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二哥?吕泽和吕释之此时是不敢动作了。
他们此行有求于项梁,而此人和项梁如此熟络,甚至项梁此时寻他议事,说明他们能否成功借兵,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两人皱眉,不敢轻举妄动,沉默的看着周宁的樊哙告别,而后自然随意的进入帅营。
等看不见周宁后,吕释之立马拉住樊哙打听那人姓甚名谁,他和他在哪时哪处因何事结识,卢绾也在一旁听闲话。
樊哙是直肠子,有问就答,再说,他也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
细细的听了原委,吕泽和吕释之只抓住两个重点:刘季成婚当日,城门处!
吕泽和吕释之俱是一震,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已然确定这周宁就是他们小妹吕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小妹如此本事又如此大胆,竟以一女儿身份混入军营,还能混到项梁跟前。
樊哙不解的问道:“你们怎么了,表情如此怪异?”
“没什么,没什么。”两人急忙否认,毕竟现如今的“吕媭”已然嫁给了他,他是刘季的兄弟,此事要不要让他知晓,还要看刘季的态度。
“嘿嘿,”樊哙挤眉弄眼的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什么?”吕泽心里一紧,面上强撑着故作无事的问道。
“可惜周兄弟如此美貌竟是个男子呗,”樊哙笑道:“我实话跟你们说,我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反应,我还特地往他脖子那里瞧了瞧。”
“然后呢?”吕释之难掩迫切的问道。
樊哙撇嘴摊手,“然后果真是男子呗,如此相貌,真是可惜。”
卢绾砸了咂嘴,重重的点头,以表深以为然。
这话是说她有喉结?小妹是没有的啊,吕泽皱起眉头,难道真的是巧合了?
吕释之微微诧异思索后,看向吕泽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事距今有五年多了吧。”
说完,他刮了刮自己的下颌线。
樊哙只理解了表意,点头感慨道:“可不就是,唉,那时候咱们多快活。”
吕泽迟疑的点了点头,这有喉结是处疑点,可这不长胡须也是大有问题,可这也说不准,张先生不是也不长胡须?
兄弟俩对视一眼,且再看看吧,两人将视线投入营帐内。
而营帐内,项梁对刚撩帘进来的周宁笑道:“快看看是谁来了?”
项梁自从决定用她之后,对她的态度又渐渐亲切熟络起来。
周宁笑着往帐中站着的两人看去,那两人听闻项梁所言也正转头朝她看来。
这一看,刘季瞳孔大震,心中震惊不已,但刘季城府深沉,心神微微一转,便敛下震惊,只作不识,当作初次见面友好的笑着颔首见过。
周宁自然的扫视过他,也微笑颔首回礼,刘季见此,眸中笑意盈盈。
他大约以为他来寻项梁借兵,项梁却问她的意见,而自己是他的妻妹,会帮着他说话吧。
周宁自然而快速将视线划过刘季,落到张良身上。
周宁的视线一和张良对上,张良便喜而唤道:“师弟,果然是你,许久未见了。”
他方才听项梁遣人去唤“周左徒”便隐隐有所猜测。
周宁也笑着唤道:“师兄,师兄一切可好?”
张良笑道:“都好。”
周宁笑了笑,又看向项梁问道:“不知项二哥寻我来是?”
项梁笑道:“这一位是你师兄,你比我熟悉,我就不多介绍了,另一位是沛公刘季,他来向我借兵,欲收回丰邑,你怎么看?”
他们如今驻兵于薛县,薛县离沛县不远,相距不足百里,而丰邑、沛县和薛县几乎在西南的一条直线上,丰邑距离沛县也不足百里。
“借。”周宁回得很干脆。
刘季心中一喜,更加笃定周宁身份。
项梁笑看着她,这是在等理由。
周宁缓缓说道:“义军的共同目标是诛灭暴秦,所以天下反秦的义士皆是同盟,应该守望相助,若是不能认清这个主要矛盾,等同盟被秦军一一击破,那就会重复当初六国灭亡的悲剧了。”
她相信项梁本身也是打算借兵的,因为历史上的项梁便是借了。而且丰邑离薛县不算太远,就算给出去兵马,也不会脱离项梁的控制,反而多得一将领为他攻城略地。
他用这样于项家军来说无关痛痒的小事问她,其实是想缓和双方的关系,慢慢的把她过渡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你说的对,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说到六国之事,项梁心生戚戚。
于是项梁对刘季道:“我借你十员战将,五千士兵,助你收复丰邑。”
“多谢项大将军。”刘季既然欢喜,拱手谢过,再抬头别有深意的笑看了周宁一眼,周宁则眼神陌生略带疑惑的回视过去。
事情议定,等刘季领完兵马略作修整,明日便要往丰邑出发。
三人一同出了营帐,周宁和张良走在一侧,正同他互问近况,两人说得亲切热闹,几乎视刘季为无物。
走过戍卫帅营的亲兵后,刘季停住脚步,突然出声唤道:“吕媭!”
这一声唤没有惊出周宁的破绽,倒把樊哙给吓着了,他原本打算上前和周宁说话,这会住脚左右张望,“我那婆娘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宁同张良一样,笑看了此处动静一眼,便又继续聊上了。
刘季懒得理他,又看向吕泽和吕释之,示意他二人上前去探。
吕泽和吕释之二人心中有些犹豫,项梁有十万大军驻扎于此,戒备严密而壁垒森严,气势骇人,而周宁又似乎颇有脸面地位的样子。
再有,他们还拿不准她的身份,他们方才在外想了又想,周宁一出营帐,两人便看向了她的脖项,果然喉结凸起,而且还有一处疑点,听母亲和家中妻子说,小妹额头的花钿不知为何和肌肤合为一体,水洗不掉,药涂不消,可眼前之人并没有花钿。
吕泽和吕释之心中不定,便踌躇不前,可刘季却是个胆大又敢言的,见吕家兄弟俩没有动作,便自己上前对张良笑道:“子房见到故人了,何不为我引见引见?”
张良闻言,拉着周宁的手腕,为双方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周宁。”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
吕泽和吕释之更惊,张先生也认识她?还是师兄弟?!
张良又指着刘季等人为周宁一一介绍,“这是沛公刘季,你方前在帐中见过了,这位是他的连襟樊哙。”
连襟?樊哙?周宁心中一动,看来吕家有了新的“吕媭”。
周宁心下微惊,她唯一出手改变最大的一处竟莫名其妙的和历史吻合了,面色却如常的笑着回道:“这位,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哦?刘季闻言,眯着眸子瞧了瞧樊哙,看了看周宁,又看了看卢绾,原本,这二人才该做夫妻呢。
刘季的心思樊哙不知,听到周宁的话语,樊哙爽直的笑了笑,“是是是,我们还约定等他下次去沛县,我请他吃肉呢。”
沛县?周宁去过沛县?这也真是太巧了啊,刘季笑容暧昧的看着周宁挑了挑眉。
周宁只作不见,听张良继续介绍,“这两位是沛公的妻兄,吕泽、吕释之。”
周宁笑容生疏有礼的点了点头,见周宁如此,吕泽和吕释之更把不准了,只得先客套的见礼。
而卢绾不等张良介绍,便笑着凑上前说道:“我叫卢绾,和沛公是最要好的好兄弟。”
夏侯婴则言简意赅的介绍道:“夏侯婴。”
一行人见礼完毕,周宁请张良到自己营帐说话,刘季笑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认识旁的人,周兄弟不介意我们一同前去吧。”
周宁笑看向刘季,语气温和,言辞却不太客气,“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张良急忙为周宁和缓修补道:“我师弟自幼随老师居于山林,少与人交往,生活起居上也有许多怪癖,还请沛公不要见怪。”
刘季半点没有生气,心中越发肯定是因周宁心虚,故有意疏远回避他,于是大气的一挥手,笑道:“没事,我自然是不会与……”
刘季说到此处刻意一顿,留神注意周宁的神色,却见周宁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刘季越发觉得稀奇有意思,笑着缓缓说完剩下的话,“你的师弟计较,只是某很好奇,周兄弟起居上有什么怪癖,又不是娘们家家,难道还不喜人入她营帐房间?”
呵,周宁垂眸浅笑,只这样就想试探她。
周宁正想回讽,忽闻一阵马蹄声铺天而来,似乎大地都在隐隐震动,周宁心念一动,却是不着急说话了。
正好刘季等人也好奇,便也停在原地张望,略等了等,便听有人单骑直奔他们这处。
来人一身银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发光,威风凛凛。他身材魁梧,虎目冷面,更添凌厉森寒,一看便知是一位万人难敌的嗜血猛将。突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眸中盈光,眼角带笑,一瞬间,锋芒散去,面色回暖,锻钢化柔。
来人便是项羽。
他奉命攻打襄城,久不见周宁,不想一回营,便在主帅帐前见得,他欢喜的在周宁不远处翻身下马,满脸笑意的迎上前道:“先生!先生的身体可是大好了?”
他问的不是周宁的风寒,而是每月周宁总要卧病不出的“旧疾”。
周宁笑道:“已经好多了。”
周宁可以与项羽谈笑自若,刘季几人却难复方才的轻松,他们此时无比确定来人是一位悍将,尽管他缓和了面部表情、周身气质,但他身上浴血奋杀的气味还没有散尽,随着他的走近,他们闻到了浓浓的血煞味。
这是屠了多少人归来?!
杀了多少人呢,周宁也不知,大约是一座城吧,史书有载,项羽奉命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项羽大怒,破城后,坑杀全城。
项羽听见周宁身子大好了,更添欢喜,笑道:“请先生略等一等,待我同叔父回禀了襄城之事,便一道儿去先生那处同先生说话。”
周宁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说话。
项羽攻城归来,一身风土尘埃、汗腻油光,连胡子都泛着灰白。
刘季等人既诧异又不解,这可是项大将军的亲侄儿,周宁如此慢待,是否太过骄矜,会否惹怒对方。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他倒不担心周宁如此行为会被人如何,他师弟虽然怪癖颇多,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不知变通之人,他只是无奈苦笑沛公一行人要被打脸了,他师弟瞧着软绵好性,但真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项羽不仅不怒,反而恍然大悟的笑道:“瞧我,许久不见先生,一时太过欢喜,倒忘了先生的忌讳,先生自去忙吧,待我回禀完叔父,洗漱换装之后,再去寻先生说话。”
周宁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项羽大步离去。
呃……卢绾和夏侯婴还有吕泽、吕释之皆神色尴尬,此时众人皆已了然,原来周宁所言的“不方便”是嫌弃他们脏。
也是,他们在外流浪许久,又几次奔窜逃命,想来周身脏污狼狈不比项羽好多少,再瞧瞧张良,张良贵族出身,注重仪表,又天生不长胡须,瞧着是比他们干净整洁许多。
刘季却只笑了笑,面上丝毫不见窘色。
这份镇定从容倒也难得,周宁也笑了笑,携张良与刘季诸人告别。
刚被人下了脸面、表示了嫌弃,任刘季脸皮再厚、心中再多疑惑,也不好此时就巴上去,于是他只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也要去休息了。”
倒是樊哙,半点没有察觉周宁的嫌弃,粗神经的对周宁笑道:“周兄弟,等某洗漱了,换身衣裳,弄干净了,也找你说话去。”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张良一起离开。
刘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一手拉过樊哙,“你跟我细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因为什么事认识她的?”
又被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樊哙倒是不嫌烦,也不觉奇怪,反而笑道:“我周兄弟是不是果然俊俏如神仙般的人物?”
刘季眯着眼看着周宁消失的方向,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别他娘的废话,说!”
“哦,就是大哥成亲那日,我不是前头接了桩生意……”樊哙细细的说完了经过,笑道:“别看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这情谊可不浅,他驾马车是我教的,是说起来是不是也算两分师徒情谊。”
“呵,”刘季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他,语气古怪的说道:“是不浅。”
差点做夫妻的缘分,怎么能说浅呢。
张良在周宁营帐内坐下,其实他不帮刘季说话,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有事询问周宁,而此事不方便让刘季知晓。
周宁见他有话欲言又面有不便之色,便打发了哑妪出去。
张良这才说道:“如今各国皆有人举旗,唯独我韩国……”
周宁了然,将茶杯送到张良手里,问道:“师兄想复国?”
算起来,韩成被立为韩王也是这段时间的事了。
张良点了点头,周宁笑道:“师兄能坦然说出,想来心中已有谋算。”
张良亦笑道:“知某者,师弟也。”
周宁笑了笑,张良接着问道:“我想说服项将军立韩王后裔韩成为韩王,复辟韩国,师弟觉得有几成机会?”
周宁笑道:“九成。”
那就是十成了,张良笑道:“明日我便去寻人,到时候还希望师弟能帮忙在项将军面前说和。”
这是白得的人情,周宁笑着应下,“自然。”
复国有望,这是心中想了二十几年的夙愿,哪怕一向温和的张良此时也有了几分亢奋,又与周宁聊起了如今局势。
如今章邯挥师西返,将魏王魏咎围困于临济,魏王派周市向齐王和项梁求救,齐王田儋亲自领兵前去,项梁也派了项他领兵去救。
三国联军对战章邯所领秦军,若能击败章邯,那几乎就是打掉了大秦半个脊梁。
张良言词之间有激动也有欣慰之意,“如今各方势力不再各自为战,终于知晓联合互助,必能诛灭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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