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跟她说过, 阴相思这个老妖婆最喜欢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躲在暗处放冷箭。
他们正义教与万蛊门联系千丝万缕, 谢应弦自有办法得知阴相思的动向, 但正道一时半刻只怕完全探知不到,送再多弟子去,也不过是被她各个击破,拿来品尝。
***
陆承昭只觉得晦气极了。
怎么又是他!
家里人要历练弟子也没必要非得找他,怎么不让陆承阳去!
他好不容易高兴两天,凭什么又得跟着陆承杀去出任务!
而且他现在看起来比之前还冰冷可怕, 一个眼神过来就是严寒急冻,妈的又不是他欺骗了他的感情,用得着吗!
这还得赖那个女的。
他就知道那个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是个魔教妖女!他早便料到了!
消息一出来,不消几日,江湖上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停剑山庄的陆承杀居然被一个魔教妖女引诱了!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陆承昭知道的时候笑得嘴都歪了。
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陆承杀,你也有今天!
让你之前秀恩爱得意啊!
问剑大会上见过两人亲昵的不在少数,各个添油加醋,描述的绘声绘色,就连停剑山庄里都已经有所耳闻,没去问剑大会的众弟子纷纷惊诧不已,但对于整个停剑山庄来说,无疑是件令人蒙羞的事情。
他爷爷当即便把从慈心谷回来的陆承杀叫去问讯,足足一个多时辰,时不时能听见他爷爷暴跳如雷的声音。
陆承昭才知道,那妖女的不止问剑大会跟着他,还曾经偷偷跑到山庄里来找过他,陆承杀供认不讳,还承认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这简直是顺着他爷爷的逆鳞在摸。
这事无语的陆承昭都觉得他是不是傻,毕竟那妖女同他之间的事天知地知其他人又不知,陆承杀不承认就是了,非那么实诚干嘛,交代的这么干净,那是——
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果然,陆承杀被罚了一百杖,他硬挺着挨完,据说行刑的弟子抖着手都给打麻了,最后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不过陆承杀挺有骨气,叫都没叫一声。
陆承昭本还想去看热闹,看着看着给自己后背看疼了。
平日里弟子犯错受罚,也就罚个一二十杖,都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翻不了身,陆承杀的一百杖,不敢想。
没等陆承杀养两天,他就被接着罚去宗祠跪着关禁闭,日夜有人看守。
他爷爷还不许有人跟他说话——这纯粹是多想,陆承杀跪在那里压根不想开口,他身上血腥味浓重,好几天都散不掉。
反正陆承昭是知道,他们家选黑衣做门派服就是为了遮掩血迹,哪怕洇透了,看起来也是黑的。
此外,他爷爷还加派人手巡逻,以期那妖女再度前来,将她抓获,不过都说了她只是逗逗陆承杀玩,如今身份暴露,又怎么可能再来,简直妄想。
因为太惨,陆承昭都难得生出了几分同情。
当然,现在同情心戛然而止了。
陆承杀沉寂了三个月之后,似乎是反省透了。恰好他们接到其他门派弟子的求助消息,说有弟子在某个小镇离奇失踪,疑是魔教所为,他爷爷便决定派人前去,让陆承杀将功补过,顺便——还捎带上了他。
所以妈的,到底关他什么事!
同行十几个弟子都远远缀在陆承杀身后,他是陆怀天的长子,不能再退了,只能硬着头皮顶在前面。
若说陆承杀之前只是冷冰冰而无感情的兵器,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个被伤透了千疮百孔的……兵器,看什么都带着点毁灭意味。
现在他要是碰上哪个不长眼的魔教之人,估计立刻会把人碎尸万段吧。
陆承昭才隐约察觉到,陆承杀现在这个状况,可能不单是因为被他爷爷罚了觉得愧疚,更主要还是那妖女骗了他的感情。
一个女子罢了,不行再换嘛,青楼妓馆,燕瘦环肥,甭管是温柔解语花,还是妖冶魅人花,总有一款称心如意。
为了个人安全,也为了大家能过得舒心点,陆承昭斥重金,到附近花楼聘了位千娇百媚的行首,准备开解一下陆承杀,结果人还没进去,就在门口抖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往里面走了走,还没接近陆承杀,就被冻回来了。
“嘤嘤嘤,吓死奴家了,这位公子凶死了……”
“钱奴家退给你!这活奴家真的不行……”
陆承昭纳闷,他不是对那妖女挺温柔和善的吗?
之后陆承杀仿佛更冷了。
陆承昭偷鸡不着蚀把米,气得在心里骂他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
总之几日后,再是不愉快,他们还是骑马来到了那个镇外,越接近越人迹罕至,真不知道最初的那个弟子是如何找来的。
小镇笼在云雾中,看不太分明,镇门口杂草丛生,隐约可见几间土房的轮廓,外头竖了个破败的碑,艰难分辨可以认出上面写着“迷谷”二字,只有零星的一点炊烟证明里面确有人住。
陆承昭朝里面喊了一嗓子,无人回答。
迷谷镇里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照理说前前后后进去那么多拨弟子,无论如何不该如此安静。
外面也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同样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见到停剑山庄一行,尤其是陆承杀,倒是立刻靠过来,小心道:“诸位少侠也是前来救援的吗?我们可否结伴?”
陆承昭清了清嗓子,总还得摆出名门正派弟子的气势,询问道:“先前有人进去过吗?情况如何?里面有什么异状吗?可曾见到那魔教妖人?”
被问到的弟子摇头道:“青城门的人先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动静。异状是没看到,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被隔绝了一般。”他望着那迷谷镇,有一丝余悸道,“那镇子看着像个吃人的妖兽,若不是师兄还被困在里面,我当真是……”
陆承昭很理解他,他也不想进去。
然而陆承杀听完,径直便已经下马朝里走。
妈的,你能不能合群一点!
陆承昭真的很想就等在外面算了,但眼下其他门派弟子看着,他要是在这丢了停剑山庄的面子,回头他爹知道肯定会把他臭骂一顿。
而且陆承杀万一一去不回,他待会再进去,只怕更不安全!
于是,一行人便又跟着陆承杀一道进去。
雾气缭绕,可见之处只有足前寸许,让陆承昭难免想起门派战时的遭遇,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个人先到附近的土房看了看,可惜里头并无人生活的痕迹,水缸米缸具是空的,炊具冰凉,就在众人失望之际,他们忽然听见了一声古怪的娇笑。
咯咯咯。
笑得妖媚又清脆。
在雾气中听来却分外瘆人,一道黑影凌空而过,所有人都是一凛。
黑影手中捏着的银针刚发出来,陆承杀的身形已动,他拔剑击飞银针,倏忽而至,穿梭在雾气中,陆承杀似乎并不需要看,就已经能确定方向,剑尖往前扎,贯胸而过,将人定死。
那人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会这么快被人逮住,并且对方还出手这么狠厉,当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脑袋一歪,便命丧当场。
但对其他人而言,这才是人间凶神陆承杀的通常表现。
众人立刻围了过来。
倒在陆承杀剑下的,看衣着是个女子,脸上浓妆艳抹看不出容貌,有人检查她身上,想看看有没有线索,忽然道:“这是个男的!”
虽然化了妆还熏了香,但稍一摸索便知不对,女子不会有这么大的骨架。
他身上藏了一些淬了毒的暗器和毒药,另放了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药粉和一本……让年轻弟子把持不住的小册子。
众人本来就很微妙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了。
不过心里都知这人肯定是魔教的。
陆承杀握着剑柄轻松拔剑,神色如常。
***
花焰也同时拔出了剑,阴相思的人估计把他们也当成了是普通进来的正派弟子,于是这个没眼色的,便来偷袭她,花焰的反应速度已比之前快上数倍,反手便是一剑。
这三个月已演练了成千上万次,下意识出剑,快得连花焰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人当即便死了。
之前同谢应弦返教时,她也下过杀手,但始终有些恍惚,虽然心知自己杀的都是些凶徒恶人,可她还是有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合格的魔教妖女,是不是和陆承杀就真的只能渐行渐远了。
属下已经帮她检查过了。
“是个男子。”
花焰点头,阴相思身边不留女子,她心胸狭窄的很,容不下身边有第二个女子,哪怕是她的侍女,所以即便让男子扮作女子,她也病态的只留男子在身边。
她看着眼前一片茫茫,心里盘算着如何能更安全地找到陆承杀。
想了又想,第二次她抓了一个活口,用魅音入耳逼问他阴相思在何处,得到了大概了方位之后,花焰让属下都留在原地,等她回来,独自前往阴相思处。
阴相思在迷谷镇的东北角一处破庙下面。
花焰武功精益,内力提升,步速也比以往快了不少,她疾驰掠过,因为目标明确,不多时便到了。
那破庙甚不起眼,一眼便可望穿,屋檐残破倒塌,到处灰尘遍地,蛛网乱结,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如果不是确定魅音入耳时对方不会说谎,花焰都不敢肯定。
她抬眼望去,那金身斑驳的佛像怀中正抱了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子,两人双唇相对,身体相连,四肢缠在一起。
花焰本来还在思忖,突然脸上一红,认出是阴相思最喜欢的欢喜佛。
这下她倒是确定阴相思肯定在这。
花焰摸索半天,突然感觉有人过来,她连忙藏上房梁,只见一个着女装身材高大的男子提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年轻弟子迈步进来。他先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在佛像前女子腰上挂着的饰物处拽了几下,随后一声轻响,佛像微微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
等他走进去一阵,花焰有样学样也跟着下去。
拾阶而下,楼梯几折之后,进了一个新的空间,里面宽敞又明亮,修得几乎像寻常人家的宅院,有照壁,有前厅,有梁有柱,显然是阴相思筹备良久,下面还有一些人在行走,空中散发着一股十分**的馨香,花焰避开众人视线,趁机跃到高处房梁,她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而后小心翼翼地朝里接近。
很快她便听见阴相思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特殊,极其尖利,似女子撒娇时故意掐尖嗓子一般。
“又被他杀了?”
花焰低头,才发现她面前摆了一排瓮,里面具是传音蛊。传音蛊分子母蛊,将子蛊种在人体内,一定距离内对着子蛊说话,说话声可与母蛊共鸣,也就能传到另外一处,对母蛊说话也同理。
瓮内有声音传来,略带一丝颤抖:“他确实……有些能耐。”
阴相思阴恻恻笑道:“多有能耐?”
翁内人哆嗦答:“……属下不知。”
“真是废物。”阴相思笑着嘲讽完,道,“他现在人在哪?”
对方答完后,阴相思才道:“行了,你继续看着他吧。”
随后她便低头思忖起来,花焰趁机打量,才发现里间横七竖八倒着些被她吸干的年轻男弟子,都衣衫不整,面色灰败难看,宛若炉渣,从衣衫缝隙间还能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部位。
花焰乍然看见,心神冲击了一会,随后便被丑到,移开了视线。
她的位置看不到阴相思的脸,但看身材和肌肤,依然宛若少女,她只穿了一件薄纱衣,身形婀娜窈窕,卧躺在一张大得夸张的红木大床上,此时一个小侍正跪在地上给她涂手上的蔻丹。
阴相思时年应该已经过七十,修习的邪功可以通过采补男子来吸收他人功力,同时维持自身不再衰老,她娘曾经吐槽过,说这功法能练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但被她采补殆尽的弟子就很惨了,不仅武功尽失,无法恢复,而且坏了根骨,此后再无法习武,还会身体较常人更差许多,虽不会死,却比死更惨。
阴相思一把推开那个小侍,道:“去,把小二叫进来。”
那个“小二”一会便进来了,只是花焰见到也一愣,她也没想到来得人会是尤为天。
他不再穿着那身红衣,系着红缎带,现下一身衣衫和阴相思所有内侍一模一样,眉宇间的骄傲与狠厉尽数抹平,只剩顺从,他仿佛毫无屈辱感地屈双膝跪在阴相思面前。
阴相思挑起他的下颌,道:“来,说说看,那个陆承杀到底有多难对付,他一口气杀了我七个小宝贝,可把我心疼坏了。”
花焰:“……!”
敢情她刚才说的是陆承杀!
尤为天望着阴相思的脸,顺从地将他所知一一告知阴相思,包括陆承杀的武功路数,平日性格行为习惯等等,半点没有之前的阴阳怪气。
阴相思又思忖了一会,道:“他可曾成亲,或有什么弱点?”
尤为天道:“应尚未成亲,弱点……不知道算不算,他先前对那正义教现任圣女情根深种。”
“现任?哦对花燃死了。”阴相思忽得一笑:“花燃家的丫头竟都长大到可以勾引男子了?那陆承杀是不是已经不是童子了,可惜可惜。”
尤为天道:“依刚才所见,他应该元阳尚在。”
阴相思闻言,突然舔了一下唇道:“元阳尚在?那就有意思了,他武功应是现在年轻弟子中的翘楚罢……那可真是大补呢……”她语气越发饶有趣味,“……吃了他,估计剩下的我空手而归都不亏了。”
花焰越听越火大。
老妖婆觊觎个鬼啊,他是我的!
说完,阴相思披了衣服下床,竟打算动身出门。
花焰等她出去后,连忙跟了出去。
出了庙,阴相思很快消失在雾蒙蒙中,花焰记着刚才传音蛊里的人说的地方,可出来找她才发现,那对了解布局的阴相思来说很轻松,对她而言就未必了。
她顿时觉得焦躁起来,有一丝后悔,早知道刚才就算冒着和阴相思正面冲突的风险也应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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