,以至于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亵渎神灵之话。”
“神灵高于一切,每个人的生命首先属于诸神。唯有神灵有权力支配生命,而非父母。我当初只错误的认为,两个孩子中只有一人会被神灵眷顾,而你却为了一己好恶,先于神灵做出了选择。”
“撒多,是谁蒙昧了你的心,挡住了你的眼睛,让你做出僭越神灵的决定?”
撒多脸色一片惨白,脑海一片嗡鸣。
在嗡鸣声中,他看见了唐肖的眼睛。清冽,冷漠,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到一切肮脏龌龊的过去与未来。
这绝对不是大女儿的眼睛。
撒多呆若木鸡,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个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是村长,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他面目丑陋四肢矮小,找不到妻子,于是在一天夜里,强迫了一位暂居村庄的,父母双亡的孤女。
强迫之后,他害怕孤女找村里其他人告状,就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扔到山谷里。谁知道女孩啃食野草,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等撒多悄悄进入山谷查看孤女的尸体,却看到了怀胎十月,即将分娩的孤女。
两个婴儿降生了。这一幕正巧被狼狈从山谷另一边逃过来的陌生老头看见,撒多起了杀心,想将孩子和老头都杀死再毁尸灭迹。谁知道老头却自称贤者,还激动地为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做出了预言。
一人将被神灵眷顾,一人将被扔进山谷。
一个是美丽的神使,一个是丑陋的恶魔。
一个将给撒多带来财富和地位,另一个是随时可以消灭的累赘。
为这一个预言,撒多高兴地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家,听信预言的村民把他奉为村长,还盖了座全村庄最大的木屋。
几年后,两个孩子逐渐露出模样,一个美丽又乖巧聪明,一个稍逊一筹又内向木讷。
撒多理所当然地认为,神灵会眷顾更加讨人喜欢的那个孩子,便提前宣布小女儿安吉会是未来的神使,而把大女儿锁进屋子里,只给她能活下去的剩饭剩菜。
然而实际上,在跃迁的地位和享受的十几年中,撒多早就忘记了神灵,忘记了当年的孤女,忘记了一切。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福泽,所有人都应该感激他。
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杀死鲁瑟。
他轻蔑地以为鲁瑟是个神志不清,早晚要死的老头子。什么叫贤者?他根本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鲁瑟却知道一切。
就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鲁瑟用他听不懂的字眼,一句句揭穿了他当年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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