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公子羽,哄了缘杏,说要和她私定终身了吧?!
这个可能性刚一冒出来,缘正登时感到一阵无法克制的恼火。
好在他性格沉稳,想到这种猜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又迅速将火苗压了下来。
缘正端详着妹妹神情恍惚、脚下轻飘飘、浑身冒着傻气的模样。
缘杏素来聪颖,很少见这种样子,缘正料想她自己肯定也没想清楚,还有挽回的余地。
缘杏其实这会儿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从浴池出来以后,总觉得头脑发热,特别想找人聊聊,可是和师兄、水师弟聊天,怕他们猜到自己的心思,去找迎阳她们,好像也没有熟到这个份上,她想来想去,才一时上头来找兄长。
不过说完以后,缘杏有些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对哥哥说的话,顿时害羞懊恼,羞得无所遁形,她窘然说:“对不起,正哥哥,我胡说八道的,你当没有听到好了。我回房间去了……”
说着,缘杏就要回去。
“等等!”
缘正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
他正色问:“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男子?”
“不、不是,不是男子。”
缘杏从未见过兄长如此严厉的表情,都有些受到了惊吓。
缘正一顿,又问:“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不会是有人口头对你求亲了?”
缘杏面上通红,立即否认:“没有没有,怎么会……”
缘杏愈发窘迫。
是她说得太超前了,才让兄长这么紧张。
想到自己只是听了迎阳的一番话,就胡思乱想了这么多,缘杏羞赧不已。但又想到这些只是她一个人的想入非非,羽师兄或许对她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是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缘杏又有些失落。
缘正见并没有人对妹妹求亲,也冷静下来。
他稍作停顿,望住缘杏,一本正经道:“那就好。杏……妹妹,你需要记得,如今虽在外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但你终究是货真价实的天狐宫公主,要与你成婚之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说一句就行的。
“必须三媒六证,三书六礼,禀明天地,面见父母。
“爹娘虽会以你的喜好为先,但对方最好也要门当户对、才华出众,至少也要人品清白、以诚相待,来路不清或者来路不正之人,是万万不行的。
“北天君让弟子们掩藏身份、平等相处,是一番好心,但这样相处,仅限于弟子之间。
“若你与谁情投意合、涉及婚聘,那势必要互相说明身份,再告知父母,不能像在师门中那样不清不楚,更不可擅作主张,明白吗?”
哥哥将条理说得一清二楚。
兄长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浇灭了缘杏的满腔热情。
若不是缘正提起,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是天狐族的公主了。
在北天宫的生活太过自由惬意,以至于缘杏很少去考虑现实身份,只当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师父的弟子。
帝君之女的门槛,在仙界都属于比较高的,普通一些的仙人,会被直接吓退也未必。
仔细想想,她不知道羽师兄究竟是什么人,羽师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连羽师兄真正的名字,都不清楚。
师兄或许其实并不喜欢她,即使师兄对她真有一点好感,若知道她是天狐君的女儿、九尾天狐的公主,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缘杏心底顿时生了怯,情窦初开燃起的勇气的小火苗,“啪”的一声,就熄灭了。
缘杏蔫耷耷的,忽然垂头丧气起来,九条尾巴凋谢似的垂了。
缘杏道:“我明白,正哥哥,我不会乱来的。”
“委屈你了。”
妹妹一向乖得令人心怜。
看着缘杏没精打采的模样,缘正亦于心不忍,微微松口:“……也不是完全禁止你和男子接触的意思,只是在互知身份以前,莫要牵扯太深。”
“嗯。”
缘杏点点头,背后的九条尾巴还是没有竖起来。
她说:“正哥哥,那我回去休息了。”
“……好。”
缘杏乖巧地离开。
缘正将缘杏劝住,既是忐忑,又是心疼。
不过,想到她对自己说的话,缘正又忍不住有所思量。
公子羽……
缘正皱起了眉头。
*
数日后。
所有弟子第一轮试炼都结束,第二轮试炼开始。
公子羽再度见到缘正的时候,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敌意比之前又强了许多。
公子羽:“……?”
第五十八章
缘正看他的视线, 一向凌冽。
公子羽能理解对方将自己当对手的想法,并不稀奇,只是今日,除了竞争之外, 缘正的目光中, 似乎还多了几分审视称量的意味。
下一刻, 缘正冷眸一动, 平视前方,仿佛先前的敌意,不过是公子羽的错觉。
公子羽一定,收敛情绪,亦望向高空。
九天玄女遥遥浮在重云上, 向所有弟子宣布:“弟子大会第一轮试炼, 到昨日全部结束, 目前所有弟子排名如下――”
话音刚落,哗啦一道长幕张开,从天空一直垂到地上。
长幕之上, 密密麻麻全是名字,而名字之前, 全都标着“壹”“贰”“叁”的排名, 名字之后,则是摘取的灵靶数目。
字迹虽小, 却施了仙术, 在场所有仙门弟子都能看得清楚,并且能轻易找到自己的名字。
次序一公布,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仙门弟子欢呼喜悦, 有的仙门弟子则泪洒当场。
而在大红长幕的最上方,那个醒目的“壹”后,赫然只跟着一个字――
羽。
而在“贰”之后,则是两个字――
缘正。
公子羽位列第一,而缘正屈居第二。
这个名次一公布,公子羽谦逊地静坐不语,而缘正面无表情,只微微抿了抿唇。
弟子大会的头几名,一向是最引人瞩目的。
众人找完自己的名字,第一时间便是看头几名,接着,便有议论传来――
“第一轮的第一名,竟不是缘正了!”“缘正年年都连夺三魁,想不到公子羽一回来,他第一轮就失利了。”
“北天君与东天女君的弟子之争……”
“公子羽是何人?”
公子羽许久不来弟子大会,已有一些小弟子不知道他,但是这第一轮夺魁,所有人的焦点顿时都集中到他与缘正身上。
这个时候,缘杏也在努力找大家的名字。
九天玄女将名次幕一铺开,缘杏就像福至心灵,刹那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排名――
第六十七位,缘杏。
参加弟子大会的百年以下弟子,足有上万人,第六十七位,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尤其以画仙的身份栖身这个位置,更是难能可贵。
缘杏大大松了口气,心里很满意。
然后她迅速又去找其他人。
作为第一第二的羽师兄和哥哥,她都很快找到了,然后是师兄,竟排到了第七位之前,若不是他正好与羽师兄在同一场,或许名次还能更好。
水师弟比起他们都要靠后些,在第四百八十位,总算进了前五百名,且他是凡仙,放眼整体,还是很出色的。
公布出来的排名,越到后面,名次咬得越紧,有时候同样的灵靶数,就可以有好几百人。
虽然每个场地都有十万个靶子,但是能够大片摘靶都是最为出众的弟子,能凭一己之力摘到一万靶以上的,都已经算是佼佼者,像公子羽和缘正这样具有清场能力的弟子,更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试炼,直到时间结束,都摘不完所有灵靶,有几场甚至所有人总共只摘掉一万来个靶子。
等看完自己仙门,缘杏又去看东天女君的弟子。
东天女君那边除了哥哥之外,最好的是莫离,在第五名。
然后是迎阳,第九十三名。
剩下的怜雨、龙井和毛尖,都在第一百名到三百名之间,不功不过。
第一轮很明显偏武仙或者有相关天赋的弟子,因此前一百名有八成都是武仙,且几乎所有人都出自名门,师父的名字耳熟能详。
总体而言,所有人都表现不错。
缘杏心里顿时轻快起来,尤其为羽师兄和哥哥高兴,他们两人都出众至极。
很快,又听有人讨论道――
“那这一回的弟子大会,公子羽和缘正,孰强孰弱?你们看,莫不是公子羽又会夺魁?”
“这可不一定!”
立刻有人反驳道。
“第一轮的试炼,不是缘正的强项,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若要做判断,至少也要看完第二轮再说――众所周知,缘正是棋心伴生,第二轮才是他的强项,在策略上,缘正恐怕所向披靡。”
那人话音刚落,不少人都往缘正身上看去。
只见缘正垂眸而立,腰背笔直,周遭气场一片孤冷,似与旁人有冰墙相隔,他对他人的眼光浑不在意,可也难以接近。
缘正回身,对其他人看也不看,只听他对师弟师妹们道:
“走,去试炼。”
*
第二轮试炼,重点是计策、大局、策略。
素雅开阔的雅间内,每人面前都有一块兵盘,一百枚有身份代表的兵子,每一枚兵子,都能调动三百纸兵。
参加试炼的弟子可以任意调动、布局兵棋子,当棋子移动,三百纸兵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雅间立在高处,能从雅间看到校场上的场景。围观的弟子不能靠近雅间,怕打扰试炼弟子思考,但是可以观看校场上的局势、观看纸兵争斗。
说白了,就是下仙棋。
比起第一轮试炼仙力,第二轮试炼更考脑子。
师兄第一轮结束,整个人就蔫了一半,开始念叨什么时候开始第三轮。
他问水道:“师弟,你下过棋吗?”
水师弟腼腆地回答:“跟杏师姐学过围棋,会下一点,但是不太好。如果师姐不刻意让我,就完全赢不了。”
震惊了:“杏妹妹的棋力竟然这么强!”
北天君在琴棋书画四艺当中,最擅长的是琴棋两项,正因如此,公子羽其实才是他最倾尽全力教授、亲力亲为的得意弟子。
北天君喜爱下棋,有时候也会与北天宫中的客人、仙官对弈,兴致来了,也会和弟子下。
公子羽和缘杏两人,下棋虽不是主要的修炼内容,但棋艺都得到过师父的指点,时常也会陪师父下。
但这方面就不行了,一听要坐下来超过一刻钟,他跑得比谁都快。
所以对公子羽和缘杏的棋力如何,他不很清楚,但隐约觉得,两人恐怕都下得不错。
这时,与水两人,都忽然感到肩膀一沉,是有人重重拍了他们肩膀。
他们两人回头,就看到师父北天君笑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师父笑容满面,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北天君春风般和煦地开口道:“儿,水儿,仙界众所周知,我的棋力琴艺认第二,便无人敢上前认第一。第一轮也就罢了,第二轮撞在我的强项上,你们切记要好好表现,若是下得太差,让人笑话我北天君竟然有那么不会下棋的弟子,那接下来几年,我定会好、好、指、导你们二人的。”
与水二人,顿时觉得师父放在他们肩上的这两只手,足有千斤重。
道:“不、不用这样吧,这是演兵布阵的仙棋,也不是围棋啊。”
北天君道:“一样的,没有我不擅长的棋。”
试图岔开话题道:“师、师父,您不用去关心一下羽师兄和杏师妹吗?他们两个现在肯定也很紧张。”
“羽儿和杏儿啊。”
然而说起他们两个,北天君从容不迫,好像很是自得。
他道:“他们两个,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的,该是他们对手才是。”
“……?”
心头一凛,不知为何,他觉得师父的语气……似乎颇为自傲?
第二轮试炼,不久就正式启动了。
每个人都被分到了对手,一轮一轮角逐,要等到最后,再列次排名。
缘杏第一日、第一场就要上阵。
她的对手是个刚上仙门、被收为弟子的凡仙,是个男子,年约二十二三,一见对面坐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心中一松,就轻视了三分。
第二轮试炼不像是第一轮,对仙力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会下棋、头脑灵活,即使修为差距悬殊,也有可能赢。
而他作为凡仙,思路还没完全拐过神来,觉得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读过多少书,思维棋力定不如男子,神女或许比凡女有特殊之处,但总比遇上强劲的男仙好些。
于是男子安心地坐了下来。
不到一刻钟,男子哭着奔出了雅室,他的兵盘校场上,只剩下被屠一片的残碎纸兵。
水师弟趁着休息的间隙,上来看杏师姐的情况。
只见杏师姐茫然地收拾着自己的棋子,问:“他怎么哭得那么厉害,不就是输了一局吗?不必如此吧。”
水师弟全程在校场边上看完了杏师姐单方面屠杀那个凡仙弟子的全过程,此时心情复杂地看着兵盘上的残局,道:“师姐,你下得太狠了。”
水师弟和缘杏下过棋,知道她是怎么一个棋路,但是缘杏教他的时候很有耐心,而且通常会让他,现在水师弟看杏师姐和别人下棋,还是捏了把汗。
杏师姐看着文文秀秀,是个内向乖巧的性子,可是下起棋来,却是杀气腾腾,攻远多于守,一旦亮刃,非到对手丢盔弃甲不肯罢休,非常凶残吓人。
最关键是,她脸上的表情还一派文静天真,好像浑然不觉,搞得反差很大,分外恐怖,都让人猜不出是不是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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