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煞狼的口中喷吐出腥臭的黑气,喷洒在素寒璧脸上,令她皱起了眉头。
素寒璧别开脸,原本白皙无暇的脸上已经沾满泥灰,但她却不在乎。
她的手往旁边摸索,打算找出个武器来,她摸到了一个石头。
那黑煞狼已经张大嘴,那獠牙似乎能将她的整个脑袋吞下。
素寒璧死死盯着这狼,一手抬高,将全身的防御卸下,让所有法力都能专注于这道攻击。
她手中金色的法术光芒微闪,将手中那块石头狠狠地朝黑煞狼的脑袋砸了下去。
黑煞狼的獠牙陷入她的右臂,由于她现在没有丝毫防御法术,所以那有毒的尖牙没入血肉中,发出“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但马上,这黑煞狼便颓然倒了下去,后脑溢出粘稠的黑血来。
素寒璧以一根手臂的代价,将这只修为胜过她的黑煞狼杀死了。
她轻轻喘了气,强自忍下自己想吐的冲动。
素寒璧捂着右臂的伤口,将黑煞狼的尸体从自己的身上翻开,这尚且带着温热的巨狼永远地闭上了凶残的双眸。
她解决完黑煞狼,正待离开,却马上被一道气浪掀开,整个人被砸到了树干上。
素寒璧朝地上啐了口血,抬起头来,注视着来人。
“小姑娘,黑煞狼凶险,你竟能将它杀死?”来人是一个手持双鞭的中年人,修为不过金丹后期,但也比素寒璧高了。
“哟哟哟,你这右臂被黑煞狼的毒牙给咬了吧?这可要抓紧医治,不然这只手可就算是废了。”这手持双鞭的中年人冷笑地嘲讽素寒璧,“看你也没什么力气搬动这狼了,不如就将它给我吧,这狼皮和毒牙,可值钱了。”
素寒璧本不想拿走这死狼身上任何东西,但听这中年人一说,便生气了:“这是我打死的。”
“你都没力气了,修为还比我低,又要拿什么来跟我争夺?”中年人笑了,笑容很是得意。
“它是我的。”素寒璧皱眉,冷冷看着他。
这中年人瞥了一眼素寒璧,只觉得这满脸都是泥污的小姑娘聒噪。
“我拿走你的猎物,没杀你,已经是我今日心情好了。”他手中双鞭舞动,朝素寒璧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手中那舞动的长鞭朝素寒璧一挥,这精铁铸造的鞭子便抽到了她的肚子上。
由于素寒璧捂着右臂靠在树干上,所以她整个人被这鞭子给击退到树干上,瘦弱的脊背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
素寒璧有些疼,只感觉鼻头一酸,有点想哭,但又生生止住了。
她眯起眼,盯着这中年人手中鞭子招式舞动的变化,藏在长睫下的眼眸竟如同等待猎物的猛兽。
中年人见一击不成,便将手中双鞭舞动,一齐朝素寒璧飞了过去。
素寒璧勉强抬起那被黑煞狼咬伤的手臂,视线精准捕捉了双鞭击出的轨迹,伸出双手,将双鞭尽头的刀刃紧紧握住。
那刀刃没入掌心,切割血肉,鲜血流下,但素寒璧却不觉很疼,因为身上伤太多了,也不觉得哪一处不疼了,
中年人大骇,没想到自己甩出的双鞭竟然反过来又被素寒璧控制住了!
他手中法术光芒闪动,想要发力将双鞭扯回来,但素寒璧却握得极紧,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素寒璧抬眸看着他,手中发力,硬生生将双鞭连着这整个中年人扯了过来。
这体格高大的强壮修士的身躯狠狠砸在树干上,比素寒璧方才受的伤更甚。
素寒璧听到这一声血肉之躯与树干相撞发出的声响,身体瑟缩了一下。
有些可怕,她想。
但中年人哪里会抓不住她失神的一丝机会,又使劲夺回双鞭,朝素寒璧攻了过来。
双鞭末端的刀刃没入她的脊背,素寒璧双目微睁,目光锁定敌人。
她的身形微动,朝前撞了过去,手上还抓着方才打死黑煞狼的石头。
就是这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直接砸到了这中年修士的脑门上。
他使劲想要将攻击的双鞭从素寒璧的脊背上扯下来,但素寒璧却微微法力,控制着背部肌肉,不让那灵活的双鞭逃脱。
素寒璧抬手,注视着这中年修士绝望惊恐的双眼,一石头结束了他的性命。
失去了主人的双鞭垂落,委顿在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那沾了血的石头颓然从素寒璧滑落。
素寒璧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那躁动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胸腔。
她的双手颤抖,似乎很是害怕。
中年修士的血流淌到她的手上,她抬手,看着自己指缝间粘腻的鲜血,有些红,有些耀眼。
素寒璧想,她今天不仅杀了一条狼,还杀了一个人。
素辛石以前清理邪修或是妖兽的时候,从来不会让素寒璧出手。
素寒璧有的时候好奇要看,素辛石也便让她看了
她会问素辛石:“阿爹,这些敌人那么恐怖,我是不是要学着如何与他们战斗?”
素辛石摸了她脑袋,温声说道:“阿璧,你不需要学这些,阿爹会替你将所有会伤害你的人杀了。”
“但是——”素寒璧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阿爹,若是你死了……或是你飞升了怎么办呢?”
素辛石笑了,他蹲下来,直视着素寒璧的双眸说道:“阿璧,如果阿爹不在了,以后会有你的夫君替我做这些事。”
后来素辛石带了季淮回来,季淮对他自然是极好的,每一次有危险他都会挡在素寒璧面前。
但季淮可能被时千劫杀了,就算他没有死……也不是他的夫君吧?他应当是那位她不认识的姑娘、素辛石的亲女儿的夫君。
素寒璧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将地上那死去的中年修士的还在瞪视她的双眸合上。
素辛石都是骗她的,如果是那位姑娘在,素辛石一定让她一点可怕的血腥都看不到。
没有人替她扫清脚下障碍,也没有人会站在她前面为她御敌。
她只有……她自己。
素寒璧坐在地上发呆了很久,直到自己身上的伤稍缓,这才爬起来。
地上双鞭被她捡了起来,小心翼翼避开上面的锐刺。
素寒璧看了眼那死去的中年修士,只觉得他很可恶,她该骂骂他。
她将那修士腰间挂着的储物袋扯下来,朝他脸上啐了一口道:“哼,你这个欺负弱小的大臭猪。”
素寒璧骂完了,还没忘了这人方才说的话,黑煞狼的皮和毒牙很值钱。
她便把黑煞狼的狼皮和毒牙剥了下来,统统塞进她从尸体上摸下来的储物袋里。
素寒璧又从储物袋里找到了些止血、回复灵气的劣质灵药,确认无毒之后便一股脑吞了。
她虽然在云霄宗中很少见过外面的世界,但也不是个傻子,很快便适应了修仙世界里的残忍法则——弱肉强食。
有宗门的是就抱宗门大腿叫爸爸,没有宗门除非自己实力够强,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于是,素寒璧就这么带着她刚刚杀死的修士身上的储物袋,满身是伤,走出了那片森林。
——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素寒璧抬起头来,对无瑟轻声说道。
无瑟抬手,将她颊边碎发拂开,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你以前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并不是些很美好的记忆,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便再无用处。”素寒璧看着无瑟的银灰色眼眸说道,“但我就是……有些想说。”
在云海上,无瑟将她的手牵着,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再说话。
素寒璧瞧见天色,觉得有些晚了。
她想先回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迈步,想要重新御风而行,但却感觉自己还是提不上一丝力气。
对她来说,这是好不容易修补完善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但她已经不是很多年的那个小女孩了。
素寒璧咬牙,想要极力忽视心口传来的莫名抽痛,将周围的风聚集起来。
但她的身体陡然一轻,人已经落入了无瑟的怀抱之中。
无瑟将她打横抱起,无风自动,那漆黑的披风在风中鼓荡,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抱着她,飞在了空中。
素寒璧只觉有些羞,被自己的剑带着走,这算什么话。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却并未使劲。
“莫动。”无瑟说道,“你御剑飞行,与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吗?”
素寒璧想这区别可就大了。
但她没有再挣扎,只乖乖窝在无瑟怀里,把玩着他那纯黑大氅垂到胸口处的精致流苏。
“我做这把剑壳子的时候,特意在此处熔铸了花纹,你瞧着好看不好看?”素寒璧那素手轻轻抚过那流苏。
无瑟本无所谓什么好看不好看,只要是素寒璧亲手铸就的,那便是好看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素寒璧手中的流苏,银白色的发丝微动,垂落在素寒璧脸上,带起些痒意。
“你觉得好看,便是好看。”无瑟低头,对素寒璧说道,声音低沉,仿佛是风中弹奏的乐曲。
素寒璧觉得无瑟总是这样,便撇了撇嘴,她将垂下的流苏放回原来的位置,打算着下一次有空再去买些太乙冥铁与柔云玉,加些颜色进去,再铸造一把新的剑壳子。
她打定了主意,便顺手在无瑟的胸膛处描摹起来,思考下次铸造怎样的花纹。
身为剑修,她自然是极爱剑的,也热衷于将自己的剑打扮得花里胡哨。
素寒璧的指尖划过无瑟的胸膛,只感觉到无瑟的胸膛微微震动,下一刻他的声音便从风中传来。
“素寒璧,莫动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素寒璧打定了主意,下次铸造一个青竹纹样的,便抬眼无辜地看了一眼无瑟道:“我正在想下次给剑壳子打造什么纹样的,怎么就不能动啦?”
她瞥了无瑟一眼,声音轻轻,但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无瑟抱着她,一路上没见着人,因为海外仙山有点修为的修士,都去参加山海会了,他们提前回来,所以这海外仙山也就格外冷清。
素寒璧哭过之后,有些累了,便窝在无瑟怀中,上眼皮下眼皮打架,险些要睡着过去。
但无瑟低沉的声音却再次从风中传来。
“素寒璧,我有的时候在想。”他说道。
“想什么”素寒璧问。
“或许我应该早一些出现。”他的声音淡淡,但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前,因为我是你的剑。”他轻声说道,语气笃定。
素寒璧笑了起来,她用目光描摹着无瑟的眉眼。
如此直白、纯粹、不加掩饰的爱。
他就是这样的一把剑,就连素寒璧握着他出剑的时候,这剑都不会有半分的偏移与犹豫。
第53章 五三章
前方便是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与无瑟一道走进这小小的洞府之中。
在走进去的时候, 素寒璧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寒月小境门口垂落的紫藤花。
这紫藤花开得很茂盛,米粒似的花瓣挤挤挨挨,深浅不一的紫色花儿莹莹笼罩着一层雾气。
素寒璧想起了什么, 她在离开幻海楼的时候, 从那八只黑蛟拉着的车舆上取了车舆主人的一丝气息来。
她刚从素辛石那里回来, 浑浑噩噩间,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无瑟, 你还记得我从那车舆上取了主人的一缕气息回来吗?”素寒璧将寒月小境的禁制紧闭,与无瑟面对面坐在石桌旁,正色说道。
无瑟那优雅高贵的凤目微垂,看到素寒璧手心躺着的那个白玉瓶, 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素辛石说我最开始所在的寒月谷中,是那只黑蛟一直与我在一道。”素寒璧眉头微皱, 开始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与仙界有联系,所以那只黑蛟定然不简单。在幻海楼遇到的那拉车舆的黑蛟,与当年寒月谷的那一只, 我能看出来是同一个种族,”
她的声音淡淡,似乎在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无瑟长眉微皱, 抬眸看素寒璧, 语气有些别扭地问道:“他不是你曾经的……朋友吗?”
素寒璧修长的手指在白玉瓶上划过, 她的语气平静:“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七千年前的事情了。”
不论经历过什么, 过往的记忆在素寒璧看来, 都像陈旧的物品, 在想起它的时候才会拿起来掸去其上尘灰。
与那只黑蛟相处的日子,在素寒璧的脑海中,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
除非再一次与那黑蛟面对面,她或许才会有些许感触。
“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无瑟提醒她,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的别扭。
不然这寒月小境中,也不会栽满紫藤花了。
“念旧是念旧,但并不代表我会沉湎于过去。”素寒璧将那白玉瓶的盖子打开,那车舆上取下的淡淡黑气缭绕在石桌上,隐隐翻滚成一个龙形。
她向来不避讳承认自己过去的情感。
“我喜欢过季淮,并不代表我永远会喜欢他。”素寒璧轻笑,“我的心又不是在他那里上了锁。”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无瑟那银灰色的漂亮双眸:“我与他们相处,不到百年时光。”
“但是你与我走过近七千年的时光。”她眨了眨眼,“就算是牧晴、苏禹或者是别的什么朋友,我们相识的时间都比云霄宗的那一段日子要久。”
“云霄宗是我生命的开始,但不是我一生的终点。”素寒璧伸出手去,探测那股气息的来源,专注做着手上的事情,“我曾因素辛石悲伤恚怒,我渴求我得不到的爱,我嫉妒月景得到了所有,但那又如何?”
“我不否认这些情感曾经存在,但我要向前走,这些情感拦不住我。”她抬头看了无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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