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摸着下巴不确定的语气:“环境和审美问题?关外男子在外头打仗放牧几个月甚至一年不回家,家里家外都需要女子操持,女子都是强壮能干为第一美。关内……”
四兄弟自觉讨论出来结果,一起看向南书房的大臣们。
旗人大臣心里小小的不安,裹刀条是什么,他们怎么不知道?
汉人大臣心里复杂难言,裹脚涉及到太多的问题,一言难尽。
春天里草木发芽,草木繁茂,南书房里的气氛却是和秋天一般萧瑟。陈廷敬发现没有人说话,心里一叹:“臣认为,不若就,按照皇上和小殿下的吩咐,直接操办。
太医院有女医科,翰林院有一个编外的女子编书,类似的规制,可行?”
阿灵阿直接:“可行是可行。女子编书,写什么?蝴蝶啊蜜蜂啊秋千的情啊爱啊的……小孩子怎么能看?”
第72章 小肥么么哒
皇上气得来——老三故意把消息发给他看,皇上生气,可皇上心里头对老三有愧疚,训斥的话到底是没有出口。
在皇上看来,甭管是穷书生迎娶宰相的女儿,穷家姑娘嫁给宰相公子,最终受害的都是女子。
可是皇上能把这样的话本儿都给禁止了吗?
皇上生气地回复:“《莺莺传》这样的戏剧,不许再上演。
那些穷书生遇到大家女子痴心相许的故事,都是什么书?哪个大家姑娘出门不是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哪个教养良好的大家姑娘不明事理不知世事,一心情情爱爱?”
三皇子收到他汗阿玛的回复,差点喷笑出来。
隔着门帘,三皇子把他汗阿玛的话直接叙述出来,大殿里的女子们,包括姚令则先生,也就是那位给夫君纳妾的蕉园诗社的女子,都是目瞪口呆。
三皇子看她们一眼,给他汗阿玛回复:“汗阿玛,几位先生不服气。”
皇上:“!!”
皇上的声音响在屋子里,特清晰,带着帝王的威严,一个父亲和祖父对小姑娘的关心。
“这样的书,追根究底,于男子有好处,于女子来说,更多的是害处大于好处。
《莺莺传》是大唐时候的话本儿,最初的版本是莺莺和穷书生一度春风,结果穷书生中了状元后,嫌弃莺莺不守妇道,另娶其他女子,莺莺怒而另嫁他人。”
“在那个时代的中原,寡妇另嫁很正常,女子也不讲究贞洁,男子就能写这么一个话本儿……现在这个话本儿的结局改成穷书生中了状元后,和莺莺喜结连理。
要朕来说,甭管是哪一个结局,一个女孩子,在无力掌握自己的婚姻的时候,都不要去托付终身……”
皇上布拉布拉,大致意思,一个男子,在没有婚约,在明知道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和一个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这个男子,怎么说——
反正在皇上这样性格的人的眼里,不是负责任的男人。
即使皇上不是皇上,面对这样的穷书生,再有才华,皇上也不认同。
三皇子这边的人雕塑一般呆愣,一动不动的定住一般,皇上接着发表意见。
“再说回来穷家姑娘嫁宰相公子——
……即使是战争时期很多事情不讲究,有多大的可能?在和平时期,各个阶层稳固,哪个大家公子会真的娶穷家姑娘?……最终受害的还是那位穷家姑娘。
至于进宫做宫女,比如宋朝和明朝时期的平民妃嫔……朕敢说,大清一代不可能。
文人心思细腻朕理解,小姑娘们……如果要过了最好的年纪,才会明白情爱都是梦幻,那太晚了……你们要写书,要告诉小姑娘做人做事的道理。
学会绣花织布有一个一技之长,婆家不敢小瞧;学会婆媳相处,夫妻恩爱,一家和乐。学会怎么教育孩子,怎么坚强地过日子……”
三皇子默然。
姚令则先生默然。
咳咳,几位女子,有四五十岁的,有三四十岁的,有二三十岁的,其实都沉浸在亲眼目睹“神器千里传音”的梦幻里。
三皇子也知道她们一时无法回神,心里一叹,回答他汗阿玛:“儿子明白。取缔《莺莺传》。《桃花扇》的大戏也控制上演数量。
皇上生气的声音立即传回来:“《桃花扇》的结局,侯方域和李香君一起出家……特定环境下……理解。但是若有人断章取义只论‘真情’,想过侯方域家乡的妻儿吗?
若侯家的儿郎都是这样,以后谁家姑娘还嫁过去?”
三皇子忍不住辩解几句:“汗阿玛,这就是一个大戏剧。人家也就看看,不会当真的,没有人会当真。”
皇上更生气:“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或者小儿郎,没有学习什么道理,处在那样的年纪,你说他们有多大的定力不受影响?
世人都说‘笑贫不笑娼’。可是在朕看来,还是夫妻相守一辈子,活得更踏实,更幸福……”
皇上一生三个妻子都先一步离开他,就觉得,侯方域这样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皇子的心里压着一股“邪气”。处在那样的年纪,处在那样的年纪又如何?他和“她”不就是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各自婚嫁了吗?
父子两个心思不一样,各有各的苦楚。隔着门帘,隔着盛京和京城的距离,没有人看到皇上脸上那一瞬间的黯然,也没有人看到三皇子牙关紧咬,脸上肌肉扭曲的模样。
门帘的一端,几位女子中姚令则先生最先回神,她大致明白皇上和三皇子的意思——各打五十大板,反正谁也别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儿。
姚令则先生心里涌起一股胆气,她直挺挺地跪下,直接问道:“皇上,王爷,民妇有一个问题。民妇只想看书写书,可民妇嫁人,做一个大家主母……
幸得夫君理解也支持,家里妻妾和乐,一家和乐……”
“民妇知道,穷书生娶宰相女儿,穷家姑娘嫁宰相公子,都不好,都是打着情爱的名义妄图财富地位,民妇不会写这样的书。可是,王爷、皇上,民妇就想写书,为何就这么难?”
“为什么男子就可以四处游学,就可以为了志向不顾家里妻儿老小,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女子就要困在家里,就要生儿育女。”
姚令则先生知道满朝文武都不答应她进去翰林院外编,她不服,她痛苦,她冒死也要发出灵魂深处的质问。
她一生对任何人都抱着善念,没有杀人,没有害人,一辈子吃斋念佛,每次朝廷救灾她都施舍银子,尽力而为……
她自认她付出最大的努力,为什么就得不到世人的认可。
大殿里一股窒息的气氛蔓延,远在盛京的皇上也能感受到这位女子的不服。
皇上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三皇子面沉如水,不说话。
皇上并不知道都有哪些女先生进去翰林院外编,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可“不服”。
三皇子则是心魔加深。为什么那?为什么他一定要听汗阿玛的吩咐娶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为什么,就连先皇都不能达成自己最朴素的心愿那?
皇上生气。事关人口繁衍,只要没到人口多到用不下的时候,就是这样。
三皇子低沉的声音,穿过门帘传出来,传进姚令则先生的耳朵里:“曾经本王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活得自由,出家人也要守出家人的规矩。
既然身在其中,就要受其限制。若先生不想受限制……就要承受其结果。本王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很公平。”
“先生作为一个‘女子’,要活出了一个‘人样儿’,先生,不明白吗?”
三皇子直接说出问题的本质,姚令则先生震动,其他几位女子震动,皇上长长地叹口气。
“先生作为一个‘女子’,要活出了一个‘人样儿’,先生,不明白吗?”
*
姚令则先生的脸上,露出中似哭似笑的表情,一颗眼泪含在眼里,倔强地不落下来。
屋子里寂静,一种悲哀弥漫开来,那是一种人世间,最不可言说的悲哀。
一个“女子”,居然要活成一个“人”,一个大写的“人”,一个和男子一样的“人”,顶门立户那样,扬名立万那样,有理想有梦想有自尊有志向那样……
痴心妄想吗?叛逆吗?所以,要写什么情爱那?什么是情爱那?女子,连“人”都不是啊。
*
皇上在三皇子的求情下,安排姚令则先生住到京城皇家尼姑庵,通教禅林。
姚令则先生受到的打击太大,跪谢皇上和三王爷后,浑浑噩噩的来到通教禅林里,于佛家清音里缓和下来,当即发誓闭门不出。
这头,姚令则先生一心要写出一本,女子也有完整的人格,也有自尊,也有血有肉,有苦有乐的……女子作为一个“人”的书。
三皇子因为这个事情也受到打击,一个女子,“觉醒”了,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平平凡凡的,普普通通,嫁人、生儿育女,不幸福吗?
皇上心有所感,提笔给老朋友路易国王写信,告诉他大清国内各种想法的“萌芽苗头”,细细地询问欧洲那边的所谓“思想启蒙”的情况,心底浮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
那头,弘星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盛京的生活情境和蒙古差不多,本来女子们就泼辣剽悍,小姑娘们也彪悍,加上先皇规定的“八旗选秀制度”,一个个,那真是“姑奶奶”风范。
弘星和哥哥们组建的蹴鞠队伍刚有形状,姐姐们就拉起来一支蹴鞠队,一支马球队,京城的星空设、骑马社……等等,京城没有的她们有,京城有的更有。
弘星踢球,小姐姐们要和他一起,踢得比他哥哥们踢得还好;弘星要看星星,小姐姐们熬夜陪着他,那专业认真的范儿,弘星的哥哥们都不敢惹。
骑马打猎奋勇当先、杀鸡杀兔子处理猎物眼睛不眨一下……
弘星,被姐姐们包围,爱护的小弟弟。
弘星:“……”一开始的不适应后,接受良好,到,喜欢,非常喜欢。
“茉雅奇姐姐加油加油。”两对女子踢蹴鞠,弘星站在前排给最勇猛的茉雅奇姐姐喊加油。
“玉录玳姐姐的刀法棒棒哒。玉录玳姐姐要不要学习枪法?枪法快哦……”几个姐姐在玩刀法,弘星不光给予赞美,还给予指点,还给予帮助……
第73章 小肥肥么么哒
“哇——哇——”弘星哭得那个凄惨啊,拉开架势,那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谁也不许动他的脑袋,他玛法亲自给剃头也不行。
亲亲玛法那个气啊,这就是亲孙子,亲亲玛法活了一辈子,所有的破例都应在乖孙儿的身上。
“……马上夏天来了,弘星要留一头大长发?”
“弘星有电风扇,还有空凋,还有恒温系统。”
“……你能把那恒温系统随身带着?外头四十度的大热天,弘星不出门了?”
“弘星有内功。弘星就要桃心头。”
“男子汉大丈夫,到了五岁都要蓄发,留辫子。”
“弘星不要。姐姐们就不蓄发,优雅姐姐说,她到十五岁再蓄发,大长发。”
“女子长大蓄发嫁人,男子长大要剃发打仗。”
“那等弘星去打仗再剃发。弘星剃光头。”
“不行。”
“哇——哇——哇——”
小弘星哭得肝肠寸断。亲亲玛法气得五官变形。
钦天监专门选了一个好日子,好时辰,给大清国的小殿下举行剃发礼,可是他们的小殿下就是不答应。
剃头师傅专门选出来的,三个,洗头师傅专门选出来的,三个……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个的,头勾到胸口,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说话——
有关于剃头的那些事儿,额涅啊/亲娘啊,全天下也就是小殿下敢和皇上这么叫板儿。
关键小殿下还哭得理直气壮,万分委屈!
皇上听着乖孙儿“撕心裂肺”的小样儿,以及那哭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打嗝儿的控诉,生气幺,生气幺。
可皇上再怎么生气,他也能不硬按着乖孙儿的脑袋给他剃头啊。
再看看时间,好嘛,时辰过去了。
皇上的脸色不停地变化,不停地运气,运气,深呼吸,深呼吸,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午时一刻,去洗脸午休。”
皇上的话音一落,众人立马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弘星的哭声立马停下,刚要说话“嗝儿”一声,“谢谢玛法——”“嗝儿”一声——
亲亲玛法:“……”
皇上抱着敷脸洗漱完毕的干净小娃娃·乖孙儿,回去乾清宫午休,一边走一边硬按着脾气解释。
“剃头,是所有游牧民族的习惯。知道不?”
“知道。”
小嗓门沙哑,鼻子嗡嗡的,听得皇上心里一疼。
皇上狠狠心:“不光是游牧民族,弘星看到过日本人的剃发,还见过沙俄男子的齐耳短发,大家都不留长头发。”
弘星不服:“弘星知道,但是他们的头发更多。彼得沙皇的头发到耳朵下面,上面一点儿也没剃。”
“剪短和剃头不是一样?剪短也要每天花时间洗头发,不洗头就会有虱子,还会有脏污,风一吹还会眯眼睛……”
皇上列举不剃头的坏处,可是弘星不乐意:“弘星的头发服帖,弘星的桃心头不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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