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言过于天真简单,程靖森只觉毕竟是年纪小,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轻重。
这样的承诺,也就小孩儿才信口拈来。
他并未当真,漫不经意地轻嗤一声,道:“你和我,哪来的以后。”
话音落下,林未光听得怔了怔。
一语惊醒梦中人,事实被铺开,她这时才恍然回神,其实他们能够相处的时日并不多。
他们本就因为合作与利用而维系在一起,是陪对方走过这段路的陌生旅人,时机到了,也就什么都结束了。
是她太理想化,忘记事情本身的模样。
心底空落落的,林未光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得对。”她沉默少顷,开口。
“我才多大,再过几年也是年轻人,以后时间长着呢,干嘛要用来陪你。”
林未光说着,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却有点儿恨恨的:“到时候我养几个漂亮小男生,情商高说话好听还会哄人,省得再让我受憋屈。”
她越说越气,分明说着畅快话,却感觉堵得难受,简直想捶墙。
实际归咎于她气愤的点某个老男人根本就get不到,甚至还可能觉得她无理取闹。
林未光越琢磨越不舒坦,也不知道自己那颗春心对谁萌动不行偏偏就对着眼前这位。
“我好困,要回房间睡觉!”她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径直往书房门口走,头也不回,“晚安!”
两个字的问候硬是给她说得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一股子火/药味。
程靖森:“……”
青春期小孩儿的情绪都这么变化无常吗?
他稍稍蹙眉,目送她气冲冲地消失在视野中,才不紧不慢收回视线。
——小孩儿脾气,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愉快,今天评论都有红包
第22章 22
林未光此行跟着来到柏林, 除了一书包试卷外,其余什么都没带。
程靖森让人带着她去买了套正式的成衣,毕竟届时要带在身边, 总归要打扮的光鲜亮丽些。
程仲明六十大寿,程家两辈老小基本都要聚在一起, 兴许也会有平时与之交好的友人, 大抵办得十分热闹。
程靖森原先还在上学的时候,鲜少参加家宴, 后来大权在握,便当这是闲来无事调剂生活的场所。
尤其他在身边养了个小孩儿的事已经广为流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清楚了,他也没必要再推辞, 干脆将人给带出来。
顺便讹一把程仲明那贼心不死的老东西。
寿宴定在柏林一家高档酒店中举办。
当天,林未光被何恕送去做造型,女孩子不像男的有西装三件套,她实在不想接受要在十几度的冷空气里穿礼裙这件事, 便蹭了件程靖森的西装外套。
服装师见外套和她的小黑裙契合度意外很高, 也就随她去了。
换好衣服化完妆, 林未光踩着细高跟适应了会儿, 便走出化妆间。
她本以为候在外面的会是何恕,没想到门一推开, 看见的竟是抹出乎她意料的身影。
她怔愣的片刻, 程靖森已经朝她望过来,略抬了抬眉峰。
小孩儿以往都是走休闲挂,看习惯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如今好好打扮一番,倒是的确惊艳。
十八岁的小姑娘稚气未退, 又具备她这年龄阶段所缺乏的从容意气,衬得那副明艳精致的五官更是动人。
——再称她为“小孩”,似乎并不那么妥当。
林未光的漂亮是掺杂攻击性的,锋锐尽显,天生的瞩目,让人只消一眼,便很难将视线再从她身上移开。
直到她走到身前,程靖森才敛了目光。
“果然人靠衣装。”他给出评价。
“……”林未光想翻白眼,但还是克制住了,将他曾说过的话奉还,“不会说话就闭嘴。”
程靖森倒也不跟她计较,只替她将颊边散落碎发顺至耳后,训她:“没大没小。”
这压根不算教训,林未光眨眨眼,十分上道地将手搭在他臂弯,悄声:“叔叔,你是不是忽然发现,我其实并不算小孩子了?”
小姑娘倒是很会猜人心思。
程靖森无波无澜地睨她,也同样奉还她原话:“你不是说过,自己是十八岁的小朋友?”
林未光:“……”
老男人还挺记仇。
“我随口说的。”她不满地嘟囔道,“我都十八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看待。”
程靖森只当她是耍性子较真,几分好笑:“刚成年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刚见面那会儿也没觉得你这么想当我长辈。”林未光轻嗤,故意激他,“咱们程二爷原来这么正经一人呢?”
“这招对我没用。”程靖森不为所动,懒得接茬,“年纪和阅历摆在这,你难道不是小孩?”
林未光说不过他,干脆放弃,心想小孩就小孩,反正以后别后悔。
今天去参加宴会,除了何恕外,还有名洋人跟着,正是先前在机场迎接他们的那位。
林未光猜测他应当是保镖之类的角色,毕竟程家水深火热的,谁知道豺狼虎豹凑一窝会是幅怎样的光景。
抵达酒店时,是傍晚六点多。
可以看出此次宴会确实精心筹备,举办者身份不凡,整座酒店今日竟全部清场,受邀前来的宾客也都非富即贵,天色将将暗下,便有一辆接一辆豪车停在门口。
林未光看着那些来往车辆,心想程靖森这叔父的排场还挺大。
又或者说,程家的面子更大。
临下车前,林未光趁着前座两人离开,扯住了程靖森的袖口。
见他侧目看向自己,她挑眉,问:“这次我拿什么剧本?”
程靖森端详她少顷,没有作答,只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到身前,随后从容揽住她腰身。
指尖在她腰侧很轻地点了点,他在她耳畔开口,嗓音低沉——
“小金丝雀。”
四个字,熟悉戏码。
林未光了然,于是便仰起脸,笑意娇柔冁然:“知道啦,叔叔。”
倒是入戏很快。
程靖森对她的演技向来放心,并未多叮嘱什么,带着她前往宴会主场。
庄园内的侍从将他们领入大厅,里面喧哗热闹,充斥着寒暄问候的对话声,宾客各个衣冠楚楚,都是上流社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未光许多年没经过这种场,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环顾四周,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
像这种官方正式场合,总归是无聊至极的。
一楼二楼皆是与程老关系不错的商人政客,三楼才是亲属场,他们今晚也要去那儿用餐。
踏进正厅时,便有许多人朝这边投来视线,有的落在程靖森身上,多为恭敬,其余落在林未光身上,全是好奇。
程靖森今日一身挺括的黑西装,披着大衣,发丝后梳,露出英俊周正的眉目,看着要比寻常冷肃许多。
即便有双好似生来含笑的桃花眼,也压不住他浑身迫人气势。
而他身旁亲昵挽着他手臂的女孩,面容精致漂亮,眉梢眼尾噙着恣肆笑意,顾盼流转间娇俏慵懒,猫儿似的。
两人站在一起,倒养眼得很。
虽没人明着谈论这些,但圈子里几乎都知晓程靖森把林家那落魄千金养在身边的事儿,这两家的关系原本相安无事,如此一来,实在引人琢磨。
程靖森是个狠角色,十几岁的年纪便将大权牢握手中,林家五年前那场变动无声无息,闹得动静再大也是内部消化,如今林诚彬稳坐高位,谁也没想到他那传闻下落不明的侄女竟然会忽然现身,还是在程家掌权人身边。
怕是要变天了。
林未光早已习惯他人打量的目光,这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照旧演她的戏,安分待在程靖森身边,从容自若。
期间许多人同程靖森攀谈寒暄,她也不插话,没有流露半分不耐,全程充当背景板,将那些官话左耳进右耳出。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过往宾客,将那些面孔记在脑海中,毕竟时隔太久,势力格局变动,她不清楚这个圈子里是什么情况。
这也是林未光来柏林的其中一个原因。
自从与向家牵上线后,她其实对将来已经有了基本规划,但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她得慢慢来收集有用的信息,急不得。
而她并不打算告诉程靖森这些事。
她有自己的计较,程靖森能给她的说白了只有20%的林氏股份,与培养她对金融经济的基础素养,其余的还是要看她自己。
其实她完全可以跟他开这个口,凭他的人脉,为她理清各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轻而易举,可她不愿意这么做,她能自己做到的事,尽管要花费更多心力,也不愿再欠那人半分。
她与程靖森本就是不对等关系,而她从来不打算贯彻落实。
就在林未光目光流转间,她忽然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那是名中年男性,身穿妥帖端正的西装,长相周正,神情随和,不至于过分出众。
她以为只是偶然,谁知对方并不回避,反而就这么注视着她,甚至略抬了抬手中酒杯。
林未光心生疑惑,不着痕迹地将那人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不过是段小插曲,因为接下来她和程靖森便乘电梯前往三楼,也正是寿宴主角所在之处。
出了电梯,她随程靖森前往包厢,然而刚迈出去几步,便望见拐角处有两个人驻足,正朝着他们这边。
林未光以为又是什么塑料商业关系,没打算吭声,谁知走近后扫了眼那位年长的男子,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程家两兄弟都遗传到了他们母亲的优势,一副五官几乎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走哪都是道风景。
面对兄长,程靖森神色稍有和缓,不似先前淡漠疏离,颔首:“好久不见。”
男人笑笑,俊逸面孔愈显温文随和,“也就之前在国内小聚过一次,你也是够忙的。”
他身旁站着名少年,瞧着年纪并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应当是程铭逸那位久居海外的哥哥。
他稍有好奇地打量一眼林未光,随后便朝程靖森问好:“二叔。”
语气十足尊敬,跟程铭逸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未光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招小辈怕,她没作声,毕竟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开口,便对男人笑了笑。
——她只是好奇,程靖森他哥看到自家弟弟的女伴跟自己小儿子同龄,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这位也确实如传闻中那样性格温厚,待人接物很细腻,与程靖森的冷厉迫人不同,他是位令人如沐春风的长辈。
唯一露出严肃的神情,是在他们前往包厢时,他提醒程靖森最近家中并不太平,近来行事需谨慎。
林未光还当程靖森夺了他大哥的位置,兄弟阋墙,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不过一个更喜清闲,一个恰有实力。
包厢内满室明亮,桌前已经落座几人,本在闲谈,听闻开门声响,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林未光这才切实感觉到压力。
程家老辈的目光与楼下那群人完全不同,带着冰冷戾气,完全脱离打量范畴,仿佛审视物件,令她格外不舒服。
尤其坐在主位的那名老者,额角一道细长疤痕,跨得眉尾削去几分,面无表情,无端生出几分阴鸷沉郁。
林未光被他瞧得徒生寒意,偏偏避无可避,只得暗自掐紧掌心,佯装无事去迎对方视线。
她正恼恨自己窝囊,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对方指尖微凉,不着痕迹制止她自虐般的行径,轻抚过她隐隐作痛的掌心。
又略微施力,却怕弄疼她似的,仿佛在责备她的行为。
林未光微怔,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程靖森,却见他神态自若,握着她的手也不曾松开半分。
在他身边,她好像什么都不必怕。
林未光被成功安抚,那份惶恐难安随之消失不见。
心跳不合时宜地吵闹起来,喧天锣鼓。她觉得自己真要栽完了,不得翻身。
“怎么,仲叔是许久未见,认不出我了?”侍从拉开座椅,程靖森慢条斯理落座,“话也不说,我还当是不欢迎。”
程仲明闻言轻笑,眼底凌然掩去几分,道:“这什么话,你们兄弟二人都在国内待着,一年半载才聚一回,我可高兴都来不及。”
林未光坐在程靖森身边,谨记何恕当初教诲,少说话不作为,沉默万岁。
“不过,”程仲明话锋一转,“这回是家宴,你带外人来,实在欠考虑。”
“外人?”程靖森似笑非笑地重复这字眼,温声回话,“仲叔就别调侃我了,免得我回去还要哄她。”
林未光心底都快把白眼翻上天了,仍旧规规矩矩坐在自己位置,装听不见。
听闻程靖森这套说辞,程仲明面色不改,只微抬下颚,问:“是吗,那另一个呢?”
示意立于他身后的那名保镖。
林未光其实也注意到了,在他们进入包厢时,何恕便默认在外候着,唯独保镖跟了进来,寸步不离。
难不成吃顿饭还有概率发生流血事件?
“总要防患于未然。”
程靖森道,不疾不徐地:“毕竟当年那场意外在座各位都清楚,多做个准备也无妨。”
话音刚落,众人神情各异,程仲明更是沉了脸色,额角那道疤愈发瞩目。
林未光觉得如果自己猜的不错,估计这疤就是程靖森给整出来的,还放这内涵呢。
啧,这一家子姓程的还真能折腾。
气氛并未僵持太久,待所有人都入席,酒菜也逐一摆满桌面,话题很快转向轻松日常,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都是错觉。
虽然清楚饭菜不至于有毒,林未光还是食不知味,注意力全放那几位长辈模样的人身上。
饭没吃多久,众人便已将酒喝过一轮,除去寿宴主角,属程靖森接酒最频繁。
酒桌文化没营养,皆是满杯的敬法,林未光端看那溶滟酒液都觉得胃疼,身旁男人眉眼却不见染上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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