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人那是真震惊。
这些小报天天写一写博眼球的事儿,什么皇上病了,皇上扛着金锄头耕地……大家伙儿也就看一个乐呵,可今儿这三件事,那好像是真的?
天了噜,“噜噜噜~”,是什么?他们的小殿下还会做小鬼脸?不行了,要晕,太可爱了嗷嗷!!
神器“千里传音”是什么?!!难道是神仙知道小殿下的阿玛叔伯远行,生怕小殿下惦记,特意送来的通话玩具?
还有那选亲卫,你那八旗子弟是做啥?小殿下选亲卫不是选美,你还减肥?你咋不上天?皇上啊,我们不服,我们不在旗,我们也要报名。
四九城的男女老少,坐在田间地头大街小巷茶楼戏楼……一个个的,要么看小报要么议论纷纷,统一的论点——皇上,我们不服!
凭什么那包衣、罪籍的只要在旗就能参选?我们就不能参选?不服!不服!
南书房里,李光地、陈延敬等等不在旗的大臣,偷偷瞄一眼皇上,心里头都打鼓。
皇上看他们一眼,一声冷哼:“你们也不服?”
都不吱声。
皇上生气。
“不服就说出来。要朕来猜?”
几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仗着身上袍子宽大别人看不见,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
皇上能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皇上的脸色越发地黑。
李光地心里头惴惴不安,可他想起家里闹腾的小儿子大孙子,鼓起勇气硬起头皮:“回皇上,臣等认为,小殿下选亲卫,可以……从全国人里选。”
皇上:“……”
陈廷敬麻利地跟着:“皇上明鉴。小殿下是所有大清人的小殿下。臣等建议,直接开一个类似武举一样的考核。”
皇上:“…………”
张英眼皮子动动,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在鼓动着他:“皇上明鉴。臣认为,小殿下说的非常对。
吾等先是大清人,再是臣子或者平民。国家一统、同为清人,本应是天下人的第一认知。”
“臣建议,就有小殿下选亲卫开始。”
皇上嘴角抽抽。
在场的其他大臣之一,在旗之人,满洲王公,钮钴禄家的,阿灵阿,笑眯眯地站出来:“皇上明鉴,若是从全国里面选,这人数,不好定。”
“选亲卫,当以忠诚为第一。”
我屮艸芔茻!!!
阿灵阿的话音一落,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在场的汉臣一起瞪他,狠狠的。
李光地黑黑的一张脸:“阿灵阿大人,慎言。吾等哪一个,对小殿下没有忠诚?”
陈廷敬阴阳怪气:“阿灵阿大人,慎言。选亲卫,自是忠诚第一。可这忠诚,看人,不看身份。”
张英气得脸红脖子粗:“阿灵阿大人且说说,你口中的‘忠诚’为和解?大家都是大清的臣民,哪个对小殿下不忠诚?”
一人一句,阿灵阿:“我屮艸芔茻!!!”
阿灵阿撸起袖子就喷唾沫:“怎么滴,我就说你们。小殿下选亲卫,顶多三千人,你们要全国选,还要开武举,你们别仗着人多欺负人。”
一向老实人的张英也撸袖子喷唾沫:“怎么滴,阿灵阿大人要说谁欺负人?你别仗着文化低耍横。人多和忠诚不忠诚有何关系?我们今儿可以好好轮一轮忠诚的那些事儿。”
“论就论,谁怕谁。你们不就仗着人多?说什么全国选?不就是要一半的名额?来来来,阿灵阿,我揆叙来帮你喷这些不要脸的。”
“讲道理讲不过就骂人是吧。谁怕谁?帮就帮。来来来,张英大人,我们都来帮你。打架也不怕。”
往常在朝堂上的“唾沫横飞、唇枪舌战”换到南书房,两边人都因为他们小殿下那句“曹寅是大清人、是臣子”激起来火气,谁也不让谁。
这个说“曹寅也配做臣子?他就是一个包衣。”那个说“曹寅也配做臣子?科举都没考过一次。”另一个说“曹寅是八旗人,你们算什么?”另另一个说“曹寅是汉人,你们算什么?”
皇上:“……”
皇上气幺!
“都胆子大了是吧?”皇上一声怒喝,镇住所有人,那真是动了真火,“从今儿开始,统一论大清人,君臣。曹寅,首先是大清人,再是大清的臣子,再是他自个儿,曹寅!”
“弘星选亲卫,人数定为六千人。八旗子弟原定三千人不变。但,八旗子弟也要拿出来让天下人信服的实力。同样,其余三千人要参加,也要拿出实力。”
!!!
一伙儿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麻利地行礼:“谨遵皇上命令。皇上圣明。”
皇上:“……滚吧。”
“嗖嗖嗖”眨眼间,“滚”完了。
皇上:“……”淡定地喝茶,准备陪乖孙儿去海子里划船。
*
“皇上,臣建议,给神器‘千里传音’取一个名儿。既然是送给小殿下的玩具,不若,叫‘灵宝通’?”张英在门框上探头。
皇上:“!!!”
难得张英一个儒学大家能想出来“灵宝通”的名儿,皇上觉得——这名儿还可以,可皇上不想搭理他。
阿灵阿乐呵呵地另外一个门框上笑:“皇上明鉴,臣也认为,‘灵宝通’这名儿好。‘娃之宝’、‘趣宝宝’‘智高’……更好。大俗大雅,简单好记。”
皇上脸皮子一起抽抽。
趣宝宝是什么?皇上脸上的嫌弃实质化:“那叫‘对讲机’。兼有视频、语音留言、小游戏、手写板……等等功用。”
“单单其中一个独特的画法儿,画院的画师们都在研究。”
一起滚回来的众人:“……”
都知道内务府召集天下匠人进行研究那神器,都知道这将来“千里传音”人手一件,功在千秋利在万代。其功劳之大,不需多言……心痒痒啊啊啊啊!!!
十几只眼睛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皇上,表达他们那“强烈”的心愿:皇上,能给我们瞧一眼不?就瞧瞧?保证就瞧一眼!
皇上:“……”说实话,按照皇上原先的打算,在彻底完结那些算计之前,不再让乖孙儿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可人算不如天算,乖孙儿和神仙们玩抽奖抽到“千里传音”,一万两金子一个便宜啊,他自己都没忍住一下子买了好多个……
皇上在心里默念那个“神偷三只手”,掏出来怀表看看时间,板着脸,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物件儿。
四五六七……颗脑袋凑上前,眼睛瞪出框。
阿灵阿第一个惊呼出声:“皇上,就这么小?”
黑黑的,小椭圆形,他们都没见过的材质……皇上一只手托着,正好手心那么大,不过,也对,小殿下拿着玩正好。
众人反应过来,一脸“就应该如此”地点头。
皇上:“……”
皇上气定神闲、淡然自若地,点一下红色的小按钮,“刷”地一下,一个人脸大小的白色板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
一个个,嘴巴张大可以塞鸭蛋。
皇上不动如山,在心里“哼哼”两声,再点。
皇上的脸出现在白色板里……
李光地的脸出现在白色板里……
陈廷敬的脸出现在白色板里……
张英的脸出现在白色板里……
众人吓晕了有没有。
阿灵阿猛地一拍胸口,面色惨白:“幸亏臣知道这是神器。否则臣真要以为是吸食人灵魂的邪物儿。”
李光地、陈延敬、张英……等等人一起猛点头。
“确实吓人。”
“神仙手段,深不可测。”
“小殿下年龄小,不知道哪些事儿,估计接受起来非常快。我们老头子是不行了。”
皇上叹气:“这可说对了。你们的小殿下拿到后,玩得开心得来——朕吓得魂都飞了。”
“这些功能,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很多,很多。朕还在摸索。你们小殿下摸索的最快,昨儿夜里就是和他阿玛、十叔,玩那什么《地球旅人》的小游戏,玩到一更天过了还不肯睡觉。”
阿灵阿面色红涨,结结巴巴的:“皇上……《地球旅人》,是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吧?
李光地、陈廷敬、张英……一起对阿灵阿怒目而向:你想了什么?什么是你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
皇上:“……”
“就是我们的地球。一名无名旅者自沙漠开始冒险,翻越无数高山,走过无数桥梁,不断的寻找、唤醒旅途中所遇到的无数古老城门,最后到达梦中的大海。游戏中的地点横跨五大洋七大洲,整个地球。”
!!!
惊呆了有没有。
这个说“我们住的地方真是‘地球’?”那个说“地球地理?那岂不是山川河流都有?天底下最详细的地图?”还有人无法接受:“地球真是圆的,不是天圆地方?”
皇上瞧着众人震惊的模样,从自己的桌子里摸出来一个地球仪玩具,给他们挨个传传看看,面对他们无法置信的模样,更为叹气。
“地球地理只是其中之一。还有那一款小游戏,包括人类万年来的三十多种文明;还有一款,手动航海,选择做一个船长还是水手全球大冒险。
还有一款,玩会了,朕估计,空间几何、立体几何……都不在话下。”
“更难得的是,是里面的画面,配乐。简单而又有美感如同身临其境,故事意义轻松且深邃远超当下,不说你们的小殿下,朕光听着那曲子就能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浑身舒坦。”
众人心跳加速,目光灼灼。
陈廷敬声音颤抖:“皇上……可是,不好造出来?”
皇上按按眉心:“能造出来其中的一个通话功能,就已经是很难很难。朕自问,自己的数学匠艺修养不差,可朕研究到现在,没有一点眉目。”
“你们看这黑黑的材质,乍一看很普通。可它摸着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嫩滑,还不怕刮蹭、不怕摔、防水、放光……只是摔了可能会震到里面的机密零件,最好好好保管。”
死寂。
看着眼馋、心馋、心动,可不能仿造,这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座金山在眼前,然后你知道自己一块也不能搬走的心痛吗?
忒痛苦。
李光地就感觉自己特痛苦,眼睛都红了。
“皇上,臣大约明白。这都是仙家手段,我们不贪心,不冒进。我们是人,人学那仙家手段,困难是应该的。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有一天,全部仿造出来。”
“说得对!”陈廷敬大声附和,一张脸激动的红涨,“皇上,我们即使造出来一个通话功能,也是莫大的进步。”
“对对。皇上,有了通话功能,我们大清……我们大清人手一只……臣都不敢相信。”阿灵阿激动啊,兴奋啊,若真的可以……
南方有大事儿送来京城,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要好几天,这要能随时知道天下事情,这……不敢想象!
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一个个的,情绪高涨,胸腔起伏。然后——皇上更愁得慌。
皇上没说话,按一个小按钮,放开一个画面和音乐,给他们缓一缓情绪。
旋律流畅连贯,音域跨度不大,但或者是“方寸间才更显功力”,前奏出来一种孤寂而忧伤的氛围,清亮中略带磁性的乐器音划破长空,有少年的干净与脆弱,也有中年历经沧桑的苦涩……
一个大漠中寂寥前行的旅人,脆弱却又顽强的生命力迸发,仿佛针尖轻刺心口,微微一颤的刺痛直达心底。
一种仿佛从内心发出的低语转为迎风的呐喊,人心底深处那抑制不住的悲伤宣泄于风中……
一种独自背负使命,一路走来孤独前行的寂寞和悔恨……
谁心里没有那道伤?
皇上再次听这首曲子,脑海里还是想起,当年赫舍里皇后难产,自己说出那句“保小”的肝肠寸断。
李光地的脑海里,想到的是,三藩战乱起来,一家人被乱党俘虏逃跑,自己躲在山洞里亲眼目睹大姐拔刀自尽的痛不欲生。
陈廷敬的脑海里,是自己那年,参加科举,刚刚得到高中消息的欢喜,科举舞弊案爆发进大牢的绝望不堪。
张英的脑海里,是自己当年决定入仕,前朝遗民的父母以死相逼,好友当场决裂的那一刻的自己,孤独寂寞。
阿灵阿想的是,他为了继承家族爵位,决定出手打压自己的三哥,那一刻的无从后悔、无法回头。
南书房里头悲伤蔓延,一曲结束,众人的情绪都沉淀下来,默然。
皇上关上手里的小神器,揣兜兜里,一声感叹。
“若是大清人人都有这么一个通话的物件儿,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朕也不知道。朕知道这是好事儿,大好事儿。可这样的大好事儿,它和推广牛痘大不一样。”
“以前朕说‘天予之不取,天厌之’,朕现在还这么说。可是我们该怎么‘取’?难啊。”
难啊。
凡人一下子有了仙家手段,该怎么过自己的“凡人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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