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透,一灯如豆,映得陆承杀的脸庞分外清俊柔和。
他眨了一下那双漆黑,此刻却显得温和沉静的眸子,道:“好。”
***
花焰终于又有些困了。
她拽着陆承杀的手,摇了摇道:“睡吧,你也睡,不然白天没力气了。”
陆承杀的视线凝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花焰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站起身,拽着陆承杀的手,走到塌边,指着床两头道:“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陆承杀:“……???”
花焰道:“这里又没有第二张床,凑合一下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都不介意,你应该也没关系吧?”
陆承杀道:“我不困。”
花焰不信:“你肯定困了!”
陆承杀道:“我……”
花焰道:“困了!”
陆承杀道:“……我睡地上。”
最后这点花焰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自己爬上了床。
陆承杀的床,陆承杀的被子,陆承杀的枕头,她还穿着陆承杀的衣服,刚才不觉得,躺下来了花焰才发现几乎自己周身都被陆承杀的气息包裹着,而当事人正躺在她旁边的地上,地上铺了一层席子,他和衣而睡,此时正闭着眸子。
刚才还很困,现在好像又没那么困了,她想起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和陆承杀在同一间房间里睡觉。
花焰左右滚了滚,伸手扒着床沿,偷偷往下望。
看了没一会,陆承杀便睁开了眸子,道:“睡觉。”
“哦。”花焰缩回去,可睡不着,没一会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如此这般几次,陆承杀起身动手,把床帐给她放下来了。
花焰悻悻抱着陆承杀的被子打了个滚,道:“你还有备用的发带吗?”
不一会,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递过来一枚藏蓝发带。
花焰用陆承杀的发带绑着眼睛,总算慢慢睡去。
陆承杀散着长发,见身边床榻终于安静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窗外已经隐约有一抹鱼腹白浮现,他席地而坐,等了良久,用剑尖小心翼翼挑开一丝床帐,看着床上少女呼吸均匀的熟睡侧颜,呆了一会,目光变得极为柔软。
好一会,他才退到一边开始运功打坐。
作者有话要说:学神就是这样,别人都在睡觉,他在努力(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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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标题越发的简单粗暴……
顺便to花:反正你以后有的是机会扯他发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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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Y简菡ZELO的地雷,和土木女王、糖醋草鱼子、薛老爷的猫、阿旋、菜小球球球、坐看云卷云舒、坐看云卷云舒、辰星mio、萝萝、鸶衿看书喜欢看一半、苹果冰淇淋、Draccccco的营养液。
还是50个红包~
第44章 忆旧同行
花焰一夜好梦, 睡得比前几天都要香甜,只觉得分外心安,醒过来才觉得哪里不对——她怎么能在敌方大本营睡得这么死!
继而她想起了陆承杀。
花焰一把扯开发带, 猛然拉开帘子。
日上三竿, 阳光染过窗棂,陆承杀仍旧坐在地上, 听见声响转眸朝她看来。
花焰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你走了呢!”
陆承杀道:“我答应过你。”
他也没说什么,花焰忽然心情就变得很好。
花焰刚想下床,就听陆承杀道:“把衣服换了。”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哦。”花焰应了声, 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陆承杀的衣服,继而又觉得陆大侠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小气啊, 给她多穿一会又怎么了嘛!
想了想,她道:“陆大侠, 我能开你的柜子吗?”
陆承杀:“……”
他在门外沉默了好一会, 才闷声道:“……里面很乱。”
花焰毫不在意道:“你这算什么乱!”
陆承杀那是没见过她的房间,在她看来陆承杀这个房间简直整齐的过了头, 什么东西都没有, 若不是陆承杀告诉她这是他的卧房, 她还以为是个什么常年不住人的空房间,他们教大抵只有齐修斯的房间能与之相比。
“那我打开了哦?”
陆承杀又闷了一会, 道:“……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 但花焰却听出里面颇有几分无言的无奈。
当然, 他都不介意了, 那花焰更不客气了。
柜子很大, 和床榻相对放置,差不多占了半面墙,花焰一打开, 就忍不住又想笑。
昨晚她只扫了一眼,现在看才发现——啊,东西是真的很多,柜子用隔板分了好几层,每层几乎都塞满了。
花焰原本只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衣服,她身上这件确实长了点,不怎么合身,然而打开柜子,兴趣全跑到其他地方了。
她随手取出一个做的很小巧的铁质剑碑,举起来一看便见底下刻着“问剑大会魁首”六个字。
哼,停剑山庄品味倒是比当山派好一点。
再找找,还能找到青城门那届的魁首纪念,是一个很精巧的酒葫芦,边上还配了首提酒仗剑天涯的诗,可惜陆承杀并不喝酒。
花焰把两个摆件都放到桌上,继续去看。
衣衫和被褥自然占了绝大部分的位置,陆承杀的衣服从小到大似乎都是停剑山庄的制式。
边上陈列的杂物则有用旧的毛笔和练字的字帖,已经陈旧了的剑穗和用过的烛灯,几本剑谱,一些跌打损伤用的药——似乎已经放了很久,还有些例如茶壶、杯、砚、瓶罐之类,也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从这些有年代感的东西里,花焰好像慢慢能看到那个逐渐长大的少年。
花焰见到不认识的东西,忍不住道:“陆大侠,你能不能进来一下,这个是什么呀!”
陆承杀推门进来,就看见花焰把东西摆得到处都是,还举着一块鹿皮和一小罐油问他。
他愣了一下,道:“给剑上油的。”
“哦哦哦。”花焰兴致勃勃道,“那正好,陆大侠你把剑解下来,我给无刃上个油!”
陆承杀都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兴致,他本以为她看一眼就会觉得无趣——那里面也确实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依言解了剑,没告诉花焰他出门前刚上过油。
很快,就见花焰趴在地上,一手持油,一手持鹿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了起来,她神情专注,连额发滑落下来都没有发现。
等回过神,陆承杀发现自己已经用指尖帮她把额发捋到耳后。
花焰抬起头“嗯?”了一声,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承杀微微挪开了视线,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好在花焰完全没发现。
她又转头继续去擦陆承杀的剑。
花焰真的很想知道这剑能不能擦出个宝剑的模样来,然而她擦了半天,发现还是剑身黑的,真的就是块黑铁。好吧……那就当是帮陆大侠的剑做做保养。
擦完,她摸了摸剑身,觉得手感倒是还不错。
还没多摸几下,就听见陆承杀咳嗽了一声。
花焰道:“怎么啦?”她有点紧张,“你不会在地上睡一觉睡病了吧?”
陆承杀只好道:“……我没事。”
无刃剑常年和他形影不离,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名剑,但用多了便如他身体的一个部分。
刚才拿鹿皮擦倒也还好,此时见花焰用白皙的手掌贴着剑身细细上下抚摸,他总觉得怪怪的。
花焰见他没事,便继续摸了摸。
陆承杀用一指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擦好了,便还我。”
花焰道:“……嗯?”
陆大侠最近是不是小气过头了?
连剑都舍不得给她多摸两下!
他要是想摸春花剑花焰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虽然这剑就是他给的。
花焰觉得自己和陆大侠的感情产生了一点裂缝。
尤其在陆承杀收完剑,又默不作声把一桌的东西塞回柜子里了以后。
就这么不想给她看吗!
而且她辛辛苦苦摆好的呢!
总觉得摆完之后,陆大侠的房间都生动了许多!
花焰的闷闷不乐写在脸上。
陆承杀没有办法,他又把柜子打开了,道:“……你随便放罢。”
花焰开心了。
她在正义教的房间就是如此,因为其他长老堂主总喜欢送她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羽曳或谢应弦外出也偶尔会给她带,花焰喜欢,就想摆出来随时看到,为此还打了好几个方便摆放的架子,保证她从床上一睁开眼,就能瞧见琳琅满目的装饰。
不出片刻,陆承杀就眼睁睁看着花焰把自己的卧房折腾的像个货铺。
以至于陆承杀都有些疑惑自己真的有这么多东西吗?
花焰摆好了,拍拍手,犹嫌不够,翻了翻身上带过来的包袱,掏出一只卷轴展开,挂在墙上,而后神色不乏得意地叉腰欣赏起来。
陆承杀:“……”
他忍了一会,终于还是闭上眼睛道:“这个摘掉。”
花焰奇道:“为什么?画的不像你吗?我觉得还不错啊!还多买了两幅呢!那摊贩说可以镇邪,我觉得看着确实很有安全感啊。”
陆承杀道:“……摘掉。”
花焰见他确实不能接受卧房挂着一张自己的画像,只好道:“好吧,那我收了放你柜子里了哦,当我送你的!”
陆承杀莫名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奇怪。
一张画像而已,他平时看到也不会觉得如何,只是眼下挂在墙上,两个人一同观瞻,他就觉得十分难受。
少女此时还穿着他的衣袍,踮着脚尖,把卷轴用力塞进柜子里,周围零零散散摆放着他那些要么陈旧要么不常用的东西,和他往日截然不同。
似乎存在感鲜明地向他昭彰着:现在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身边。
陆承杀有一瞬的恍惚,他定了定神,才往外走道:“换衣服,我们走。”
“哦……好。”花焰塞好东西应声道。
***
陆承杀又带着她从那个小门出去了,陆承杀反应比花焰快得多,沿途遇到人总能提前避开,好在大中午也没多少人,不多时他们就走到一片坟地外。
与石碑林立规整的坟地不同,这片坟地显得缺乏人打理,地上还有荒草丛生,碑也是潦草立就。
陆承杀走了一会,停在一块石碑前。
石碑上的字迹有些稚嫩,写着“许婆婆之墓”,和其他墓碑相比,这里的杂草清理的很干净。
陆承杀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花焰读出了一种很温柔的东西。
于是她便也拜了拜。
仔细想想,她自己失去父母,也没过多久。
她爹和她娘相继去世后,花焰也消沉过一段时间,泡在她爹的书库里看着那些江湖传奇话本消磨时间,其他弟子想方设法逗她开心,羽曳还时不时来安慰她,直到谢应弦拽着她出来继任圣女之位,花焰才算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恢复过来。
但陆承杀身边应该什么人都没有了。
花焰对着那个墓碑,心道,许婆婆谢谢你啦,陆大侠真的有长成一个很厉害也很好的人,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慰,也希望陆大侠以后还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
走之前,陆承杀又把周围的杂草清了清,花焰帮着他一起。
“碑上的字是你写的吗?”
陆承杀道:“嗯。”
花焰顺口便道:“还蛮可爱的。”
陆承杀:“……”
他拔完草,震掉手上的泥土,才道:“她原本有个儿子,是个外门弟子,后来也死了。”
居然是这样。
花焰叹了口气。
两个人走出去以后,花焰还顺便问道:“那你娘亲葬在哪里啊?”
陆承杀道:“不知道。”
花焰一惊:“嗯?”
陆承杀道:“她留的书信是托人送来的,说她已经死了。”
咦?
那会不会还有转机?
可如果他娘没死,为什么不来见陆承杀。
花焰正想着,她忽然听见陆承杀道:“你父母……是什么时候死的?”
花焰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便道:“我娘差不多两三个月前,我爹要再早一点。”
陆承杀道:“会……很难过吗?”
花焰又一愣。
难不成刚才陆承杀居然在心疼她?
她其实早已不在意了,不过陆承杀这么问,她还是点了一下头,道:“难过肯定会啦,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说着,花焰就感觉她的脑袋被人摸了。
花焰放弃抵抗,主动把脑袋靠过去,还觉得被他摸得挺舒服的。
然后,就听见陆承杀又道:“是谁杀的?”
花焰:“……”
她爹是病死的,她娘是旧疾复发自己放弃治疗的……这要怎么说!
见她沉默,陆承杀又道:“和上次那个人有关系么?”
语气明明没什么变化,但花焰却听出一丝冷意。
虽然羽曳不是个好东西,但这确实是冤枉羽曳了。
花焰摇头道:“跟他没关系。”花焰想了想,含糊道,“就……总之是在魔教死的。”
陆承杀摸着她的头道:“我会帮你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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