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这一局游戏里的玩家尤其多?”
“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盘山公路很不稳。
车厢摇摇晃晃,玩家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上还是往下。
这一片绿,将他们的直觉给彻底吞噬了。
“也许都是跟我一样来避难的。”短发女生抱着手臂,睁大了眼睛,愣愣地说,“你不知道A区现在有多乱,我每天在家担惊受怕,反而游戏舱里更安全呢。”
她又抬头去看身边的女生:“你家现在还好吗?”
长发的女生表情倒是很沉稳:“还好,我住在C区,没有太大问题。”
“太讽刺了。”短发女生又心有余悸地说,“我甚至不知道颜丹露是谁,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她鸣不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长发女生耸耸肩:“谁知道呢,先从游戏里出去再说吧。”
短发却用力摇了摇头:“不,说实话,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永远呆在游戏里……”
她痴痴地望着窗外:“这里多美啊。”
“滋——”
某个奇怪的噪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像是麦克风里刺耳的杂音。
众人都抬起头。
一个戴帽子和冰袖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巴士车头。
她一只手举着小旗子,一只手则握紧了麦克风。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导游。”她说,“我们距离目的地还剩下大概十分钟车程,现在就由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只剩下一张一合的红唇,贪婪的金鱼一般。
“我们今天要去的,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一个失踪的村庄。”
“你在地图上不会找到它,在任何行政记录上都不会找到它。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手机或者卫星信号,你无法与外界联系,这里是完全与世隔绝的。”
一个玩家举起手:“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导游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你们不用出去。”她说,“进入这座村子,你就会死。”
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一样。
饶是身经百战的玩家们,见到这样一副画面,也只觉得浑身发冷。
导游的目光也像是某种诅咒。
充满怨毒的双眼,像是某种符咒一般,在众人脸上扫视着。
突然她的嘴唇又蠕动了起来。
“我——们——到——了——”
到了?
什么到了?到了哪里?
玩家们急不可耐地朝前看。
但他们只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盘山公路,掩映了绿树之中。
这辆巴士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下一秒钟。
天旋地转。
巴士直直开下了山。
“啊!!!!”
这一下猝不及防。玩家们失去平衡的身体在座位上倾斜甚至于翻腾着。
行李架上的物体也纷纷掉落下来,狠狠地砸中他们。
场面一片混乱。
摇晃得仿佛要地震的车厢里,只有导游还扶着座位,露出诡秘的笑容。
她微微侧过头。
驾驶座上,一个人正襟危坐,双手握着方向盘。
那是一个稻草人。
*
寒冷之中,有人醒了过来。
冷。
好冷。
玩家们趴在雪地上,却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只觉得自己快要冻僵过去。
一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会突然下起雪来?”
漫山遍野都是大雪。
触目一片雪白。
另一个人阴沉地说:“季节错乱了。”
他们转过头,看到了身后翻倒过去的大巴,还有——
众多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们的死状异常凄惨。
有人挂在座位上,被一根粗大的铁管戳穿了身体,像一节烂熟的烤肠。
也有人头上撞出一个血洞,脸上开了花。
还有人嘴里塞着什么东西——是半截手电筒。
血落在雪上。
刺眼的红像病毒一样,腐蚀了纯白的雪。
那画面极其恐怖。
“他们……都是玩家吗?”短发女生颤声道。
长发女生慢悠悠地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应该是吧。”她说。
她四处打量着,率先走到一具尸体旁边,踢了踢他,煎鱼一样将这尸身翻了过来。
接着将对方的外套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冷得发抖。
他们顾不上死者身上的血,也如法炮制,冲过去扒死人的衣服。
只有短发女生睁大了眼睛,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长发女生皱眉道:“我从前没有见过哪一局游戏,一上来就死了这么多人。”
“就好像这个游戏在……加速淘汰的进程。”
不知是谁一脸惊恐地说。
长发女生无动于衷地转过身。
她看到了一扇破旧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条粗大的、生锈的链条。
旁边还有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
【禁止进入,后果自负】
【可能有生命危险】
铁门背后是一条巨大的、漆黑的隧道。
她嗤笑了一声,直接从铁栅栏上翻了过去。
她手长脚长,做这个动作时很潇洒。
其他人就不同了。
他们十分恐惧地望着这半人高的大铁门,忍不住大喊道:“喂!你去哪儿!!”
长发女生甚至没有回过头。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是唯一一条路。”
众人环顾四周。
确实如此。
触目一片深山老林,又被覆盖在极厚的雪里。他们根本无路可去。
这游戏在逼迫着他们——
走进隧道。
第89章 冥婚(2)
隧道里一片漆黑, 但却弥漫着某种独特的气味。
这条路仿佛在通往另一个空间。
玩家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谨慎得仿佛地下埋了地雷。但黑暗之中,他们依然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
突然一道光亮了起来。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
一个小胡子男人手中拿着手电筒。
明晃晃的光, 在潮湿的内壁上打下一道道光圈。
“手电筒哪里来的?”长发女生转过身, 远远地对他喊道。
小胡子:“刚才捡的。”
女生却笑了笑:“捡的吗?是拔/出来的吧。”
这关键词令其他人想到了什么。
他们顿时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嘴里塞着手电筒的尸体。
双目大大睁着。
原来手电筒是这样来的。
手柄处想必还混合着鲜血与口水。
其他人顿时都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小胡子。
但对方却很无所谓, 甚至还对长发女生挑衅地晃了晃手电筒,接着就继续往前走了。
“前面有人。”过了一会儿, 他突然说。
幽暗的光像一束细线,照不到尽头, 却照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熟悉背影。
那女人一动不动站在远处。帽子、短袖、冰袖……装备一应俱全。
“好像是导游。”另一个玩家说。
她快步走上前,搭住了对方的肩膀。
触感却很奇怪。
那不像是人的身体, 却是某种更脆弱的东西。
她不过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导游的整个身体却都在抖动。
但导游依然没有回头。
于是玩家走到对方面前。
她看到了一张微笑的、凝固的脸。
*
“啊!!!”
其他人听到一声惨叫。
他们忙不迭走上前。
最开始过去的那个玩家跌坐在地上, 正对着导游的脸,直直地伸出了手,颤声道:
“她、她不是人!!”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小胡子饶有兴致地绕着导游走了一圈, 兴致盎然地说:“做得很逼真啊。”
他们仔细观察着这个稻草人。
无论从体形和装扮, 它都和正常人毫无区别。尤其从背影来看,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一转过头来……
却是一张稻草人的脸。
潦草的五官, 每一笔下去, 都令人感到难以形容的诡异。每一笔里都藏着邪恶的灵魂。
“那刚才……车上的也是她吗?”另一个人颤声道。
长发女生耸肩;“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他们越往前走, 越在隧道里发现了更多的稻草人。
这些稻草人像是就住在隧道里一样。
有人围在墙边下棋, 有人推着一辆自行车, 还有人甚至手中抱着一把吉他。
他们都是极其朴素的村民打扮, 如果不看脸的话, 实在是栩栩如生。
但偏偏是这样, 才更让人觉得恐怖与诡异。
在这幽深的隧道里, 分明有无数个人、无数双眼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们。
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停滞了。
玩家们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短发女生突然小声说:“我、我总觉得它们要活过来了……”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稻草碰撞的声音。
小胡子警觉了起来。
他高高地抬起了手,手电筒飞快地晃动着,像是一部手持摄影的逃杀片。
直到特写终于对准了墙角。
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稻草人,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尖刀。
纸糊的脸上,那鲜红的一笔在不断往上,往上——
提着刀的稻草人,狠狠地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快跑!!!”
长发女生大喊一声,奋力向前冲。
小胡子动作也很快,他用力推开了身边的两个人,举着手电筒狂奔。
越来越多的稻草人活了过来。
他们高举着凶器,脸上还挂着一成不变的狞笑,越跑越快,健步如飞。
而玩家们却如同濒死的猎物,气喘吁吁地跑着。
“啊!!”
“啊——”
“救、救我……”
惨叫声无休无止。
漆黑的隧道变成了人间炼狱。
黑暗之中,一场看不见的大屠杀在悄然进行着。
*
活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直到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线光。
——隧道的尽头。
这光赐予了他们一线希望。
他们没命地奔跑着,边跑边咳嗽,喉咙里都有血腥味,靠死亡的恐惧来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们一直跑向了光里。
但站在隧道尽头,众人却愣住了。
“铃——”
“铃。”
生门距离自己只是一步之遥,他们却在雪原之中,看到了一个血红的背影。
一条摇曳的长裙,包裹着窈窕的身姿。
黄铜的铃铛清脆作响。
那声音却只让他们心中发冷。
因为这走路的人……
动作太过于僵硬了。
她一扭一扭,脚踝像是被折断了一样。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动作。
他们犹豫地回过头。
背后的隧道里只有黑暗。
黑暗中却不断传来惨叫,和利器刺进身体的噗嗤声。
再望向前方。
袅袅婷婷的、僵硬的、穿红嫁衣的女人,也在朝着他们靠近。
黄铜与流苏下的脸模糊不清。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死亡的恐惧爬上心头。
但他们却无计可施,这寒冷仿佛将他们都彻底冻在原地。
他们无比僵硬地站着。
直到凤冠下传来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
“……卧槽这高跟鞋太难走了!我快累瘫了!”拿玫抱怨道。
红裙子下面飞出两只精致的红鞋子。
又被飞快地捡了进去。
路显扬无语道:“你怎么又捡回去?”
拿玫:“废话!!光脚走雪地也太冷了!!!”
玩家们傻眼了:“……你是人?”
流苏被掀开了。
露出一张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哪里有半分鬼气。
拿玫嘻嘻一笑:“不然呢?难道我是稻草人吗?”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其他人。
众人也惊疑未定地回望着他们。
路显扬从她身后走出来。
“呃,你们是玩家吗?”他招呼道。
小胡子:“你们也是?那你们怎么在这儿?”
路显扬:“我们的身份是回乡探亲的大学生,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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