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理解为,老管家。”何溪想说些俏皮话,好翻篇对东家千金的怠慢之过。
“嗯明白。”到底实习过几回,温童一点就通。
面试原该管的,但事出特殊化,赵聿生吩咐,赘余的关节全略过,直接派何溪与她谈。
谈什么,温童作为皇亲国戚空降,那些程式化的杂七杂八自然不必要了。
何溪只潦草问些履历相关,再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传达赵总的意思:
即便你血缘加分,我也不会对你搞特权。
绿灯开过一次,进来就一切格式化,黄砖路也不管使了。入乡随俗,你和外头那些兵种一样,能者多得……
不能,你这杯茶我不沏了,卷铺盖滚吧。
“他原话?”
何溪无辜状,“我记性应该还不错,只可能漏字不可能错讲。”
“……”
温童颔首表示受教。其实仔细咂摸,反好,一通诛心话至少能矬锉她意气。
无论她有否温沪远的尚方宝剑,总归是来工作的。职场不养闲人,哪怕你沾亲带故。
就是调.教她的话术方式,未免太不饶情了。
十五分钟的会谈结束,温童仍旧五指山压顶般地胆寒。
何溪问她就位时间,她本来下午就能到岗的,硬给赵总骇得,决定稳扎稳打调整后再入职。
“后天上午罢。”
“.”何溪要她先去指定银行开张卡,继而复印入职手续所需的证件。
出会客厅,温童无头蝇地差不点走岔,走去右边到底的总经理办公室。
何溪眉眼含笑,提醒她“回头是岸”。
她及时止损,虚惊一场地后怕,好险死到角角里去!
但依然难免路过左边会议室,且好奇心害死猫地困住脚,朝里投一眼:
椭形长桌围坐十几来人,窗帘紧掩,拿暗灯光换窗外日照。白板和投影屏上,净是有关日本数控机床产业的资料。
有人在讲,有人侧耳凝听。深蓝底的聚一束蓝光,浮着细颗粒,光幕尽数去了长桌尾端的人身上。
赵聿生就不动声色抱臂坐那里,面目无情,尤其肃穆。
正巧助理给他奉咖啡,他目光本能朝这边一带,撞见温童,下一秒又无痕收回去。
……
下午三点,温童邮箱多出一条录取通知。
由于是破格,审批没走内网系统,而是由提交总经理批复的。
三四行的书面语言,盖戳,落款大佬电子签名“同意”。
温童避无可避地,看到收梢处苍劲洞达、行草却清晰的三个字:
赵聿生。
*
当晚倪非结束节目录制,即刻从北京打飞的回上海。
行程贸然且私密,也还是给小部分粉丝捕了风,两边机场都蹲点。任何人有交通自由,独公众人物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呀,你好端端改行程,肯定闹什么蛾子了!
但她有喙难言,她全然只是会情人而已。
赵聿生案牍劳形,三天两头出差连轴转,很难和她找到空闲交集。二人在一起只有某时谁更忙,没有谁永远最忙。
像各司其位的两座星宿,日夜兼程也难难赶赴。
其实成年人当真要盘算个投入上的账,感情方面,倪非赢过赵聿生。
她一向不粉饰对他的依赖。因为年少出门入行,既要圆梦又要挣钱还家债,她眼里、心里,灌输了太多功利的腌臜事,
赵聿生就等同天光,叫她晓得世俗仍有不为筹码所生的爱。
粉丝面前的倪非,开喜欢不插电,喜欢一支高脚凳坐守清高;
而她去到赵聿生身边,就烟火俗人而已,有孩儿气骄矜心,也肯为他脱高跟、褪假面。
反观他有无对等地归还,倪非没所谓。
否则也不会感情雾里看花的情况下,通告一消停就夜航寻他。
凌晨的航空,拂晓才落地。
上午还是扑空了,赵聿生从不缺席周例会,从而倪非约他,下午三点苏河湾地库接头。
之所以约这里,是因为她最近戏约在身,风声很紧,冷不防什么狗仔盯梢裹乱。酒店会所都是毒圈,更遑论名人扎堆的白金府邸了。
特殊裉节儿,哪怕见面聊几句也成。
偶尔小心眼作祟,倪非也怕感情长远不加热,会勒不住某人。
她全副武装攀上车的时候,赵聿生正阖眼靠座,在假寐。
听得人来,眼也没睁,只由着她捞右手过去,彼此十指略扣扣。
“很累嘛?”
“嗯。”
当然累,他打日本返乡后,一天半仅眠了四小时。
来时路上他刻意逼快车速,想甩尽连日的困乏。哪曾想,车才停稳,温沪远又发令了,叫他今晚出席个酒会。
且得接温童一起。
真当他骆驼劳碌命了。
二人无声杀着时间。半晌,倪非往他车载音响连音乐,周杰伦的《我不配》。
赵聿生摸烟衔进嘴时,歌声拽得他嘴角一浮,烟尚未燃,支开眼去笑身边扮可怜的人,“你又在跟我卖什么惨?”
“噢,你也晓得我很惨哦。”卖乖也牢记表情管理。
听过的人都懂,歌词大意写明星恋情坎坷的。倪非威胁赵聿生看过几遭,问他感想,他老黄历的玩趣反应,只夸她比女主角漂亮。
也无怪,他兴致素来不在音乐。
大热明星私房时间有限,几乎就指缝宽,眼屎大。
倪非待不得一刻钟,经纪人在催了,她只好同赵聿生流连话别。
后者尚算讲情义,晓得帮她拾掇好口罩、鸭舌帽,且目送人安全离开。
紧赶着他的任务,即是催请楼上那位小姐,速速下来。
二人电话交流的,摸摸索索她终于锁门了,又“啊”的一声,赵聿生无奈发话,“又怎么了?”
“车钥匙忘拿了,一会……”
“别拿了,谁跟你说需要你开车的,开卡丁车吗?”
“……”
“搞快点,立刻马上,四点半开始高峰你不知道啊?”
“哦。”
一个哦字逆来顺受,下楼登场的人,却满脸呛了蚊子吐不出的小脾性。
赵聿生老远望见她,一身烟灰色吊带裙,目光没头绪,四处巡视的离神貌。他掌心放一记訇然的喇叭,连带打开雨刮器,
仿佛想剃掉窗前她这智障样。
温童闷声爬上后座,赵聿生半个字不想噜苏,径自发动车出库。
岂料,地库口豁然的光亮将将入眼,随之而来一群娱记。
话筒、摄像、追踪的车,狗皮膏药般把他们截胡个正着,几乎是怼在赵聿生车头的,死活不放行,除非里头藏的人下车。
嗡嗡的碎嘴子,远比苍蝇烦人。
自是嗅倪非气味跟来的,
“他妈的一群傻逼东西长没长眼睛!”赵聿生眉眼间要走火般的戾气,连番鸣笛搅扰他们听觉。
徒劳得很,身经百战的癞皮狗半点不虚。
后座温童全然状况外,本能猜想他遇了什么麻烦。
四面车窗紧锁,赵聿生的烟浓到快潽了,他始终一夫当关貌。
下一秒,他回头,喊她下车的同时自己也去推车门。
温童:“认真的?现在?”
“不然我只能开车把他们碾扁过去。”说话人毫无玩味。
……那还是下吧。
事实上的确有效,狗仔们瞧见女子是素人都大失所望,鸟兽散没再纠缠了。
一场闹剧空拉拉地收场。
西落余晖下,温童昏头昏脑地抹身来看赵聿生。
他逆光回递的眼神,叫她血脉畅通一般,想起对他的眼熟感,似乎因为从前照面过。
“赵……”
“照个镜子重绑头发,”名字没被喊全的人打断她,自顾自回车里,“乱死了。”
第10章
酒会由申城和苏南牵头,与会的是代理商和接口部门人员,作联谊用的。
原则情理上都该温童亮相。“接班人”不是过家家的,还得叫里里外外的人心悦口服。
再来,赵聿生给温童张罗的职位,是销售。
是需要养人脉通关节的。
昨天温沪远得知后,龇牙咧嘴骂他搞什么狗屁倒灶,我揣心口都怕摔着的人,你却给她个讨人脸色的活计。
全权委托不是叫你胡闹!
这手黑祖宗没事人地回复,“这是历练打磨,总不能人一来我就过个老高的位分给她,回头民心不服,要揭竿起义的。”
是呀,珠不擦不发亮,口口声声她是你掌上明珠不作数的,得她自个成器。
董事会选票又不能打同情牌,能的话何必劳动这一遭,关键时刻温童上去哭哭惨就是了。
赵聿生笑,“一看她就是泪腺挺能耐的那种。”
-
一路过来红灯加堵车,冷气里,温童像被绑架般地不自在。
赵聿生一直电话不消停,约莫在善后追责适才那场插曲。
嫌蓝牙耳机累赘,他索性开免提。
她从游戏里偶尔分神,能听到对面娇嗲的小娘鱼口吻,如泣如诉,在自证清白,
“我真心一头雾水,兴许是因为过几天要进组,剧方那头想买通稿炒作。”
赵聿生:“行了你别哭了,左右有惊无恐,谅他们怎么写,不行就拿钱打点。”
这人嘴里竟也有温存话哦。不是那种搪塞的温存,是像隔空替对方揩泪的温存。
游戏因某人这破天荒的违和感打岔, 了。
温童抬头,心中磨刀霍霍,朝他背影转嫁愤恨。岂料被窥伺的人将好撂电话回眸,她即刻目光闪躲,投石问路般复又去。
她假正经,赵聿生唇角也拿乔失败地浮笑。
他纯粹觉得这笨蛋太白纸。
全无城府计算,脑袋长眼睛里,什么都不说也能出卖内心。
“会给打火机装油吗?”趁黄灯减速间隙,他从储物盒摸出水火瓶,一并同空油的火机递与后方。
“什么?”
“帮个忙,我手没空。”
温童目光掉他右手上,看他食指叩叩防风盖,催促意味,十足十求人也不降身份的架势。
她伤脑筋,“我没弄过这个。”
“你拿到手,我指挥你怎么操作。后多学些技能不亏。”
……凭什么你叫我拿我就拿,我不要面子的啊!
温童脑子里小人干架几回合,到底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她的确可以冷眼摆谱,但他手就这么傲慢地晾在眼皮底下,太阴森,她还想多几年阳寿。
于是,温相相在赵聿生稳当开车又一心二用指点她的情况下,成功叫火机恢复火力。
“请问赵总,这玩意恁麻烦你还买它作甚?还不比一次性火机便当嘞。”她臭毛病再犯,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挺麻烦,”赵聿生收回后点按试火,再搁回中控台,“但你要碰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一次性火机都没得卖,岂不更懊糟。”
*
骚包的孔雀男,临去酒会前特为拐了趟西装成衣店。
温童几乎在车里等到快睡着之际,他折回了,一身黑色正装,煤灰色领带温莎结打得好不体面,左胸叠着米白口袋巾:
微微错开的两只三角形,是正经肃穆中唯一的俏皮点睛笔。
无怪她眼神唐突过去,只怪她见识太浅,从前鲜少接触什么名士。
赵聿生电话交谈半晌,才带风上车。
他德性一阵阵的,时而顺毛时而逆,再次上路又不稀得睬她了。
入会前例必一通噜苏的程序,递名帖、签到、寄存包,温童举眼无亲地应付着,抹过身,签名停当的赵聿生就抱臂在身后,远开些距离,视线风凉地作壁上观。
这人……,她说累了,就是冷血怪,生怕旁人不晓得他包袱多重、脾气多臭。
哪家打扑克差张牌,他压扁一下都能去充数!
“进去了。”赵聿生落下手,喊她跟紧些。
会厅里温童小心翼翼随他进,却没意识到,她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性别,早就网罗了大部分目光。
其实赵聿生也用视线评点过她今朝这副打扮,中规中矩能得分,加分项是她肤色顶白,白得乃至失真,又胜在年轻。
从而似花骨朵来此等风流地,异性的猎奇目光和同性的攀比欲中,都紧俏得很。
赵聿生引她进门,就事了拂衣去,身影展眼隐没在人流里。
有侍应生来看酒,温童抄裙子侧袋的手急急捞出来,想笑纳又退步。像每回消受温沪远给的好处一般,明明正当却不能心安理得。
收下后她低头,嘴唇试探一下酒,咂了咂,举止尤为生涩。
嗯,该是浓度不高,在接受范围内。
温童落下杯仰首,目光所及却恰好是赵聿生。
他一副得心应手的应酬派头,同人和煦笑、握手拍肩。
余光不期然带向她这头,上一秒来,下一秒就去。
仿佛她边缘得是张布景板。
不多时温沪远来营救了。场面上他依旧学术挂的做派,通身有扣有眼的地方都系得板正铁紧,唯恐露过多就伤风雅似的。
温童老远迎见他,会出戏是什么客座教授。
温沪远直奔主题地问她,“销售可是外勤工作,受得了吗?”
“还行。我原先实习有做过销售客服,这种考情商洞人性的工作,我认为是练出来的。”三百六十行,无有什么工作因人而设,
只有人被工作改造的道理。
温沪远闻言,很是受用,“今朝喊你过来算混混眼熟。冠力机床最大的几家代理商都在这里,连带苏南那边的销售对接也在,”
他与相相科普,冠力御下拢共三家分部,除开主管销售的申城和苏南,即是落脚泰州的苏北工厂,日常过问生产线,
7/92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