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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都是科举路上的绊脚石——砚南归

时间:2020-12-19 10:35:17  作者:砚南归
  “陆兄莫急,这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半个时辰后,陆长庚红着眼离去,吊死鬼也退出了书房。左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秋风吹卷落叶,目光似秋意寒凉。
  她本无意破坏官场的规矩,也不想闹得朝中人心惶惶,所以过往哪怕有这个资源,也不会去用。但如今,她已经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了。
  次日,左玟还是如过往一样穿着官袍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但殿内朝臣却无法再以过去的目光看待她,谁都知道,左相那身官袍下是个婀娜女郎。
  正如预料之中,方一上朝,那些做好准备的人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左玟全程未语,神色从容。
  不多时,便以陆长庚为首的官员走出来,弹劾了之前那一批人。
  不同于他们弹劾左玟时多是扯着形象和水患那等摸不着边际的事。左玟拿出来的东西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惹得新帝大发雷霆。下令严查,狠狠发作了一批人。
  连着几日,朝中人人自危。
  知晓这些内容的来源都跟左玟有关,无人再敢反对女子科举一议。
  但左玟可以感觉到,不仅仅是朝臣恐惧,新帝看她的目光也多了些忌惮,不似过往信赖。发作礼部尚书等人时,也手下留情了。
  女子参加科举一制通过那日,左玟缓缓走出太和殿。望着秋日晴空,心里清楚——已到了她辞官的时候。
  ——
  而今已是八月末,深夜里,相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左玟独自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写好的致仕的折子,静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重重叹息。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真正走到这一步,还是忍不住有些惆怅和迷茫。
  仿佛一昔间丧失了目标,不知何去何从。又有大限将至的感应压在心头,更添了几分沉重。
  正是静默之时,左玟忽然察觉到什么波动,抬起了头,目视正前方。
  “谁?”
  下一刻,清越的男声如山泉潺潺,响在屋内。
  “是我。”
  听见这声音,左玟指尖一紧,然后皱起秀眉,嘴唇轻抿。望着前方,神态辨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待看到前方清灵之气盈满,一个穿着灰袍的道人出现在室内。似清风霁月,清净自然。
  左玟方才微勾了嘴角,似笑非笑道,
  “原来是妙乐天尊。道君十年来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怎么今日有心前来相见?”
  被左玟挤兑,那道人神态温和如故,清透的眼里映照入左玟的模样。温声道,“你若不喜,贫道只说一句话就走。”
  闻得此语,左玟面上没了笑容。垂下眼睑,淡淡道,“既只有一句,道君快些说了走吧。”
  道人笑叹道,“你确是不同了。”
  左玟抬头瞥他一眼,提醒道,“一句了。”
  道人:……
  微微一怔,他摇头失笑道,“却也没变什么……”
  “两句了。”左玟面部表情地提醒。
  道人轻笑,似是征求,“最后两句。”
  左玟没再说话,抬眼看着他。桃花眼周边略带浅浅的红晕,黑白分明,似醉非醉。
  他目光微闪。两息后,一挥袍袖,在半空划出一道金光诰敕。
  道,“尔修道十年,造福万民,功德圆满,当成正果。于九月初九正午,在京郊紫极山飞升成仙。”
  飞升?成道?
  左玟唰地站起身来,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惊异之态。她上上下下浏览了几遍金光字,尤不敢置信。
  忽有一只手伸到脸侧,揉了揉她的发。
  左玟从愣怔的状态回神,着恼地瞪了眼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的道人。
  对方轻笑一声,收回了手,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
  “诶你——”左玟才要唤,便瞧见一片枯黄的秋叶轻轻飘落在掌心。
  枯叶上还带着些暖意。
  她将那巴掌大的枯叶举到面前。暖黄灯火下,叫其上书以八个飘逸的墨色字体——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
  远在九霄之上,有宝殿幢幢,现金光万道,琉璃生辉。
  重重云殿间传出庄严之声,悠扬远播。
  “今,上元紫微元君尘劫已满,不日归位,尔等准备相迎。”
 
 
第127章 大结局
  出京城往东七八里,有翠壁直插云霄,名为紫极。紫极山上有一白云观,传承百年,信奉者众。
  九月初九这日,新帝率百官前往紫极山。
  未到五更,天色还是暗蒙蒙一片。京城的大街上已经如过年一般热闹,甚至比年节还要热闹。毕竟年节常有,皇帝百官出行却是不常见的。
  皇帝的龙辇还未出宫门,已有禁军龙卫肃清道路。
  大道堂堂,士卒林立。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挡在街两旁。摩肩接踵,还兴致高涨,对此盛况议论纷纷。
  “诶诶,你们可知皇帝老爷这次出宫是为了什么?”
  一个高瘦的男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问出这么一句,满面卖弄之色。
  他旁边的矮胖富商嗤笑一声,“打量着谁不知道呢?不就是左丞相辞官了在白云观修道,圣上爱惜丞相才华,亲自前去请丞相回朝吗!”
  这么解答了一句,胖富商面上露出几分艳羡之色,砸了咂嘴,“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管男女,这辈子都值了。”
  “是请丞相还朝?你从哪里听来的假消息?”
  前面那个高瘦的男人一脸狐疑,然后信誓旦旦道,“明明是说左相大限将至,眼瞅着快不行了,陛下仁慈去送她最后一程。诶,可惜啊”
  “放屁!”
  高瘦的男人刚刚说完,后面一个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他往前冲出两步,差点没撞到禁军身上。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那高瘦男人回头骂道,“哪个龟孙打老……”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消音在了喉咙里。
  见他之前站的位置,以一个彪形大汉为首,旁边的矮胖富商、小贩、老妇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那大汉指着他,脸色黑沉道,“再让老子听到你诅咒左相,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旁边的人也纷纷指责,
  “什么狗东西,你死了丞相都不会死!”
  “左相可是天上的文曲星,那是要回去当神仙的。”
  “对!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三表姑的小儿子的媳妇可是在相府当差的。丞相是要回天上当神仙了,所以才去的白云观。圣上也是受邀去观礼的。”
  那高瘦男人被众人指责,不动声色地与那言说“左相要飞升”的人对视一眼。看上去很害怕地耷拉下肩膀,不敢再说话。捂着头钻进人群,然后到百步外的另一处,换上一副笑模样。
  “听说了吗,左丞相今日要在紫极山飞升成仙啊!连圣上都惊动了……”
  就在百姓们有意或无意地谈论声中,不多时,忽听得鼓乐喧天,气势恢宏。见仪仗队出了中门,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好不威风。两旁禁军龙卫皆严阵以待,凛然生威。
  圣驾临前,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的装饰和雕刻,极尽奢华,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又有百官穿官服随行,车驾连绵十里。声势浩大。
  某一驾车里,因为妻弟抢占民田被罚俸一年的礼部尚书端坐车内,同车的是一样被左玟一系弹劾贬官的韩侍郎。
  新帝许是出于忌惮,不想破坏官场的平衡,对他们几个罪责不算重的都轻轻放过了。张尚书深知这一点,却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行至长安街上,老尚书淡淡问,“人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
  韩侍郎答了一句,面上难掩讥讽和幸灾乐祸的神色。带着些嫉妒的说,
  “那左相也不知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好好的丞相不当,非要辞官上山修道。还说什么今日要成仙飞升。我呸!世上的好事还能都让她占尽了不成?
  陛下也……也惯着她。竟率百官前去送行观礼,还刻意隐瞒,只说是为了请丞相回朝。要不是左相袒露身份时陛下也很震惊,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
  “住口!”张尚书狠狠打断了那韩侍郎,目光冷厉,“陛下也是你我能编排的?”
  韩侍郎抿紧了唇,低头认错。
  张尚书才微微缓和了脸色,但还是严厉道,“你以为那个女人此举是败笔烂招?”
  “难道不是?”
  “哼,目光短浅!”
  毫不留情地斥责一句,张尚书才解释道,
  “上一次陛下对我等从轻发落,就是因为对她生出了忌惮之心。若长期以往,必然会君臣离心。
  老夫本来盼着这日,谁知她转头就辞官,来了这么一手。什么飞升?不过是自污名声,以此换回君王的信任罢了。
  你看看这次,陛下不就尽释前嫌,亲自出宫去紫极山捧场,还主动放出请丞相回朝的消息为她遮掩吗?”
  韩大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如此说来,那左……会趁此机会,回返朝堂?”
  张尚书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十有八九。”
  “大人,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听得此话,张尚书皱起眉头,略有些嫌弃地看着韩大人,“谁说老夫要坐以待毙?不是让你派人去引导流言了吗?”
  韩大人被嫌弃了一眼,打了个激灵,仿佛突然领悟过来,
  “大人此计,莫非是要给左相把飞升一说做实了,夸大了,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左相不过是个口出妄言的女子,以此慢慢消磨她的好名声?”
  张尚书捋了下胡须,目光森冷,“还朝无法控制,但她既然要污自己的名声,老夫就给她污个彻底。区区一届女子……哼。”
  “大人睿智英明,区区一届女子,怎能跟大人您相提并论?这次咱们就看她怎么出丑。”
  ……………
  而在长安因圣驾出行而热闹非凡之时,大相国寺内却是一片肃穆景象。
  佛塔内,当在今日圆寂的佛子面色红润如常,半点也不似将死之人的模样。
  缓缓点燃了佛像前的油灯,优昙转过身去,就看见长大的小和尚圆明捧着他今日要换上的袈裟,站在门外。一脸掩盖不住的悲色。
  从他入佛塔闭关,圆明便一直跟随他。至今已有十年了。
  优昙朝圆明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语声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祥和。
  “圆明,不要为我难过。尘世间的分别是暂时的,你当精进修行,终有再见之日。”
  “佛子……”圆明垂着头,藏起将要落下的眼泪。语声带着些不平,“您那么好,可今日……今日……”
  他微微转头看向喧闹的外面,眼泪汪汪。
  优昙摸了摸他的光头,也看向了东边的窗口,神情微柔。
  “圆明,我很欢喜。”
  ——
  日出东方,紫极山顶景色无尽美妙。
  墨蓝色的天空静谧安详,似是刹那间,吐出一缕紫红的霞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放出万道金光,给站在紫极山巅的人披上一层金边纱衣。
  左玟站在崖边。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脚下是白色绒毯一般的云海。山风吹得衣袂翩翩,还未飞升,已然有了飘然若仙的感觉。
  “左道友这个正主倒是好闲情,白云观里可是为了你忙得不可开交。”
  身后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左玟回头望去,见一道者,手中拿这个酒葫芦走来。他举着酒葫芦,灌了一口,随手抹了嘴。姿态豪迈红光满面,看脸不过三十岁,却是须发皆白。
  正是下清宫住持,十年前同在度朔对抗邪魔的张道人。
  张道人一边走来,一边吐槽,“你那些红颜知己还有女学子,可把宁老道气得不轻。说把道门大事,庄严法坛,弄成了女人家的后花园嘿嘿。”
  幸灾乐祸了白云观的观主,走到左玟跟前,他又埋怨道,“你说你跟优昙是不是约好了,明明一佛一道,个不相干。怎么偏偏选在同一天圆寂?唉,害得贫道身为这个道士,只能辜负和尚了。”
  这话算是说进了左玟的心坎里,她面上笑得无奈,“这日子也不是我能选的。”
  心里也吐槽某个黑心的道君,给她选今天绝对是故意的。
  左玟的目光越过张道人,看向京城的方向,略有些怅然和歉意。
  也不知优昙如今怎样了。
  “那倒也是。”张道人不知左玟心思,表示理解。然后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对左玟勾了勾手指头。
  低声问道,“左道友,今日是个适合飞升的好日子啊,你看……这个……”
  “道兄请直言。”
  张道人把声音压得更低。
  “贫道多年前已得仙果,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个准信。左道友看今日,贫道能不能搭上道友的香车,一起飞升呢?”
  左玟嘴角一抽,“飞升还能带人?”
  张道人摸着下巴,打了个酒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贫道琢磨着,届时站得离道友近些,沾染点仙气,说不定就能替前飞呢?”
  左玟:……
  哭笑不得还有点嫌弃的退后一步,“行,那就试试吧。”
  张道人笑了两声,“如此,贫道先行谢过。道友的红颜知己来了,贫道就不打扰了。”
  却是说话间,小七跟草儿也来了山巅。在不远处等他们说话。
  左玟微微颔首,目送张住持离去,笑着对草儿和小七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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