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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星河跟宋杞说着早点睡,可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毫无预兆地失眠了。
躺在床上,望着卧室房顶上的星空彩绘,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挖空了一块,身体也仿佛置身外太空,轻飘飘的跟失重了一样。
脑子里净是些负面的念想。
她要回去了。
她才陪了自己两天就要回去了。
急匆匆地来,又毫不留恋地走。
到底是怕耽误学习,还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个电话,或者是跟他在一个空间呆久了就烦了。
他说不清楚。
但不论哪种理由,都让他感到低落,以及,无所适从。
按说,两天不足以形成习惯。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快速适应并愉悦地接受了,宋杞出现在这原本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甚至想强行把她留下来,再陪自己几天。
这想法很像是在耍流氓。
不过自己本来就不算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人,以前是觉得小姑娘单纯善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所以一直把阴郁灰暗的一面藏着。
但现在她都长大了,是不是也应该让她见一见这世界偶尔会出现的邪恶了。
这么想着,让她继续翘课、留在西洺陪自己的念头就占据了上风,甚至还心安理得地劝服了自己:
她哪怕耽误了几次课,我也可以给她补上,小孩儿又聪明,不至于跟不上。
只是在翻身下床的时候,又被残存的几丝理智给扯回来。
怔怔地坐在床边,问自己:姚星河,你这是在干嘛。
为了让她陪自己再呆两天,就让小姑娘翘课?
即便是能多留她两天,回到景行不还是要分开吗?
即使这一次得逞了,可到了她谈恋爱的时候,你还能再强迫她跟别人分开,跟你在一起吗?
她跟你都不一个校区,而且也不是那种喜欢你,早晚有一天,你二人之间会有长久的离别。
*
宋杞根本睡不着。
她趴在枕头上,沮丧得不像话。
姚星河听到她说回学校,竟然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催着她早点休息,可能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所以。
自己确实应该走了。
再不走的话,就会更让他心烦。他可是独身主义者,本来就不喜欢身边有人的。
就这么一边体谅着他的情况,一边宽慰着自己,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合上眼,强迫自己放下这些念想,好快些入睡。可就在这时,略带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小七,你睡了没?”
宋杞睁眼,愣了一下:“还没有。”
“哥哥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她闻言腾的起身,跳下床去开门。
那人揣着裤子口袋站在门口的星星灯下。
头发还是微微潮湿的,好像刚洗完澡不久。穿过卧室的柔和的月光落在他脸庞,沾在那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片朦胧暗影。
宋杞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突然找我?”
那人语气有些严肃:“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这语气让宋杞有点紧张:“什么事儿?”
该不是。
要连夜赶我走吧?
男生眉头微皱:“后天是我生日。”
宋杞瞬间懵住:“你说什么?”
“你不信是吗,”他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指着上面的一段号码,气定神闲道,“199x1110。”
“……”宋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句,“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男生好像是失了魂一样,眼里流出些不可思议:“提前祝我生日快乐?”
“我明天不是要走吗,所以……”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神采全无:“哥哥不想听提前的祝福,没有诚意,”说完这些还没完,语气又丧又哀伤,“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陪我过生日了。”
宋杞就这样想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宋长亭不让她打听姚星河的生日。
因为,两个日子靠得这样近。
对他的同情更多了一些,心脏跳动的时候,像是醋汁煮开了锅,每动一下,都冒着酸溜溜的泡泡。
“唉,就这么……无动于衷呀?”见宋杞没反应,他默了半晌后便笑出声,刚才的严肃和丧气不复存在。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柔声说,“去睡觉吧,明天……”
“哥哥,”她抬头,捏住他的衣角,眼底氤起一片潮雾,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连累得她骨节都有些泛白,“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再多住两天?等你过完生日,我再走行不行?”
姚星河被这句话、这个表情猛地击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里却风云变幻:刚才演戏是不是演太过了?
不过小姑娘也……太好骗了吧?
明明是他借着过生日这件事故意耍赖想让她留下来,怎么她还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商量?
“行不行?”小姑娘又问,这次还带了哭腔。
卧槽。
怎么又是这种落魄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他忽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居然连她都骗。
但唇角和眉梢都被喜悦刺激着,忍不住抽搐,他怕再聊下去就绷不住了,于是见好就收,赶紧点了头,镇定自若地回答:“好,等过完生日,我们一块回景行。快去睡吧。”
*
宋杞真的很拿姚星河的生日当回事,坚持要给他通宵庆祝,这样就可以在10日零点的时候,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
下午,他们去店里订了蛋糕,然后去超市采购了火锅食材,因为宋杞说吃火锅有热闹的氛围。
本来她还打算买麻辣火锅底料的,姚星河想到那滚滚而上的辣椒雾气,虎躯一震,坚持换成了番茄的。
路过罐装水果预调酒的时候,宋杞乐呵呵地拿了四罐,觉得不太够,又拿了四罐。
姚星河接过来看了看,有点犹豫:“4度?你喝扎啤都能醉,这个行不行?”
小姑娘不假思索:“怎么不行呢,我上次在操场……。”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目光飘向远方,强行把话茬掰断嫁接到别处:“要不要再买些菠萝罐头,山楂罐头什么的?放冰箱里冰一下,和冰粥里的果肉应该差不多。”
“在操场干嘛了?”他勾起唇角,呵出一声笑,看戏一样看着她,“怎么不说完?”
她安静片刻,然后看着购物车里的酒,面不改色道:“在操场跑步啊,看到别人在喝这个,感觉挺好喝的。”
他实在忍不住了,脸上挂着很直接的嘲笑:“是你看别人喝,还是别人看你喝?”
“我看别人。”
“行。你觉得好喝的话,那回去我也尝尝。”
带上所有东西回到家。
两个人洗菜、装盘、布置了好长时间,吃上火锅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宋杞很惦记着那水果酒,火锅刚吃了没一会儿,她就喝了一整罐,还时不时半眯了眸子发出畅快和满足的呼气声。
姚星河看着她这模样就想起江湖夜雨门前那可怜兮兮的“小狐狸”,忍不住想笑:“少喝点儿。”
不然喝多了会哭。
这回她倒是没哭,只是不听劝地连喝了三罐,然后整个人儿就被酒气浸染得粉粉嫩嫩睁不开眼了。
“要不先去睡会儿?”
宋杞木讷地点点头,举起手指头:“我先去躺会儿,”撑着桌沿站起来,还不忘今晚的流程,喃喃道,“到十二点……我就起来,然后,关灯,许愿,切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实在是醉得不轻,说到最后那句都快唱起来了。
*
11:40。
宋杞被手机闹铃唤醒,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面皮一阵接一阵发烫。
室外一片安静,室内只剩她的呼吸声。
她头脑空白着,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订这个闹铃。
还有不到20分钟,就是姚星河生日了。
她去丹诸,他在凤吾,两个人有各自的学业忙碌,那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很少了。
虽然丹诸和凤吾只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虽然工作日有8班校车,但是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姚星河就不会过来,她也不会过去。
更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之间还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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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下一章吧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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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猛兽
想到这里, 就想起自大学以来,她跟姚星河之间断断续续的联系,瞬间觉得很要命——她不但没有与他保持距离, 反而深陷其中, 更加想见他, 更加喜欢他了。
蜜糖砒/霜。
糖衣炸/弹。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好像中邪了一样, 明知道前面是南墙, 明知道结局不会好,但还是很想往上撞, 还是很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11:45的闹铃又响起。
她握拳揉了揉脸,起身走出房间, 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 蹲在茶几前,一根一根地把蜡烛插上。
看着手机上还有空余的时间,尽管余醉未消,却还是抱着一罐酒, 窝进沙发里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企图浇灭内心的疯长着的混乱,和弥散着的不安。
不知多久后。
次卧的门从内侧传来咔嗒声响。
颀长的身影向她靠近,遮住一片朦胧的月影。
温朗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怎么还偷偷喝酒?”
这声音穿过这静谧的空间落在她耳朵里, 耳廓像被羽毛挠到了, 变得微痒。
她捏了捏预调酒的瓶罐, 垂着眸子,边思索,边道:“在想要不要去叫醒你, 想得有些无聊了,所以开了一罐酒。”
姚星河走过去,看着茶几上已经插好蜡烛的蛋糕,有些歉疚地问:“等哥哥很久了吗?”
“没有,刚出来。”
她拿过手机正要看一下时间,可手指却因为酒精麻痹,变得没什么力气,以至于手机刚抬起来,又骤然掉落沙发上。
姚星河坐到她旁边,帮她按亮手机屏幕,“现在是11:56,”然后拉过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捏着她的指尖,想笑却没笑,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喝了多少?”
“我给蛋糕点上蜡烛。”她说。
“你坐着,我来点。”
就这么等着,今天最后的三四分钟。
她不说话。
他也很安静。
零点终于到来,比想象中还要快。
她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笑,尽量开心地望着他:“哥哥,生日快乐。许愿吧。”
姚星河看了看身旁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又望向暗夜里与空气纠缠的烛光,许了一个不甚要脸的愿望:我希望宋杞每一年都能陪我过生日。
“许完了吗?”
“嗯。”
“那吹蜡烛吧。”
他听话,吹灭。
“哥哥去切一下,你等我会儿。”
正要起身,却听到身旁的人儿轻飘飘地说:“哥哥。我反悔了。”
他又坐回沙发上:“反悔什么?”
“我不想一年跟你回西洺一次了。”
他挑眉轻笑:“那你想一年来多少次?”
来多少次都行。
甚至寒暑假住到这儿都行。
姚星河感觉心里有朵花,挣脱泥土束缚,熬过疾风骤雨,最后在日光下恣意绽放——好像一切都向着光明的暖媚而去,向着蓬勃和茂盛而去。
却在下一秒,毫无准备地听到宋杞说:“哥哥,我们再也不要见了吧。”
*
——
哥哥。
我想过很多次,该怎么告诉你,关于暗恋你这件事。
最后却都没能讲下去。
这种话是真的很难讲,这个过程也非常非常难受。
整颗心脏像是停驻在瓢泼的大雨里,被冲刷着,被拍打着,无处躲藏。
我不知道大雨什么时候停息,也不知道这种喜欢什么时候是个头。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在漫长的、单方面喜欢你的日子里,时常会觉得整个世界的光亮、色彩与欢快喧闹都与我无关。
却又在你无意识的一个拥抱,或者专门给我的一个微笑中,觉得之前的等待都值得。
这种时候啊,会觉得大雨骤停,荒芜的原野又开始抽芽吐绿,枯竭的银河也开始星光莹莹。
这些年,我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偶尔的欣喜和长久的否定中浮沉,随着你的出现和靠近欣喜着,也因为长久的见不到你绝望过。
时常去琢磨,如果那年暮春你没有赔我汽水,如果那年仲夏你没有送我学剑,如果那年开学我没有收到你给的城堡和杂志,如果你没有为了我去打那位体育生。
或者如果我们的父母互不相识,如果你不是宋长亭的干儿子,如果你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也从未给过我比宋长亭和陶然还耐心还温暖的陪伴。
如果你没有这么漂亮。
如果你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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