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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辰冰

时间:2020-12-23 09:52:55  作者:辰冰
  若是再聘一位老师,北天君就依然是她师父,但也能有先生教她画技。
  缘杏喜出望外,高兴道:“谢谢师父!”
  北天君望着她的样子好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脑袋,说:“乖徒儿。”
  ……
  东天境。
  既夜。
  如今正在随东天女君修炼的天狐族小少君缘正,今日收到了狐君宫送来的家信。
  这一回从狐宫送来的信,比平时要厚。
  父母照例是问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与东天女君其他弟子相处是否融洽,信件内容与平时没有多大不同。
  但有差异的,是除了父母的手书以外,还附上了缘杏拜师北天君后,第一次寄回狐宫的家书。
  缘正读了一刻钟。
  缘杏在信中,写得大多是她在北天宫的见闻,还有北天君与她两位师兄的为人,没怎么提及他这个哥哥。
  这也没有办法,杏杏这回的书信,原本就是写给父母的。
  但是在看到缘杏提及“公子羽”的内容时,缘正捏着信的手指,不禁一动。
  他读到了缘杏那行“羽师兄一如传闻中所言,如圭如璋,清朗如月”。
  缘杏尽量在描述时,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写得客观而冷静。
  若是旁人读到,许是不会感觉这一句话与她说起师父、说起那位叫煈的师兄时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缘正与缘杏是双生兄妹,他与妹妹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灵默契。
  缘正看着缘杏对公子羽的夸奖,隐约感觉到,他这个文秀的妹妹,对那位公子羽的憧憬,好像不同寻常。
  缘正的眉心浅浅皱起。
  他不否认公子羽很出色。
  即使他在修炼大会时输了公子羽一头,缘正也只是不甘心,并未心生怨恨。
  但此时,看着平日里与自己有些生分的妹妹,如今羞怯又期盼地围着那位公子羽转,缘正内心,不知为何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窗外月色静沉。
  缘正低下头,将信妥善地收好。
 
 
第十三章 
  北天君承诺会去给缘杏寻教画技的先生,说到做到,次日就交代柳叶去寻了。
  “师父自己都已经是你师父了,怎么还特意请先生来教导你画技?”
  偶然从柳叶那里得知,缘杏还会有一个先生以后,煈相当纳闷。
  缘杏腼腆道:“因为我的天资有些特殊。”
  北天君今日就开始给他们授课了,正因如此,也开始有了功课。
  缘杏正与煈师兄坐在一起写北天君布置下来的课业,两人都摊着笔墨,卖力抄写。
  缘杏看着煈师兄,担忧问:“二师兄,你的手……没事吧?”
  煈师兄昨日又被师父打了二十下掌心,再加上前天,他已经连续两天被打,总共三十下。
  师父昨天力道下得重,又是戒尺打的,且第一日就功课繁重,缘杏很是担心二师兄的手坚持不下来。
  “啊?”
  煈原本正奋笔疾书抄着,他为人不拘小节,字写得也潦草,听到缘杏的问题,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接着,他恍然大悟:“你说我被师父打的伤啊!不要紧不要紧,早就好了!”
  说着,他将五指张开,整个手前后翻转给缘杏看。
  煈的手光光嫩嫩,果然一丁点伤都没有了。
  缘杏面露惊奇:“怎么……?”
  她明明见昨日师父下手不轻,将煈的掌心打得通红,就算北天君没有真的下狠手,不会留伤,今天总应该还有点痛的。
  煈得意洋洋:“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么点小伤,对我根本不痛不痒,打完当场就好了!
  缘杏更加惊讶。
  ……
  煈和缘杏同日拜入仙门,北天君都要从头教起,因此他们课业内容、课后功课都一样,两人时常可以课后一起写功课、一起研究讨论。
  缘杏和煈目前学的是最基础的心法口诀,按照北天君的规矩,他们要背得滚瓜烂熟,还要抄写。
  北天君长得和和气气,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实际上授课带弟子的风格十分凶残。
  他浅浅一笑,当天就是五十页心法抄写——不能写大字,字与字之间间距不能超过半指甲盖,书写必须是楷体,每一处细节都有严格的规定。
  煈试过好几次悄悄把字写得大那么一点点、潦草那么一点点,然后两个字之间隔得远那么一点点。
  每一次北天君看到这样的作业,都笑得沉鱼落雁,然后柳叶就会拿来戒尺,开始啪啪啪啪啪地演奏。
  这日,北天君照例打完煈,从容地洗了手,便去看缘杏的功课。
  然而缘杏将厚厚一叠功课递上,不等北天君翻看,就已经自己难为情地摊开手心,递到北天君面前。
  北天君看着缘杏递到自己面前的掌心,略一抬眉,问:“这是何意?”
  “昨日的五十页心法,我没有抄完便睡着了。”
  缘杏愧疚地低着头,但回答得很老实。
  “我只完成了四十九页半,今天早上起得迟,也没有来得及补完。”
  缘杏这话说完,道室内悄无声息。
  北天君看了她一眼,先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缘杏的功课,大略翻了翻。
  然后,他放柔了声音,轻抚缘杏的脑袋,道:“没有关系,身体要紧,若是累了,可以早点休息。”
  “???凭什么?!”
  听到北天君对缘杏截然不同的态度,煈捧着手当场崩溃了。
  他惨叫道:“为什么我没完成就要挨打,师妹没完成不仅没事,还可以早点休息?!这不公平!”
  北天君冷笑一声,将两人的作业举起来给他看。
  “你看看你师妹的字,再看看你的!你师妹写的是小楷,比你写的小一半有余,你师妹即使没写全五十页,写的量也是你两倍了!你还好意思谈公平?”
  两份作业端端正正往眼前一摆,高下立现,煈哑口无言。
  他甚至觉得师父说得还轻了,师妹的字,居然看着只有他四分之一大似的。
  北天君似笑非笑地道:“你真该看看你师兄当年的作业,好好学着点。”
  “什么什么?那家伙也抄过心法?”
  得知羽师兄当年居然也写过一样的功课,煈当即被激了起来。
  他立即道:“让我看看!”
  不过,说是这样说,煈语气还是有些不服:“不就是抄写吗,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这时,听到羽师兄也抄过心法,缘杏眼睛一亮,也起了兴趣。
  她不好意思直说,但同样期盼地望着师父,一双圆圆的眼睛,充满了想看的意思。
  北天君看了看他俩的反应,勾唇,探手一伸,就凭空抓出两本册子来,一人一本递给缘杏和煈。
  北天君道:“羽儿当年自己装订了册子,你们自己看吧。”
  缘杏期待地翻开。
  只见满页都是漂漂亮亮的楷体字,每一个字的大小、字距都一模一样,每行每列,对得整整齐齐,很难想象一本抄写竟能如此赏心悦目,不像是手写,倒像是用印刷雕版印的。
  缘杏往后翻翻。
  每一页内容不同,但字体、风格都与前面如出一辙。
  公子羽一手字写得极好,正所谓见字如见人,光看字,根本猜不到他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只觉得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缘杏看得痴了。
  旁边的煈也是半晌无声。
  良久,他才不甘心地说:“这还不是因为他入师门时就比我们大了几岁,等我和他到一样的年纪,定能写得比这个还好!”
  “哦?”
  北天君扬眉,半真半假道:“那我拭目以待。”
  煈这回似乎是认真的。
  大约是羽师兄当年的作业让他受了刺激,接下来几日,煈做功课果然刻苦多了,再没有偷工减料,虽说肯定比不上羽师兄当年细致,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差地别。
  北天君嘴上不说,却将种种都看在眼里,对此喜闻乐见,倒是歇了几天戒尺,不仅没再打他,时不时还鼓励几句。
  不仅仅是煈,就连原本课业就写得不错的缘杏,看了公子羽的本子后,都不是全无触动。
  缘杏早就晓得,公子羽连她哥哥都能胜一筹,定是个相当出色的人,但真正入眼,感觉还是不同。
  尤其是两人写的是相同的东西,成果却大为悬殊,更让人有所反思。
  于是,缘杏也比过去更努力了三分。
  缘杏对大师兄公子羽百般在意。
  她走在路上,就会去看看有没有大师兄的身影。
  路过玉树阁,也会往楼上看一眼,瞧瞧大师兄在不在阁中。
  每日上课,缘杏也会在师父到来前惴惴地等待,期待大师兄今日会不会从门中进来。
  这些都是缘杏无意识的举动。
  但,饶是她这般期待,公子羽本人并不常与他们一起听课,因此没那么容易出现。
  公子羽比他们早入师门好几年,又较为年长,进度远远胜过缘杏和煈,平时都由北天君单独授课,与他们的行程错开。
  大师兄若是现身,通常是北天君让他过来,认为他可以指点师弟师妹。
  正因如此,缘杏虽是盼望见到大师兄,却时常失望。
  如此数日。
  没多久,北天君承诺给缘杏请的画师先生也到了北天宫。
  那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仙,画技在北天境也算赫赫有名,能够跟随她学习,缘杏十分雀跃。
  于是缘杏除了随北天君修习心法,还多了作画课,功课也比原来多了不少。
  这日,缘杏在道室中抄写心诀。
  北天君对待弟子甚是严格。
  心诀抄完以后,次日还要抽背,他会拿着书翻着书翻来翻去,说让背第几页第几行,就要背第几页第几行,要求他们非得倒背如流不可。
  师父对缘杏比对煈要温柔许多,但缘杏的功课也一点儿不少,这么紧张的课业,要全部跟上,相当吃力。
  缘杏不想让师父失望,平日里很用功。
  今日课后,她还坐在无人的道室里,一边抄一边背。
  缘杏正好学到了拗口的地方,背了好几遍还是错字漏字、结结巴巴,她抿了抿唇,又从头开始背过。
  道室里响着小女孩稚嫩的朗读背诵声,刻苦,但是断断续续。
  恰在此时,公子羽背着琴匣,从道室外路过。
  他听到道室里的声音,步子一顿,迟疑片刻,还是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他站在缘杏所在的道室外,侧过身,静悄悄地挑起帘帐一角。
  只见先前日子见过的杏师妹,伏案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是弟子用的小桌,上面堆满了心诀书册。
  她正在努力地背诵心诀,因为十分投入,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杏黄色的背影看上去小小的。
  公子羽驻足,简略听了一会儿。
  师妹年纪尚小,因为娘胎带病、身体虚弱,以前能学习的时间少,基础大约也不好,北天君教授的内容对她来说,有些太难了。公子羽听得出来,饶是师妹刻苦,依然没怎么掌握要领。
  公子羽站在帘外犹豫不决。
  师妹特意一个人留在道室里背书,或许是想专注一些、一个人免受打扰,亦或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磕磕绊绊、背不下来的样子,那他现在进去,未免多事。
  不过,公子羽转念又想起师弟师妹入师门也有月余,师弟倒也罢了,煈与他同住玉树阁,两人上下层,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他与缘杏这位师妹,却没怎么有机会好好相处过。
  他已经偶然得知了缘杏师妹的身份背景,却难得与她说话,作为大师兄,不该如此疏远。
  公子羽本就对这个体弱的小师妹有不少怜惜之情,这样一想,他便撩开帘帐,走了进去。
  ……缘杏背心诀背得专注,起初并未察觉外面有人,所以等注意到的时候,只感觉忽然间有人走到她身后,在她身边整理衣袍坐下。
  缘杏望过去,正好迎上一张清好的少年面容。
  只见她暗暗仰慕的羽师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桌案边上,对她微笑。
  羽师兄问道:“杏师妹,你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第十四章 
  缘杏呆住了。
  眼前的少年面如金玉,气度华清,如轻云白月,叫人难以直视。
  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即令她手足无措。
  “我、我……”
  缘杏每日都在偷偷想今日会不会见到大师兄,但真的见到,她却一下子慌了神,小小的脸颊也开始冒红。
  缘杏气质文雅,平日里并不聒噪,但她一向表达流畅,也不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
  可是在羽师兄面前,她却觉得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居然好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害羞地低下头,像棵委委屈屈的含羞草。
  公子羽倒是习惯了缘杏这样,他不知道她在其他时候表现有所不同,只当是师妹生性内向。
  公子羽安抚道:“你不要怕,即便你不会,我也不会笑你。你有哪里不理解的?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说着,羽师兄已经作势去看她的功课。
  羽师兄离得这么近,缘杏哪里还能正常去想功课,她心如乱麻,脑袋里乱糟糟的,只得飞快地往她的功课上一指。
  缘杏指的,正是她先前背了好几次,却还不停出错的那一段。
  公子羽循循善诱:“你是这一句背不下来?”
  缘杏红着脸点头。
  “这里不难。”
  公子羽笑着指点:“但凡背书,不管是心诀还是文章,都不能死记硬背,你要先理解意思,才能顺理成章地记下来。”
  公子羽的指尖在缘杏抄下来的句子上滑动:“像这句话,‘失无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进物也’①,你不能将它背成‘失无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进物也’,字是一样的字,但断句不对,你若是没有理解意思,就像在背一堆没有章法的杂字,既效率低下,又没有多少知识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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