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渊源也非常令人感慨。
知道的人,谁不想说一声,既生浚何生杀呢!
褚浚早陆承杀几年出名,当年他背着那把名字狂妄至极的“降魔刀”,孤身一人上各大门派挨个挑战,把所有出了名的少侠一个个打过来,结果一场未败。
这其中就有现在正在比试的沐雪浪、白聿江、陆承昭。
他胜沐雪浪一招半,白聿江和陆承昭则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全江湖皆惊,褚浚这么得罪了全江湖的少侠,不怕以后出门被套麻袋吗?
不过没人敢套褚浚的麻袋,因为很快大家就知道他师父正是当山掌门凌天啸。
褚浚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给全江湖面子,然而他强,前来找麻烦的,来一个打一个,就这么打着打着,褚浚风头一时无两,连凌天啸都很是自满于这个性格怪异的徒弟,就在全江湖都以为他会在下一届问剑大会的弟子战上拿到魁首时,陆承杀横空出世了。
虽然当时陆承杀已经有了不少战绩,可传言向来夸大,褚浚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当时的舆论也普遍认为陆承杀年纪太轻,经验太少,现在还无法胜过褚浚,能在他手里多过几招就不错了。
然后,陆承杀就在弟子战决赛上,暴打了褚浚。
凡是去过那届在停剑山庄办的问剑大会的人,都很难忘记当时褚浚铁青的脸色,狼狈的模样,不可置信的神情,和满场的“嘘”声。
他本来名声就不好,又得罪了诸多弟子,虽然拿了第二,但搞得仿佛倒数第二。
褚浚本人可能自己也这么觉得,输完之后,他话都没说一句,撑着剑就走了。
之后褚浚销声匿迹两年多,说是在闭关练功,第三年的问剑大会他再度出战,对阵陆承杀,东风不夜楼还特地配合造势,印了满城的告示分发,连原本不看江湖争斗的老百姓都来凑热闹了。
然后,很不幸的,又输了。
那届还是在青城门办的,会场那个“嘘”声,都快要响破天际了。
从此以后,褚浚有了个绰号,叫褚老二。
当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叫。
后来褚浚又销声匿迹了三年,仿佛之前那个剑挑全江湖,爱打谁打谁,爱去哪去哪的人压根不存在,他这次露面很明显,还是为了一雪前耻。
擂台两端。
一个是黑衣高马尾,背负长剑,面容冷漠至极的人间凶神,一个是青灰袍长卷发,手持长刀,满脸狂傲凶狠的当山首徒。
就连花焰都顾不上看她的青城当山绝恋,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擂台,有点紧张。
怎么办!
她真的有点紧张!
虽然知道陆大侠很强,但还是紧张!
褚浚先出的手,他的降魔刀正如其名,极为霸道,劈斩过来之时,气势如虹,不可抵挡,只是一挥动便有金戈铁马之势。
陆承杀便举着他那柄平平无奇的长铁与褚浚对招。
这是花焰第一次见陆承杀打架不是秒杀对面,双方不论是刀还是剑,都动作极快,即便褚浚那重若千钧的长刀在挥动时也如臂指使,时而气吞山河,厚重雄浑,时而又飘逸如风,行之诡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应对,然而最恐怖的是,每一刀只要斩下时,必然是霸烈且强横的。
刀锋划过地面,所过之处,甚至在石面上刻下了道道深邃的裂纹。
一时间,看得众皆骇然。
“褚浚才不过多大年纪,刀法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他这三年闭关没白闭,今次胜负还真不好说……”
此时,当山弟子也不住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
褚浚来之前,在门内已经试过招,他的试招对象已然不再是同辈的师兄弟,而是更高一辈的师叔师姑,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赢了。
用当山的刀法,赢了那些习武时间比他多出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人。
相比较而言,陆承杀的剑法就和他的剑一样显得平平无奇,没有多余的套路,没有迷惑人心的招式,简单,但是快,快得异乎寻常。
褚浚的刀已然极快,可陆承杀的剑却总还要更快上一分。
金石交接,因为速度过快而时不时有火花迸溅。
大部分的弟子眼睛已快跟不上两人的招式,只有少数已修炼到耳聪目明的人能看见在一招一式之下,有过多少差之毫厘便身首异处的凶险。
而唯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得出,褚浚的刀,急了一些。
凌天啸便在其列。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接下来的二十招,褚浚的刀又更急一些。
而陆承杀毫无变化,他已经和褚浚对了百余招,可连呼吸也不曾乱了一分,目光冰冷,宛若木石。
下一招,褚浚忽地慢了半分。
只差半分。
胜负已分。
陆承杀的剑精准的停留在褚浚的咽喉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抵着褚浚的咽喉,往前送剑,褚浚被逼得急退,只刹那功夫,已抵到了纤绳。
褚浚又败了。
屏息凝神看完的众人都是一身冷汗,方才觉得喘过气来。
说是百来招,可因为二人实在速度太快,全程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这一次的“嘘”声,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陆承杀依旧是恍若未闻的样子,他收剑,转身便走。
褚浚站在原地,仿佛已失了魂魄。
就在会场上纷纷开始议论起刚才的比试时,褚浚突然抬手,抄起自己的降魔刀,朝着背对着他走向停剑山庄席位的陆承杀猛然掷了过去。
这一掷,用了全力。
降魔刀的速度快得极为惊人。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女声石破天惊般,破空响起。
“小心!”
这声音太过响亮,甚至一时间盖过了场中所有声响。
陆承杀微微侧身,降魔刀擦着他的身体轮廓切过,未等刀过,陆承杀突然抬手,在刀柄即将飞出去的那一刻,攥住,然后反手掷了回去。
这一切不过眨眼间。
下一刻,降魔刀已经深插入褚浚身前的地面,以刀身为中心,周围的石地蛛网般裂开。
全场霎时安静。
陆承杀缓缓回头,看向面色浑噩而无措的褚浚,道:“你赢不了我。”
声音冷冽又冰寒。
平日陆承杀极少开口,他这一说话,周围更是安静。
“为什么?”褚浚下意识反问,语调甚至有些仓皇。
“你太想赢我。”
若是陆承昭此刻在侧,只怕又要嘲他装腔作势,可隐隐的却又知道,陆承杀说的是实话。
他从不说谎。
陆承杀说完,便不再回头。
然而谁也没想到,此时一个身穿绯红色长裙,耳边长珠摇晃的少女一蹦一跳从停剑山庄的席位上跑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承杀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就上上下下打量,仿佛在确认陆承杀是否安好——众人一时更加无语。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陆承杀居然还开了口。
“我没事。”他顿了顿,又道,“你担心我?”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女声。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有必要担心陆承杀吗?
果然,那少女不再言语,仿佛害羞似的,又扯了扯陆承杀的袖子。
陆承杀不明所以,在花焰第二次扯他袖子时,微微低下了头。
只听花焰哭丧着脸,贴在他耳边用气声道:……完蛋了,刚才太紧张,嗓子叫哑了!
第20章 三日琴会
花焰是真的很悲伤。
她没想到褚浚好歹也算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这么卑鄙地偷袭,情急之下,花焰用了平生最大的嗓门叫出声。
叫完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呜呼哀哉!
她当然担心了!
花焰扯着陆承杀的衣袖,哭诉完忍不住还补了一句:不过陆大侠你刚才刀甩得好厉害!
她生怕陆承杀听不清,离得很近,贴着陆承杀的耳朵说完,只感觉他胸膛微微震动,肩膀轻轻耸了两下,随后撤开了身。
从陆承杀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来,可花焰总觉得他好像还挺开心的。
下一瞬,花焰突然感觉到头顶似乎有什么轻柔地抚过,拍了拍。
咦?
陆承杀收回了手,仍旧毫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摸了摸花焰脑袋的人不是他。
花焰都觉得自己产生错觉了。
陆大侠在干啥?
在安慰她吗?
手收那么快是因为被她头上那两个银链缀蝴蝶的步摇扎到了吗?
花焰很懵逼。
但她说不出话,陆承杀又不肯说话,气氛尴尬地僵持下来。
花焰抱着自己的脑袋想,其实被摸摸头也没什么,她平时也没少被长辈爹娘摸头,可能她的头真的比较好摸吧,只是出了正义教这么久,也没人对她的脑袋有什么想法,乍然被摸,对象还是陆大侠,她稍微有点不习惯罢了!
正想着,花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又被人摸了一下。
花焰:???
她转头看向罪魁祸首,陆承杀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淡定。
陆大侠,我头好摸吗?
花焰用气声传达了她的想法。
陆承杀:“……嗯。”
……好吧。
这么一打岔,花焰都快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气愤。
除了气愤,她其实还有些奇怪。
褚浚掷刀时,只有花焰一个人紧张地站了起来,停剑山庄其他弟子都平静地毫无反应。
他们对陆大侠都这么有信心吗?
花焰想了想,感觉很惭愧,她以后也要对陆大侠更有信心一点才是!
***
陆承杀和褚浚战罢,剩下两场都少了点意思。
尤其是陆承昭和白聿江的那一场,白聿江原本武功应在陆承昭之上,奈何其人包袱实在太重。
看看他一身打扮就知道了。
白聿江穿了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衣,腰间是九孔玲珑佩,头上一顶白银缠丝镂空雕花的玉冠,足蹬一双雪白长靴,两根上好的冰丝白锦涤带坠在肩侧,还用一条银丝绣云纹的腰带将瘦劲的腰勒得格外挺拔出尘,远看便似一棵雪松,再加上一张俊俏白皙、精致秀雅的脸,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个准备修道成仙的翩翩公子。
白聿江使的招式也是无比优雅华丽翩若惊鸿的。
白崖峰的功法本来就以优美著称,白聿江使着他那支名为“凝冰”的手杖,更是将之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招每一式都从指尖美到脚尖,身姿舒展,宛若舞蹈。
会场里已经有好些女弟子情不自禁发出仰慕的惊呼声。
白聿江虽然青年侠客榜排名不行,但有一个榜他特别行——江湖女子择偶榜,其人号称全武林女侠的梦中情人,不论美丑待每一位女子都一般的温柔体贴,往往令女子难以抗拒。
花焰打了个呵欠,又开始犯困了。
白聿江这个打法,优美有余杀气不足,更何况他还极其注重个人形象,不肯为了迎敌稍显狼狈,因而,陆承昭就算武功不如他,也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陆家的剑法本就刚猛,很克制白崖峰的功法,于是两人就你来我往,不紧不慢,你一招我一招。
比试得文明且优雅。
看起来像两大门派功法展示。
这若是一男一女,恐怕还会瞧着非常郎情妾意,缠绵悱恻。
台下众人也慢吞吞开始点评。
“白少主这一套‘回天舞雪’的杖法使得好啊!”
“陆小庄主这用的,应当是停剑山庄的‘穷杀剑法’吧,显见已有小成,颇为可圈可点。”
气氛非常和谐,全然没有上一场时的紧张刺激,甚至还有些弟子趁机去外面转了转,上了趟茅厕。
唯有部分女弟子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激动地攥紧了手中佩剑。
对此,白聿江在打斗的百忙之中,还不忘朝着那些激动的女弟子回眸一笑,直勾起阵阵惊叫。
和他对打的陆承昭见状,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花焰看不下去了,转头去看其他擂台,这一看才发现她的青城当山绝恋居然还没比完!
左惊霜与沐雪浪实力悬殊,照理说应当很快就能决出胜负,可没想到左惊霜如此能抗。
此刻左惊霜的模样已与开始大相径庭,她咬着牙,嘴唇煞白,苍白的脸上汗水密布,狼狈极了,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透过偏深的服色,能看见各处被血洇开的痕迹,这应该还算是沐雪浪剑下留情的结果。
沐雪浪现下的表情也非常无奈。
周围都在喊着让左惊霜认输算了,但她充耳不闻。
花焰很快知道她那些伤都是怎么回事。
沐雪浪用化雪剑将左惊霜再次逼入死路,左惊霜只要退,触到身后的纤绳便可避开,可她不避,硬生生受了沐雪浪的剑伤,反手再战,顽强得简直可怕。
花焰都看呆了。
这什么狗血虐恋故事,这位小师妹这么拼吗?
难不成是想身受重伤,然后让沐大葱负责?
花焰想着,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这苦肉计,学到了!
以后有机会试试。
直到白聿江和陆承昭的花拳绣腿打完,左惊霜都仍未放弃。
最后她彻底力竭,当山掌门凌天啸亲自出手阻断了这场武比,左惊霜纤瘦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后清霜剑“当”一声脱手,下一刻,左惊霜便倒在了地上。
当山弟子连忙来人把她抱扶起来,送去医治。
原先嘲笑左惊霜的人也都不再说话,包括青城门的弟子。
没人会嘲笑一个竭尽全力的人。
就连沐雪浪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目露不忍。
沐雪浪望着左惊霜,花焰望着沐雪浪,恨不得此时有一面铜锣,她可以一边敲一边大喊。
心疼乃是情爱之始!
沐大葱,不要克制自己,担心你就跟过去!
16/124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