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村长叹息道,“我已经派人给她收尸了。”
拿玫:“去冰湖吗?”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僵硬了。
村民们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神情。
拿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你们不是在冰湖找到她的吗?”
老人嘴唇碰了碰,欲言又止,终于转身摆摆手道:
“孩子,回家吧!”
苍老的声音裹挟在呼啸的风里。
莫名显得苍白无力。
拿玫置若罔闻。她向前走了两步,转头抓住了另一个村民:“冰湖有什么吗?”
对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她又抓住了另一个人:“冰……”
对方话都没听完,就开始疯狂摆手。
拿玫:“……这个村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蒋睫跟在后面,笑意盈盈地对路显扬说:“你朋友做事一直这么虎吗?”
路显扬生无可恋道:“是呀,她一直这样。”
拿玫还想继续再抓下一个无辜村民。但他们却像是察觉了她的套路,都开始飞快地躲着她走。
拿玫:“?”
这群人怎么都跑得这么快的?!
她四下搜寻。
终于确定了……站在原地的原住民只剩下一个人。
就是那个疯子。
他不知何时又爬上了不远处那高高的木架子。像瘦猴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神情空洞地凝视着远方。
拿玫立刻跑了过来。
“冰湖!”她仰着头大声喊道。
疯子低下了头。
“冰湖。”他重复道。
他太瘦了,瘦得双眼凸起,眼神却反射出了雪地里的一片光,亮如妖鬼。
拿玫笑眯眯地继续道:“冰湖怎么样,你说呀。”
疯子却没有再重复下去。
他望着拿玫,短促地笑了笑:“你不记得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
但拿玫却愣在了原地。
电光石火之间,她分明看到了什么——
她眼中是漫天大雪。
而她的记忆里却是如坠冰窟的冷。
窒息。
浸没。
湖面反射的日光,和死亡……永远的黑暗。
冰面碎裂。
她跌落进冰湖里。
但并不是女鬼作祟,而是……
而是有人推她。
是那个男孩。
是合照上的那个男孩,是变成稻草人的那个男孩。
在男孩身后,绢代一脸阴沉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场无声的谋杀。
她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拿玫。
「冰湖」这两个字仿佛一串密码。
在这一刻。
排山倒海的、混乱的记忆涌进了拿玫的大脑里。
那并不属于拿玫,而是属于她的这具身体,属于……游戏里的这个角色。
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过了。
她是一个被同伴谋杀的可怜女孩,是一具永远沉在湖底的尸体。
然后死过的她,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尚未发生过……
自己还活着。
或许是噩梦,也或许是更冷酷的现实。
但她重新活了过来。
原来这场时间循环的开始,比拿玫想象中要早那么多。
一切都开始于五年前。
在那个……冰湖里。
第98章 冥婚(11)
拿玫一脸麻木地说:“我全部都知道了。”
万祺:“啊?你知道什么?”
天彻底黑了。
他们在往村子里走。
在他们身后, 穿白袍子、坦露着胸口的疯子,依然高高地坐在架子上。
那张瘦得凹下去的脸,笑嘻嘻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突然之间, 他僵住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蓝,他的嘴角诡异地上升——
疯子张开双臂,像一只雌/伏的白鸟, 奋力地向下跳。
他跌落进雪地里。
冰冷的雪浸没了他的口鼻,吞噬他的声音。
他沉默地陨落。
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
他们迎风而走,冷得纷纷拢紧了衣襟。
拿玫说话时,不断哈出了白气;她的脸仿佛也在笼罩在一团白雾里, 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绢代和婆婆的关系。”她说。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转过头。
拿玫:“婆婆是村子里的巫女, 后继无人, 我和绢代都是她领养的孤儿。”
“所以你们是好姐妹啊?”万祺气鼓鼓地说,“我居然不是你唯一的闺蜜!!”
路显扬:“……第一次听说有人对游戏剧情吃醋的。”
万祺:“呃,对哦,好像这些都是假的。”
拿玫安慰地拍了拍她:“没有了,我们从小就关系不好。绢代比较阴沉, 喜欢躲在房间里。而我比较活泼可爱,奶奶更爱我。”
路显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自夸的。”
拿玫:“嘻嘻, 那你还要不要听了。”
路显扬:“听听听。”
他们经过了村口的枯树。
残雪簌簌地落下来, 枝头间藏着一轮弯月。
拿玫:“大概在我十八岁的时候, 绢代不小心掉进了冰湖里。她的腿受伤了, 从此都站不起来。她变得更加阴沉, 还经常躲在角落里偷窥我。”
万祺:“呃, 听起来有点吓人。”
拿玫幽幽地说:“还有更吓人的。”
“——还记得照片上那个男孩吗。我们一起长大, 他叫英夫,一直暗恋绢代。结果有一天,他就把我也推进了冰湖里。”
万祺:“??”
路显扬:“??这也太狗血了吧?!”
拿玫幽幽道:“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游戏有病,不知道设计师是不是看过《小时代》呢。”
路显扬:“然后呢?”
“然后……”拿玫卡了一下,“我没事,我就匆匆离开村子去上大学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村。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
路显扬嘴角抽搐:“你命也太大了吧,掉进冰湖里都没有事的。”
拿玫:“嘻嘻。”
她当然撒谎了。
第一次被推进冰湖的时候,那个“拿玫”就死了。
重新活过来的她躲过了这一切,连夜离开这个村子去上大学。
蒋睫很敏锐地加入了话题:“但‘你’去上大学了,所以这个故事里最关键的一部分,反而是缺失的。”
路显扬:“也就是,在你走后,绢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绢代肯定是个坏女人!!!”万祺气愤道,“卧槽,她的心愿不会是什么很变态的事情吧??”
众人面面相觑。
蒋睫试图安慰她:“呃,游戏不会有那么重口味的目标吧。”
“不,这个游戏一向很重口味。”拿玫麻木地说,“我带你们去她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们回到婆婆的院子里。
几个老人提着红灯笼在门口等她。
摇曳的灯影照在这些苍老的脸上,其中一个老人颤声道:“生死有命,玫玫,你不要太难过了。”
拿玫看了一眼内院。
空空荡荡,既没有方才被烧尽的灰,也不见奶奶的尸体。
“奶奶呢?”拿玫问。
老人:“我们把她抬到后山上了。”
拿玫:“哦。”
万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困惑地问:“呃,那你的婚还能结吗?你是不是得守孝三年啥的?”
拿玫:“……”
美女头大。
阴谋!这绝对是游戏想要拆散他们父女的阴谋!!
“不行。”拿玫断然道,“我们喜事丧事一起办了!说好要坟头蹦迪的!”
万祺:“……厉害了。”
老人却缓缓道:“自然是明天。天定的日子,任何事都不能更改。”
他沉沉地看了拿玫一眼。
浑浊的目光里似乎有无限深意。
但拿玫置若罔闻。
她只是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嘻嘻,那就好。”
*
出于礼节,这群人里唯一的男生路显扬,将老人送到了门口。剩下的人等他回来,就继续往里面走。
路显扬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眉头紧锁,几乎欲言又止,想要对拿玫说些什么,但是却又忍住了。
而拿玫则在认真地做导游。
奶奶的家比预想中要大很多,这是一个幽深的、迷宫般的庭院,枯藤林立,被大雪覆盖。
记忆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终于,她在院子深处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合掌屋。茅草檐被吹得猎猎作响,人字形的屋檐上盖满了雪。
但门上却画满了鲜红的符咒。
如同万祺手上的曼珠沙华一般,鲜艳而肆虐。
拿玫:“这就是绢代的房间。”
万祺:“呃,还真的是够自闭的。”
玩家们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
冷风卷着残雪,不断往他们的皮肤里钻。
路显扬犹豫地走上前,要去开门。
结果被拿玫一脚踢开。
路显扬:“?”
拿玫:“你找死?这种时候当然要看我的了。”
说着她就站上前,将窗户纸戳破了一个小洞。
然后凑过去看。
五秒钟之后,拿玫回来了。她十分深沉地说:“我知道绢代的心愿是什么了。”
路显扬迫不及待地问:“你看到了什么?绢代的心愿是什么?”
拿玫微微偏头:“你自己去看啊。”
路显扬:“?看就看。”
他将眼睛凑近那小孔。
他看到了一个乱糟糟的、狭小的杂物间。房间里光线昏暗,东西堆成了山,什么都看不清,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透过薄薄的纸窗,熏得他头晕。
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咚咚”的细小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他的镜片。
他听到了玻璃碎裂开的声音。
他浑身僵硬了。
镜片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而裂痕的中心——
一只鲜红的指甲。
一张倒立的脸在凝视着自己。
那张惨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
他的视线里只剩一片血红。
对面的人也将鲜红的瞳孔贴近了这道细缝。
“啊!!”
路显扬吓得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拿玫小声对万祺吐槽道:“我真的没想到,这种老梗,他居然还能中招。”
万祺傻乎乎地问:“什么老梗?”
拿玫:“你去试试?”
万祺:“???”尔康手。
路显扬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纸窗上的那道小缝。
“都、都是倒着的……”他说。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看到的一切之所以如此难懂,是因为,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倒着的。
下一秒钟。
“砰!!!”
一个巨大的轮椅掉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路显扬正打算再次凑上去,却被狠狠一脚踢开。
路显扬头也不回,非常生气地说:“拿玫你又……”
然后他回过头。
发现踢他的人是万祺。
路显扬:“???所以我在这个团队的地位又降低了吗?!”
万祺高傲地甩了甩头发:“地位是什么,你从来就没有过。”
她站在门前,抬起袖子,露出与门上如出一辙的花纹,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符咒是这么用的。”
两者相触。
万祺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错觉。
她惊讶地看着她手臂上的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盛放的彼岸之花,一路蔓延到了那座黑沉沉的门。
“吱——”
门轻轻开了一道缝。
露出黑暗的内在。
*
众人缓缓走进去。
万祺:“这、这住宿环境也是够差的……”
路显扬:“不,是有很多年没人住过了。”
他的手指随便擦上一只黑木桌。
一层层厚厚的灰。
“这和我刚才看到的完全不同。”他沉声道。
方才他看到的是一个颠倒过来的、镜像一般的房间。
但这里却很正常。
窗户上粘满了红色的胶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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