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纠结极了,犹豫了半响,想着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骗她吧!
伸出白嫩的掌心接过来,细弱的手指头捏着,秀气地咬了一口。
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好看的眉眼没有忍住,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嘴角沾着白霜。
那种稚气天真惹得周津延眸色晦暗。
指尖微动,周津延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而言,远远不止是他以为的用来打发无趣时光的乐子。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好像已经能够影响自己的心情。
这超出他愿意调动且付出的情感,但可怖的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丝危机。
想到这一点,周津延更加烦躁,但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淡定自若。
一块柿子饼进了肚子,没了药味,幼安觉得她的病仿佛都要好了,意犹未尽地咂了一下嘴巴。
周津延垂眸,把眼底的情绪遮掩好。
幼安觑了他一眼,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软声说:“多谢您。”
“上回您的话,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只想安分守己地待在宫里,不想,不想……”
幼安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周津延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觉得自己刚吃了他一个柿子饼,就急着和他撇清关系,很不厚道。
但是她怕错过这个机会,再难开口了,尽量放柔声音,不想得罪他:“这是袖炉。”
幼安从枕头旁边拿起一只精美的袖炉,放到他手里,袖炉还是温热。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木炭这个月所剩不多,先还您一半,剩下的下个月再……”
她以为这样,就划分干净了?
周津延一面觉得她傻气,一面又抑制不住心头的不舒服,开口打断她的话:“不必了。”
幼安紧张地看他。
“相识一场,这些便留作纪念吧!”周津延起身,握着她的手,把袖炉放到她手里。
打开锦盒,拿走自己吃过的柿子饼,又把搭在她棉被上的斗篷抽出来,挽在臂弯处。
站直了,朝着幼安,微微俯身:“娘娘好生歇息着,臣先告退了。”
他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幼安看着紧闭的屋门,脑袋像是被人放空了一般,茫然一片。
忽然门响了一声,幼安飞快地抬头看去,是珠珠。
珠珠进屋道:“徐太医在楼下正厅坐着,娘娘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去请徐太医。”
幼安说不清自己那一瞬间有没有失望,点点头,把锦盒放到小几上,双手抱着周津延还回来的袖炉,躺进被窝里,侧躺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色让她看着来脆弱易碎。
尽管心绪杂乱,但由于身体虚弱困乏,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珠珠守在旁边,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好在随着天色渐明,她身上的热度也在慢慢的褪去。
*****
周津延靠在圈椅上,他微抬着脸,目光穿过右侧支开的窗户,落到对面二楼。
看着烛光扑动,消失在泛着鱼肚白的晨曦中。
冷风吹动案上的信纸,周津延收回目光,抬手把信收好。
徐闻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司礼监管理处,直奔正屋:“容太妃高烧已退,但暂时没有危险,你放心吧!”
周津延塞信纸的动作微停,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闻熬了一夜,困得厉害,也不同他寒暄告别,摆摆手,就回去了。
周津延专注地整理着信封,却发现又一角怎么都无法理好。
用力压了压,依旧如此。
周津延勾一勾唇角,忽然把信用力丢了出去,信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无力地摔落地面。
周津延往后重重地靠向椅背,指腹揉按眉尖。
十三岁那年,他的人生发生巨变,翻天覆地,自那以后他必定是一辈子绝情绝爱,做个孤家寡人。
每一步他都走的十分清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牢记于心。
而幼安是他阴暗人生路上的一个意外,让他难以取舍。
他本就是个不能有软肋的人,趁现在还来得及……
周津延看着案上一块被咬了一口的柿子饼,失神了。
及时止损才是他现在该做的,周津延呼吸沉重,手背青筋凸起,死死地握住了扶椅。
孟春一进屋,就感到一丝凉意从后背窜上,周津延凤目阴郁,嘴角带着阴森的笑意。
孟春行事越发谨慎,弯腰把信捡起来,恭敬地呈上去。
禀道:“今早有兄弟逮了太医院的张衡张太医丢在了灵境胡同。”
周津延眸光冷厉。
乌云密布,暴雪欲来,孟春在心底替张衡念了一声经,算他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等周公公想清楚,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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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万更的债终于还掉了。
是不是还欠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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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临近大年节, 人们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新年,无人在意太医院忽然少了个院判。
便是有心人留意到了,但发觉与西厂有关之后, 便不敢再打探。
这架势倒像是西厂无缘无故迫害了张衡一般。
孟春行走在宫中,感受到这种风声鹤唳的气氛,很是无语, 他们西厂冤啊!
平日里不知替他们这帮混蛋担了多少骂名了。
分明是张衡玩忽职守,犯了渎职之罪,他们西厂不过随意查查, 又查出了他一直在倒卖太医院药材,数罪并罚, 按律处置罢了。
两个小宫女嘻嘻哈哈地从一个宫门里打闹着跑出来, 撞见孟春, 忽然脸色大变。
他们西厂的名声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孟春一边在心里翻着白眼, 一边训了她们几句:“快过年了,我也不愿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罚你们两个, 往后多注意,万一冲撞了贵人,到时候……”
两个小宫女连忙点头:“多谢公公指点。”
孟春嗯了一声:“去吧。”
两个小宫女千谢万谢, 但她们都是刚进宫的小宫女,胆子大,转身就恢复了生气:“过年真好, 孟公公脾气都好了。”
还没走远的孟春:……
不过经她们这一说,孟春想起西厂还有一桩事没处理,等处理完了,他也才能安心的过个好年, 随后双手背在腰后,潇洒地走开了。
*
这个时节京城各官署皆已封印封笔,只西厂一如既往的忙碌。
一刑官带着几个人从外风风火火地进来,随手捉了个番子问:“督公这会子可在?”
那番子拱手作礼:“咸安宫走水的事有了结果,督公进宫见太后了。”
刑官点头:“我刚从锦衣卫挑了几个好苗子,既然督公不在那就算了。”
番子有意讨好他,忙道:“大人督公不在,孟爷在,您可以去刑房找找。”
刑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行!”
走了几步,又回头拉住那番子,好奇地问:“那场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嗨!也不是什么阴谋阳谋的,两个太嫔斗气罢了!”
番子拉他去一旁,闲聊道,“那日康太嫔与成太嫔吵几句嘴,各自回屋后依旧气不过。
康太嫔便趁着成太嫔出门拜佛时指使人去她屋里往她炭盆里倒了油,本想吓吓她,哪知被成太嫔识破了。
成太嫔本想趁这个机会逮了康太嫔的错处,治了她,干脆顺势而为,又往屋里地上浇了油,结果没控制住,火势大了收不住了,还烧伤了自己。”
刑官摇摇头,感叹了一声:“这都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那两位嘴里没个实话,孟爷从昨儿审到今儿早上都没审完,还是督公来了,才撬出实情。”番子提到周津延,语气里尽是佩服。
“不过,瞧着督公这几日心情不好,大人在督公手下办案,还得小心些。”番子献殷勤地说道。
“多谢了,我手下刚好空了个档头的位置,年后来报道。”刑官看他机灵,心里满意。
说完便带着从锦衣卫挑来的人去刑房找孟春了。
留在原地的番子一脸喜意,连声道谢。
*
慈宁宫内
太后脸色严肃,飞快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周津延坐在下首第一位,捧着茶盅,慢悠悠地撇开茶末,抿了一口茶。
“是哀家管理后宫不善,这次麻烦厂臣了。”太后正声说。
“臣职责所在,行的都是份内之事。”周津延将茶盅放回高几。
太后脸上皱纹深深,闻言,抿着的唇微微一扯:“厂臣莫要自谦了。”
周津延淡笑一声:“稍后臣会将事由禀明陛下,娘娘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因着康太嫔和成太嫔闹的这一出事情,导致前朝借题发挥,借此凶兆指责皇帝为政不贤,太后心里很不快:“前朝的老臣们倚老卖老,一个个地爬到陛下头上作威作福,实在不像话,平时还劳烦厂臣在朝中多支持陛下的圣断。”
“臣必当竭尽全力,拥护陛下。”周津延面色不变,语气坚定。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周津延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冷漠,起身一拜:“臣会派人将两位太嫔送回宫,这就先告退了。”
“厂臣公务繁忙,哀家就不耽误你了,孙嬷嬷替哀家送送厂臣。”太后颔首,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罚康太嫔和成太嫔,指了身边第一得意的女官送周津延。
出了慈宁宫,周津延看着孙嬷嬷道:“嬷嬷留步。”
“老奴正巧要去前面吉云楼替太后探望容太妃,斗胆陪督公走一段路。”孙嬷嬷说道。
周津延猛地听到有人提及这几日他故意忽略的人,眸色沉了沉。
步行到司礼监掌管处的院子里,抬头,察觉到自己动作太过熟念,忽而一僵,甩袖,冷哼一声,进了屋,正屋门关得砰砰响。
声音穿过辽阔的天空,穿破窗棂。
坐在床上看书打发的养病时光的幼安,摸摸耳朵,奇怪刚刚哪里传来的巨响。
珠珠带着孙嬷嬷进来。
“老奴给太妃娘娘请安。”孙嬷嬷和太后一样,最讲规矩,礼仪极好。
幼安忙合起书,让珠珠扶她起来,给她赐座。
孙嬷嬷观察幼安的脸色:“娘娘病情如何了?”
“吃了几副药,已经好多了。”幼安柔声道。
其实她现在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风寒症虽在慢慢好转,但她已经停了好几日治疗心疾的药,身体总归是不舒坦了。
苍白的脸色给她娇艳夺目,妩媚妖娆的姿容添了几分怜怜脆弱之态。
比之先前的征服欲,更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这般美貌,看得孙嬷嬷心惊,再一次感叹,幸好先帝驾崩了。
摇摇头,撇开杂念:“那明晚的大宴,娘娘可能参加?”
“能的!”幼安声音拔高,生怕孙嬷嬷代表太后告诉她,不让她去参加宴会了。
但孙嬷嬷好像被她刚刚的音量吓到了,幼安很不好意思,可怜兮兮地说,“不好意思,我太想去了。”
孙嬷嬷心中无奈:“您千万别逞强,要先保重身体才是,大宴年年都有,来年也是一样。”
在心里感叹,到底是年纪小,性子不沉稳,还想着玩乐。
“我没有逞强,我可以赴宴。”幼安好期待除夕大宴的,听说有很多好吃的,还有美人献舞,杂耍表演……
这是她养病期间,唯一的期待了,若是不能去,来年一整年她都不会快乐的。
“那好吧,老奴会告诉太后,不用把您的席面撤去。”孙嬷嬷忍不住心软。
幼安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得飞快。
幼安也是见识过世面的,但到了除夕大宴那日,还是被惊艳到了。
一条专属于她的长案,上面摆满瓜果,还有她最爱的柿子饼!
这让幼安不禁想到被她妥帖放在柜子里的周津延送的那两盒被她打开无数遍,就是没有再吃过的柿子饼。
她只吃过一块,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个口感,比珍宴阁的都要好吃!
自然忍不住拿来与眼前的这个对比,没有那个大,颜色暗淡,看起来也没有那个甜。
幼安叹了一口气。
“娘娘怎么了?”珠珠疑惑地问,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幼安一惊,赶忙摇摇头,她怎么又想到他啦?
她匆匆移开目光,强迫自己看别的。
茶点丰富,各式各样的,都是幼安没见过的,她很快就被吸引了,热茶还未呈上来,她都已经快幸福的晕过去啦!
幼安为了遮住过分苍白的脸色,薄薄地敷了一层胭脂,描了眉,涂了口脂,笑起来格外明媚娇艳。
幼安悄悄往珠珠嘴里塞了个核桃,小声说:“要是天天都过年就好了。”
“娘娘说傻话了。”珠珠含糊地说。
幼安弯弯眼睛,看着热闹的大厅,灿烂的笑容染上了一丝惆怅。
今年的新年,哥哥是一个人过吧!
幼安飞快地眨着眼睛,掩饰那一瞬间控制不住涌上来的泪意。
拍拍小脸,嘟哝:“今天要快乐一点!不能想不开心的事。”
除夕大宴分作两席,太和殿坐的是皇帝和得到赐宴的权臣勋贵们,长福殿坐的是后宫里的一众内命妇。
皇帝高坐御案,下首左右两边分别是周津延和顾铮。
酒过三巡,皇帝显然已经有些醉了,正手肘撑在案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殿中央的舞女们,喝一口酒,又伸手搂过给他斟酒的宫女,荒淫之色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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