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项羽没忍住背过身轻咳了一声,不太妥当的让此事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吗。
周宁轻轻一笑,“哦,为什么?”
皇太女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一来此子亲口说了他喜欢弟弟妹妹,二来他确实有轻视女子,不服不满女儿为皇太女之心。女儿的处置,既让他有了得偿所愿的希望,有机会迎来弟弟妹妹,又通过其母娶夫,教育他男女平等。”
不仅男子死了妻子可以再娶,这女子丧夫同样能够再嫁娶。
“那又有哪一处细节不妥当?”
周安眸子一转,她确实懊恼自己没封锁住消息,叫此事传到了母亲耳中,可是她也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母亲。
周安低垂着头闷声回道:“应该先问过他母亲的意思,时下有不少女子以为夫守节为忠贞,若她一头碰死了去,女儿会被人骂顽劣跋扈。”
周宁轻叹了口气,温柔的抚了抚女儿的头顶,温声道:“母亲知道你聪明,只是你既然也想到了,那为什么不做得再细致些?”
项羽愣住,原来先生是气这个,还有安安,这么小的人儿,心里那么多成算?
周安有些别扭的转开脸,说不出话来。
从小从小,就总有人嫌弃她是个女孩如何如何,即便她的功课那样好,骑射拳脚也不差,可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他们便轻视她小瞧她。
他们既然总觉得女孩不当大用,是胡闹的性子,那她就胡闹给他们看。
总归是那人先说了他喜欢弟弟妹妹,她一个小孩子哪懂那么多。
周安闷不啃声的看着自己的足尖。
项羽瞧着一下子又心疼了,虽然他也不理解女儿为何想到了却不做。
周宁笑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再追究此事,只笑着道:“后日便是你的生辰宴,母亲会正式的将你介绍给文武百官和命妇贵女,你是大周的皇太女,是大周未来的女帝,不用太在意个别人心里怎么想。你如此尊贵,和一些畏惧你的只敢使小手段的人计较,有**份。”
只有在势力、地位不如或者相当的时候才需要耍心眼用手段,而在君权已经高度集中的大周,她不必也不用如此费心。
不好用的臣下舍弃或者处置了便是,与他们费心思计较可不是自降身份,而且还容易引出一些别的麻烦,反倒叫人有了攻讦处。
“周安,你要看得更远些。”
对于唯一的女儿,在她表现出对权势有极大兴趣后,周宁也是费了心思教导的,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是,儿臣知道了。”
周安确实不愧是周宁亲自教导长大的,到了她生辰宴这一日,她还特地寻到了那日那臣子的母亲道歉。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尽顾着江博士的一腔盼望弟弟妹妹的心情,倒忘了问过夫人的意见。”
周安这个谦道得极有诚意,又极没有诚意。
有诚意,是因为以她的身份,根本用不着放下身段对一小小博士的母亲道歉。
而没有诚意,便是因为她只承认了自己思虑不周,却前有江博士想要弟弟妹妹为由,后没有撤销指婚的弥补措施,所以只是句场面话罢了。
但有时候场面话又极其重要,至少,若江博士的母亲往后因指婚之事有了什么不好,半点也怪不到皇太女身上。
哦,指婚,那不是你自己儿子想要弟弟妹妹求来的吗?皇太女胡闹?皇太女才六岁,而且人家以皇太女之尊给你道歉了你还要如何?
一句不咸不淡的道歉,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在场的朝臣对视一眼,心中都对这个小小年纪的皇太女生出些敬畏之心。
吕大嫂和吕二嫂也是怔愣的看着坐在上方气派的小人儿。
吕二嫂是单纯惊讶于周安小小年纪便气势十足,而吕大嫂则是惊讶于周安的五官长相。
这分明、分明有三分像她的夫君吕泽!
都说外甥肖舅,皇太女长得像她的夫君,那陛下,吕大嫂握着酒杯的手擦点没将杯子捏碎,陛下是吕家的血脉!
她就说,就说,当年垓下之战,小妹与刘季的对话,她一句不漏的都打听了来,小妹连滴骨认亲之法都能驳倒,焉知她没有操纵滴血认亲的手段?!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吕泽发现吕大嫂神色不对,关切的问了一句。
第181章 正文完结(完)
“没什么。”吕大嫂强笑着回道, 这是大事,这得回去慢慢从长计议。
吕泽点了点头,又道:“我还有个侯爷的爵位在这里, 你也不必太逼着台儿和产儿他们读书。”
吕大嫂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却不以为意,一个侯爷的爵位, 不过一个侯爷的爵位,只能庇佑一个儿子不说, 且传一世便要开始降爵, 哪里比得上……
吕大嫂的视线落到坐在前列的吕雉身上, 那位如今被封为大长公主,子女皆受庇佑, 皆有爵位, 那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皇太女的初次亮相很快落下帷幕, 她以滴水不漏的言谈,落落大方的举止, 展示了自己作为储君的素养,寻常六岁小孩哪里能安安静静的坐一个时辰, 又哪里能如此从容不迫的应对宴客的。
不可小觑啊,殿内大臣看了看笑容得体的皇太女,又看了看她身后微笑着交谈的女帝和一脸骄傲的王夫、目色慈爱的喜丞相、微笑颔首的张太傅、饮酒的韩大将军, 与有荣焉的项氏大臣……
明日起,她便要跟着陛下上朝听政, 才不过六岁的年纪,等她听到二十岁登基……她会看着老臣重臣们在她母亲的面前是如何恭敬有礼,会看着刚入仕的小官员是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中流砥柱,会看到每一个人的性情能力, 谁也别想仗着资历功劳欺她瞒她。
呼,这分明将是一个更加恐怖犀利的女帝,众臣头一次明确的意识到,皇太女登基已成定局,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动摇的事。
也是,女帝决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布置周密,任谁都无法撼动插手的呢,众臣的面色越发恭敬。
然而朝臣不敢再起什么小心思,有两个命妇却是不怕的。
“什么?!”吕二嫂欢喜的惊叫出身,“你确定你没看错?”
吕大嫂眉带轻愁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大事我哪里敢胡说,一晚上,我尽盯着皇太女看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是大喜事啊!咱们要赶紧认亲啊!”吕二嫂想也不想的拍掌道。
“可是,”吕大嫂愁绪未散,“陛下说了她是周家人,不是我吕家人。”
“这有什么?”吕二嫂不明白吕大嫂在纠结什么,“那不是为了得天下的权宜之计吗,如今全在小妹手里,难道还不能认祖归宗?”
吕大嫂心下微哂,在二弟妹的心里,难道还认为小妹愿意认祖归宗不成。
“我们两个毕竟只是妇道人家,这么大的事……”
“告诉公公就好了呀,公公可是她亲爹,哎哟,那就是太上皇啊!”吕二嫂比吕大嫂想的更上道。
吕大嫂笑着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主意。
吕公虽是吕泽和吕释之两个侯爷,甚至是大长公主吕雉的父亲,但他一无官职,二无爵位诰命,确实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
听了两个儿媳妇的描述和猜测,吕公既没有吕二嫂想象的欢喜,也没有吕大嫂意料之中的暴怒,他只是神色难辨的静坐了好一会,而后问道吕家兄弟两知不知道此事。
吕大嫂摇头,她没说,吕二嫂也摇头,她没来得及说。
“那就先不要说,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用管了。”吕公沉声吩咐道。
吕二嫂不解的看了一眼吕大嫂,吕大嫂微微摇头,而后欠身应道:“是。”便拉着吕二嫂离开。
吕二嫂奇怪道:“这是大好事,为什么不让咱们说?大哥和释之都在朝堂上做事,有他们帮忙联系小妹,不是更方便些吗?”
吕大嫂笑着劝道:“没几日就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了,咱们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看着几个孩子好好温习,争取能考个好成绩。”
吕二嫂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吕大嫂又贤惠知礼的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爵位什么的,到底是父辈打拼下来的,到底是……,到底不如孩子们自己有安身立命、建功立业的本事。”
吕二嫂愣了愣,她还以为吕大嫂和她说此事,也是想着小妹认祖归宗后,他们可以水涨船高的变成皇亲国戚飞黄腾达呢,不想大嫂竟是如此有志气。
只是,想着王位的那份尊荣体面,吕二嫂心里还是舍不下,“那是王位啊,超一品的爵位,可以传承三世的!”
吕大嫂挽住她的胳膊,让她稍安勿躁,“别急,是咱们的终究是咱们的,那是咱们公公,是吕泽他们的父亲,是禄儿他们的亲祖父,哪能不盼着咱们好的,你放心、静心就是。”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静得下心,至于放不放心的,公公都吩咐了,她还能怎么办,吕二嫂搅着帕子,一跺脚,想想吕大嫂说的有理,也只能先这样了。
然而吕大嫂叫吕二嫂不要多管、尽管放心,自己却是一瞬不放松的叫人紧盯着吕公院子的动静。
吕家的动静事情在王爷遍地走、侯爷多如狗的咸阳溅不起一点水花,此时众人更关心的是三年一度的大考。
不说这是平民的改命登天之梯,就是王孙贵族,虽能继承祖上爵位,但想要出任实职,也得参加大考考取功名。
只是为了减少推行科举的阻力,身为贵族,即便是参加考试,他们也享有一定的优势特权,除了本身更好的教育资源外,他们不用参加县考郡考,可直接参加大考。
所以,三年一度的科考确实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关注的一件大事。
如前头两次一样,咸阳城内的酒楼客栈早半个月就住满了前来赶考的考生,考生们讨论着时政,猜测着考题,热热闹闹的没有任何异常。
吕家兄弟也是正常的上朝、当值、下值,没有什么异色,盯着吕公院子的下人也没有来报任何异动,吕大嫂皱起眉头,怎么会如此,难道公公他怕了?
吕大嫂一向能沉得住气,她劝吕二嫂的话虽说有几分假,可也有几分真,如今最要紧的是孩子们的科考,别的不着急,血缘关系在那里,任谁都跑不了的。
吕大嫂勉强以孩子科考之事稳住自己,但心里头还是焦急认亲之事,所以这一段时日便显得心事重重、兴致不佳。
吕泽关心了几句,见吕大嫂既不能放开心肠,又不愿意告诉自己原由,便也只能先丢开此事,着意盯着两个儿子看书。
所幸,在吕大嫂愁肠百结之时,吕家也发生了几件喜事,科考的结果出来了,吕台、吕产、吕禄三兄弟皆榜上有名。
吕二嫂乐得合不拢嘴,吕大嫂的唇边也溢出了喜意,而科考之事尘埃落定后,吕大嫂盼望已久的吕公的动作也来了。
初初听闻,吕大嫂也觉得荒谬,吕台他们的亲祖父吕公竟然放出流言,说他们三人的成绩是假的,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疏通了关系,是因为考官不敢得罪吕家。
这话,听到流言的朝臣们觉得好笑,暗暗猜测是谁在背后想要收拾吕家。
不敢得罪吕家?这实在是个笑话,吕家有什么人叫他们不敢得罪,不过就是两个实权不大的侯爷,君不见手握重兵的齐王韩信,其儿子参加科考也照样落第了。
区区一个吕家,呵。
朝臣们不以为意,全都将最近的流言当作笑话听,但落第的考生们就不这样认为了。
侯爷之位在咸阳的大官重臣眼里算不得什么,可在白身的考生们看来,那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和尊贵了,于是乎,流言越传越烈。
吕二嫂气得在家摔盘子砸碗,吕大嫂思来想去,吕公不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不利,也绝对舍不得放弃认回小妹的好处,所以,此事必有后续。
吕大嫂重又镇定了下来,还约着吕二嫂逛街散心,买一些东西为三个孩子庆贺。
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是乘坐着马车出街的两个贵妇人,竟也有人那么巧的在她们下车之时遇到,并且不怕死的上前拦住,问她们可知吕家三兄弟成绩作假之事。
吕二嫂大怒,“哪里来的疯狗乱吠,我儿子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的,技不如人就回去多读几年书,不要在这里疯狗乱咬人,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那你敢说你吕家上头就没有一点关系?”
这,这话吕二嫂却是不敢应了,最上头的陛下是她儿子的亲姑姑,这事她能随便往外说吗?
而且,看来人信誓旦旦的样子,吕二嫂也有些迟疑,难道真是小妹有意照顾了他们?
原本他们此处的动静就吸引了不少人,再听闻正是最近传得热闹的事,众人呼朋唤友的,围观的人就又多了几圈。
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对,吕二嫂也慌了神,她色厉内荏的吼道:“你胡说八道,赶紧让开,不然我让人把你抓起来!”
“呵,果然靠关系的就是不一样,我这么清清白白,一没作奸二没犯科的考生,你说抓便要抓了。”质问吕大嫂和吕二嫂的人闻言越发不惧而不屑。
“胡说八道!”吕二嫂虽然平时也算牙尖嘴利,可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妇人到底有些放不下脸面,再加上心中心虚,所以转来转去只有这么一句胡说八道。
只是这么苍白无力的辩解,在考生犀利的质问下根本站不住脚,围观的人原本心中不信的,见吕家夫人如此作态,心中也起了怀疑。
吕大嫂站在吕二嫂后半步的地方,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伸手拉了拉吕二嫂小声道:“我们先回去。”
“哼。”吕二嫂正觉得难下台,生怕说错了话,要么得罪了小妹,要么坏了吕公认女的大计,要么毁了儿子好不容易考取来的功名,心中慌乱没有主意,听了吕大嫂的话,来不及多想,对着那质问的考生重重一声冷哼,便随着吕大嫂退回车上,打道回府了。
只是如此行径,在吕二嫂看来是不屑于与这些个无礼之人计较,但在围观之人看来,却是吕家夫人心虚而狼狈而逃了。
“真看不出吕家竟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手眼通天操纵起科考的结果。”
围观中人有人楠楠感叹道,果然吕家两位夫人这一走,在某些人眼中便是直接坐实吕家兄弟成绩有假。
吕泽、吕释之听闻消息都气得够呛,吕泽不理解,自己的妻子一向识大体,怎么也会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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