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活生生的经验教训啊,必须都给我深刻的学习、体会,引以为戒!
陈胜身死,他的第三路西进主力宋留在南阳被秦军左右包围,最后背叛投降。
至此,轰轰烈烈的张楚政权,从七月起事到十二月溃败,前后竟不过短短半年光阴便轰然倒塌。
所以说,跟对人有多重要!
几人没有眼神交流,但都是如此想法。
张楚政权的瓦解溃败,彻彻底底的立稳了周宁的“神格”,神机妙算到如此程度,已经超出他们对凡人的认知范畴了。
几人心怀敬畏的散去,周宁把情报簿翻到了沛县这一页。
归零的可不止陈胜这一处,刘季现在也面临着归零的局面,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归零。
前头刘季高歌猛进,追着胡陵的郡监平连下城池,十一月,平逃到了薛县,刘季命雍齿驻守丰邑,亲自领兵攻打薛县。
接连的胜利也叫刘季的军队勇猛而士气高昂,然而就在他在前线大获全胜的时候,雍齿叛变了,他的故乡丰邑丢了!
不是雍齿也要学武臣、韩广之流自立,而是魏相周市,那个坚持从陈胜处迎回公子魏咎立为魏王的周市在替魏王收复旧河山时,遣人以侯位劝服了雍齿投魏。
雍齿是士族,原本就看不起刘季,不过起义之时,大家都推举刘季,他也只好无奈的投靠了刘季。
如今有了真正的王族招揽,名正言顺的封侯,而他本身又不服刘季,从利从心,雍齿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刘季听闻雍齿背叛,却是立马火冒三丈,丰邑是他的故乡,在他心中与别处不同,而且他的兵马,一半随他出征,另一半都在丰邑呢。
这一下不仅是丢城,更是丢人!
刘季立马领兵回城,但雍齿也早有防备,直接闭城不应战。
刘季跳脚大骂,气急败坏的下令硬攻城,然而石头和热油从城墙上滚下,刘季方死伤惨重却一无所获。
刘季又气又怒出了一身的汗,冷风一吹,终于病倒了。
这时候的风寒可不是小事,常有人熬不过去就此丧命的,还好刘季武吏出身,惯常舞刀弄棒,些许风寒问题不大,只是这心火难消啊。
这是他起义以来的第一次兵败,还是败给了自己人。
刘季这是心病,萧何和曹参不可能看着自己的领头人就此病倒,于是出计,寻人借兵,再回来夺回丰邑。
有了主意,刘季的病果然很快就好了,他开始思索权衡自己该拜那个山头。
拜哪个山头呢,其实哪个山头不重要,因为他借了兵去,也不过是又一次归零,直到他投靠项梁之前,他都没能夺回丰邑。
重要的事,他在去借兵的路上,会遇到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周宁把情报薄继续往后翻,几乎在最后一页,才看到了她师兄的记录。
百余人少年……
想来若不是因为张良是她的师兄,他的势力大小都不够格登上情报薄。
这两人很快就要相遇了。
有她,算是投机取巧的珠玉在前,不知张良是否还会将刘季引为毕生知己、一见如故。
她原先以为自己将原本的历史维护的好好的,直到二世东巡,吴中县差点遭殃,她才发现,她的存在不可避免的还是改变一些事情。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不可能不为自己谋划,而她为自己做的每一次谋划、每一次选择,其实就是变数。
而一点一点细微的变化串联起来,可能就会形成飓风,她的位置越重,飓风越大。
如今,项家已经收服了江东各郡县,征得精兵八千,具备了西渡的条件,而西渡的契机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她越来越接近风暴的中心。
“先生,项家派人来请先生过府议事。”一个士卒进来禀告道。
周宁勾唇笑了笑,还真是不能念叨,契机来了。
第75章 缘分
从来胜利鼓舞人心, 而失败让人成长,此时有部分起义军已经从失败中体会到了团结的重要。
于是,陈胜分出的八·路军中的、攻打离陈县八百七十里远, 毫无战略意义可言的广陵的召平来了。
他既没能打下广陵,又听说陈胜大败、秦军将至, 干脆渡过长江,到江东寻求助力。
不过他并没有说陈胜大败之事,反而带来了已死的陈王的“命令”, 拜项梁为上柱国, 让他领兵西进击秦。
上柱国乃楚国官职里最高的武官,位仅次于令尹,不说陈胜是否愿意将如此重职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只已死之人如何跨越生死屏障,远隔近千里传来命令, 就是一个颇有趣味的故事。
陪着周宁过来的黑, 瞧着眼前两人,一个煞有其事的任命,一个郑重其事的谢恩, 神情古怪,心中既诧异又好笑。
原本他对于扫平江东的项家人很又些敬畏,可现在看他们如此轻易地被人戏弄欺骗, 心中的敬畏一下子稀碎, 竟对彪悍善战的项家人生出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接待完召平,项梁安排人领召平下去歇息后, 便让人守在门外, 开始与众人商讨渡江西进之事。
项家人善战却不善谋, 如今对于长江那边的事知之甚少, 也怕贸然西进,自己手里的兵被人吸收消化。
项家人志在复国,不愿屈居人下,尤其陈胜号张楚,这是提前一步抢走了他们的大旗,从前附议,不过是隔着两岸,借借名声风头,可这过了江嘛……
万一被陈胜就此吸收掉可如何是好?
他担心的是自家的独立性问题。
楚国民风彪悍,尤其项家人更不是畏惧不前之人,从他们征兵开始,不,应该是说从楚国为秦所灭开始,就想着迟早有一日要攻破秦朝国都,砸破它的心脏。
所以他们很可能是早有决议的,此时请她过来商议,或许是真有担心,但更多的应该是想看她的态度和能力。
周宁淡笑着说道:“张楚王麾下武臣攻赵地封赵王,韩广攻燕地号燕王,项二哥平定江东,又有精兵数千,能力势力皆不是武臣、韩广之流可比。”所以,大可放心。
不说陈胜已死,便是活着,他也没那个能力吞并项梁的势力。
“哦?”被周宁言词夸奖吹捧,项梁却不见喜色,一个哦字,更多的是疑问。
项梁笑呵呵的说道:“我以为周兄弟足不出户在家养病,不想竟对天下大事都了然于胸。”
项梁说话的态度和善亲近,语气也温和友善,但即便如此也难掩言词中的试探和猜疑。
气氛徒然微妙而隐晦的紧张起来。
项伯微微皱眉。
而项羽看着周宁,神色担忧紧张又纠结为难。
还有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转变,只道项梁是礼尚往来的夸奖周宁,故而神色轻松,面带微笑。
所以果然,项梁寻她来商议此事只是借口,他们主意早定,也自信自己不会为陈胜势力所吞并。
周宁浅浅一笑,敛眉垂眸。
人总得有点能力手段,有价值才能被人看进眼里,但又不能太过,否则会让人忌惮戒备,就该除之以绝后患了。
从来侍上是个千古难题,不然也不会有伴君如伴虎一说。
于是周宁不疾不徐的、状似谦虚般的笑着解释道:“秦朝以吏为师,彼此之间或是亲友,或是师徒,兜兜网网,关系错综交叉,故而消息比旁人知道的杂乱快速一些。”
能借他人之能是她的本事,但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属于可用又可控的范畴。
“原来如此,”项梁哈哈笑道:“我们即将西渡,周兄弟可愿为我军左徒,携你从前旧故,”说到此处,项梁笑着看了黑一眼,这能力周宁借得,他自然也借得,“助我们一臂之力。”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周宁起身拱手笑道,面上无半分勉强之色。
如此,她也不必思索,该寻什么营生开源为跟随她之人发俸禄的事了。
见周宁答应得爽快,项梁越发笑得开怀,不管周宁究竟是何身份,如今项家军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周宁之文才他完全可以利用。
项羽也是神情一松,目露欢喜的看着周宁,二叔果真是误会了先生。
项羽徒然放松放柔的神情,他自己没有注意,所以不觉得如何,可他此时面带微笑、眸带柔意,目不转睛的注视周宁,在察觉到苗头的人看来就很有些含情脉脉的意味了。
项梁脸上的笑意霎时寡淡了些。
不过周宁主内,主管后勤内务之事,而项羽为将,征战奔波在外,即便在同一阵营,两人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如此一想,项梁又放心了许多。
江东已定,无仗可打,项羽要外出征战还得等到渡江之后,而此时要外出奔波的是将来楚汉争霸的另一个主角,刘季。
刘季攻丰邑不下,采纳了萧何和曹参的计策,欲寻人借兵,最后他选中了秦嘉。
东海秦嘉在知晓陈胜已死后,拥立了旧楚贵族景驹为楚王,接替陈胜举起了反秦的大旗,成为一个反秦的新中心。
吕家,吕泽和吕释之也要随刘季出行。
东海郡距离沛县不算近,有两百多里近三百里路左右,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作战的范围区域。
吕泽屋内,吕大嫂一边替吕泽整理行装,一边对吕泽嘱咐道:“你此次出去,也着人留意打听小妹的消息,如今外头战乱不断,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太危险了。”
吕泽动容的抱了抱妻子,感慨的说道:“妻贤若此,夫复何求。”
吕大嫂笑着拍了拍夫君的后背,贤惠宽仁的说道:“我是长嫂,长嫂如母,关心底下的兄弟姊妹是我的本分。”
吕泽更觉感动,用力的抱了抱她,在她耳边承诺道:“你在家好好的,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借兵不是容易的事,如今反秦的都说自己是起义军,却不仅和秦军打,也和别的起义军打,吸收兵力、扩展地盘、壮大自己,谁知道把兵借给了他人,自己会不会就被别的势力吞掉了。
所以此行虽是投靠请求,但也不能说没有危险,只是相对较小而已。
吕大嫂温柔信赖的笑了笑,“我自是信你的。”
毕竟小妹早已有言,你会封王呢,若无功勋,即便有姻亲关系,也是难以封王的。
吕释之屋内,吕二嫂也在嘱咐着夫君。
吕二嫂的嘱咐比吕大嫂殷切急迫得多,她道:“一定要全力打听小妹的消息,咱们禄儿还指着她救命呢!”
“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吕释之柔声安抚着妻子 。
不说儿子吕禄的性命问题,只小妹之才于大事大有裨益,若有小妹在家,处处样样事半功倍,这样的好处他如何舍得错过。
吕家两兄弟准备停当,跟着刘季出发了。
而下邳的张良此时也遇困境。
他虽然满腹书香谋略,但于领兵之事还是有些勉强。
与周宁不同,他愁郁半生,是真正的身体不好,手里又仅有百余人少年,故一番折腾,纵满腔雄心热血,也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浪花。
最后他决定加入某方势力,而他最终选定的也是东海秦嘉。
于是,刘季和张良在路上相遇了。
好容貌在人际交往中是个很大的优势,若是对方有那么点视觉动物的属性,那么这个优势就更大了。
此时相遇的这二人,一人面若好女,是载入史册的好相貌;一人好美色,男女不忌,甚至他他和吕雉的儿子汉惠帝也子承父志,养有男宠。
所以这二人一相遇,不管张良对刘季的第一印象如何,刘季是已经先把好感度拉高了。
如今大鱼吃小鱼的现象早已屡见不鲜,刘季虽然丰邑吃了大亏,可手下还有近千人,而张良只有百余人,两方相遇,张良的处境很有些危险。
初初相遇,刘季手下的人马便如饿狼见肉,将张良这方团团围住。
而张良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反抗只是徒添伤亡,干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任刘季人马冲过来将己方包围。
张良沉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无惧无怕。
他束手待毙不是消极的放弃生路,而是希望能有个良好的氛围与主事人谈话。
而刘季刚开始确实有拿张良这只队伍排解心中郁气的打算,不过,那是在见到张良之前。
对方完全不抵抗的态度让他有些惊讶,积压在心头的火气被这惊讶冲散,便先淡了两分。
而后一见张良,见他风姿韵佳,温雅酝藉,这火气又散了两分,于是露出笑容,和气的问他姓名去向。
都说相由心生,张良见对方隆准龙颜,器宇轩昂,不是那等奸邪刻薄的长相,而且对自己态度友善,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张良拱手见礼,不卑不亢的回道:“我乃韩国相之子张良,欲去往东海郡投靠楚王。”
从前六国贵族的身份是不能言说的祸根,会引来秦朝的打压迫害,可如今乱世,这身份绝大多数情况下却是个保命符了。
多少起义的农民首领最后都扯上了某国贵族做大旗,而刘季称沛公,比起其他势力,名声和底气都差得太远了。
“原来先生是韩国贵族啊,失敬失敬,”刘季对着张良拱手笑道,又对手下人挥手招呼到:“快散开,散开,像什么样子,都是朋友,都是友军。”
张良见此又拱手谢过。
刘季哈哈笑道:“先生不必多礼,你我相逢是缘分,我此行也是去东海郡。”
第76章 几人
去东海郡啊……
张良面上不露情绪, 只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内里心思却活动开了。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明知东海郡已经有主了, 此人还明目张胆的率兵马前去,要么是挑衅,要么就是投靠了。
张良更倾向于第二个。
对方的兵马虽比自己多, 可与秦嘉相比又远远不足,兵力不如对方, 又是远途奔袭,疲兵对以逸待劳, 这是兵家大忌, 所以他猜对方也是去投靠的。
那么……对方也有难处。
不过转瞬间, 张良的心思便定了, 心中对己方能安全脱身更多了几分把握。
张良从容的笑着问道:“还未请教尊下名讳?”
刘季叉腰笑道:“某姓刘名季,幸得父老乡亲们信任支持, 忝为沛公。”
季?伯叔季仲,季字行四, 以排行为名, 如此随意,观其人行为举止间又难掩几分匪气, 看来此人是平民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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