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着这个空隙, 拿玫奄奄一息地从蜘蛛身下爬了出来。
但她依然身在斗兽场的另一边,与其他人相距甚远。隔着重重人海和大蜘蛛,她竭力想要找到Valis,但是并没有成功。她只好先躲在旁边为自己处理伤口。
“拜啥呀!”另一个彪形大汉喊道。
他直接像扔铅球一样,把整只火箭筒扔了过去。
准头不错。火箭筒准确砸中了机械蜘蛛的头部。
偌大的机械身体抖了一抖。
“有用的!!”其他人欢呼起来,“哦也!!火箭筒赛高!!”
蜘蛛后退了几步。
但下一秒钟,蜘蛛腿横空而来,快得闪电一般的速度,击中了壮汉。
对方毫无招架之力,蜘蛛腿戳中了他的小腿,令他横空而起。
“啊啊啊啊啊——”
另一只锋利的蜘蛛腿又伸了过来。
洞穿了他的额头。
惨叫声停止了。
魁梧的尸体挂在上面,粘稠的血顺着鼓胀的手臂肌肉一直往下滴。
蜘蛛终于回血了。它又对玩家们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战场上一度微妙的形势,在此刻也彻底逆转了。
玩家们都意识到,任何的枪弹和物理伤害,都不能奈何这只大蜘蛛。
斗兽场里太过空旷,没有任何障碍物。即将想要躲,也根本没有地方躲。他们简直就是蜘蛛的盘中餐。
“怎么办?”一个人焦虑地说,“哎呀,要是有杀虫药就好了。”
“这并不是真正的蜘蛛。”一个冷静的声音说,“不要以生物的角度去理解它。”
说话的人是颂蓝。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因为长期的倒立,他的脸部严重充血,涨得通红。这副形容很狼狈,但他说话的腔调却依然慢条斯理。
“什……什么意思?”那人问道。
Valis:“这是一只机械蜘蛛。”
他坐在地上。虽然脊背挺直,姿态依然优雅,但情况也不妙。刚才的一番闪躲显然加剧了他的腿伤,他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继续道:“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艘被设计成蜘蛛外壳的坦克。”
旁边的人醍醐灌顶道:“原来如此!要如何摧毁坦克呢?没有办法炸掉的话……就只能毁掉它的控制系统了。”
话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可是,这是个大蜘蛛啊。难道要爬到它的肚子里去吗?”
这听起来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去吧。”他身边的一个人说,“只有我够快。”
他回过头。
说话的是个女生。她胸前的名字写着Maxi。
Maxi依然穿着那条飘逸的白裙子和那双能够加速的跑鞋。
在场的人里,似乎只有她看起来还没有那么狼狈。因为她的道具够快,这令她躲过了蜘蛛的大部分的攻势。
“帮我对拿玫说声谢谢。”她回头低声道。
也不知道那句话是对谁说的。她远远看了一眼斗兽场的另一端——也许她看到了拿玫,也许她没有。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思考更多。
Maxi冲了过去。
她依然快得惊人。
众人只能看到一个重叠的白色影子,飞快地攀上了银白的机械巨体,沿着它的下腹一路向上。
接着滑进了巨大的口器里。
“毁掉控制系统的唯一方式,就是启动自毁程序。清道夫会将自己炸掉。而这中间并没有任何准备时间。即使她再快,也绝无可能从里面逃出来。”
颂蓝:“你并没有告诉她,这样做是必死的。”
“那并不重要。”Valis漠然地说,“她的任务就是将清道夫炸掉。”
颂蓝笑了笑:“你还是你。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你心里只有拿玫一个人,是这样吗?”
Valis:“与你无关。”
罗阡按着自己的伤口,摇了摇头:“她知道。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知道自己不会活着回来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凝视着Maxi离开的方向。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蜘蛛的口器里,而那庞然大物依然在肆意杀戮着。
蜘蛛腿再一次横空而来。算法更改之后,它似乎会选择优先攻击未受伤的玩家,而将那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暂时丢到一边。
因此,这一次它依然没有攻击罗阡和Valis,反而准确地洞穿了他们身边的男玩家。
浓重的血腥气再次肆虐开来。
年轻的男人奄奄一息地挂在蜘蛛腿上,无力地挣扎着。突然,那被击中的机械腿也跟着他微微抽搐起来。
它的动作停止了。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场面。
蜘蛛自爆了。
机械蜘蛛从内部瓦解了。硕大的单眼如同泡沫一般掉在地上,巨大的电流顺着机械体向外蔓延。恐怖的火花如同闪电一般,挂在上面的每一具身体都在瞬间化为焦炭。
仿佛是最后的报复。
肉/体的焦臭味混着血的腥臭。
机械碎片和人类的、鲜血淋漓的断手断脚混在一起,随着斗兽场的叠影摇曳。鲜血,电流与金属的冷。这一幕如同人间炼狱。
“成功了。”另一个角落里,蒋睫难以置信地说,“他们真的做到了。”
但是她环顾四周,这背后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没有几个人还活着,即使活着,也都是伤痕累累。
这倒是与她身边的情形截然相反。
她垂眸去看维拉德。
从头到尾,似乎他都只是一个看客,没有出过一次手,并且巧妙地躲过了每一次攻击。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了成算。
蒋睫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管小巧的口红,仔细地涂满了嘴唇。而后一把拉住了维拉德的脖子。
“庆祝一下。”她说。
她重重地吻住了维拉德。
对方诧异,愣住,但却并没有抗拒。
一吻过来,维拉德缓缓抬起头来,审视着她的脸。
“你什么时候涂的口红?”
蒋睫:“就在刚才。好看吗?”
冶艳的红唇令她与从前相比,更多出几分难以形容的妩媚。激吻过来,一抹嫣红在她的唇边深深晕开。
维拉德:“好看。”
他再次低下头吻她。
唇齿之间,他的手依然在移动着。他似乎背包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接下来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噗嗤”一声。
剧痛令蒋睫睁大了眼睛。
她猛地推开了维拉德,望着胸口深深插进去的刀。
这一刀穿过了绷带,准确地扎在了她的左心房。比弩/箭更狠也更准。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秒钟却飞快地伸手出去,要去拨弄自己的手表。
她被维拉德制住了。
他坚定而温柔地,将那只手表卸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
“对不起。”他对蒋睫说,“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蒋睫:“是……什么?”
维拉德:“只有两个人可以活下去。”
他站起身来,没有再看蒋睫一眼。
蒋睫捂着胸口,死死地抬头凝视着对方的背影。自然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微笑。
维拉德走到颂蓝身边,一刀斩断了缠绕着他的蛛丝。
“多谢。”
失去束缚的颂蓝,缓慢地瘫坐在地上,他的脸依然涨得通红。
但维拉德却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做你该做的事。”他说。
颂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维拉德露出一个笑容:“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来替你做。”
其他人抬头望着他。
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此时在场的的人都是非死即伤,只有他还拥有全部的战斗力。
然而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加时赛也没有结束。
他朝着斗兽场另一端的拿玫走过去。
第117章 猎杀计划(16)
拿玫看着维拉德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从对方鹰隼一般的目光之中, 认出了准确无误的杀意。
他想要杀死自己。
可是为什么?
她无暇去思考这背后的原因。
她只知道自己此时手无寸铁。不仅没有武器,还被机械蜘蛛打得遍体鳞伤。如果对方真要杀她,她根本无力招架。
但维拉德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一只弩/箭斜斜地从背后射过来, 瞄准了他的后心。
可是那只箭的力度实在太轻, 不仅没有射中他, 反而被维拉德稳稳地握住了箭身。
他转过头,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罗阡。
他单手握着弩/箭, 小臂被洞穿了,难以想象是以怎样的意志力射出这一箭。
“这是你的最后一根箭了。”维拉德挑眉道,“为什么?”
罗阡:“这是她……拿命都要救的人。”
她是谁, 不言而喻。
当然是那个穿着白裙子, 毅然跳进了蜘蛛口器里的女孩。
维拉德笑了:“你不该有这样的仁慈。”
他反手将箭扔了回去,力度极大, 精而准。
利器洞穿了罗阡的咽喉,将他钉在地上。
他死了。
隔得太远, 拿玫并没有听清楚那两人的对话。
但罗阡临死前依然望着自己的方向。
那张僵硬的脸上, 残存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近乎于柔软的情绪。
拿玫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维拉德终于站在她面前。
他低头望着她,不紧不慢地再次从背包里掏出了什么——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魔方。
他将这东西猛地往地下一扔, 一团乳白色的烟雾蒸腾出来, 呛鼻的味道令拿玫爆发出一阵咳嗽。
下一秒钟,她发现自己和维拉德站在一个淡蓝色的方形盒子里,仿佛置身于一个带着屏障的水上世界。淡蓝色光幕上隐隐约约透出了外界的人影, 但它们却变得模糊不清。
拿玫:“这是什么?”
“别人的道具。”维拉德说, “能够给我们一点小空间。否则……”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番,“我们话还没说完, 你男朋友就会进来杀了我。”
拿玫摊手:“你也知道他很厉害。那你何必要来?”
维拉德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着她:“他真的爱上了你, 为什么?”
拿玫仰望着他。
她并不回答, 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路显扬?”
维拉德:“他是一个必须清除的BUG,就像你一样。”
“如果你不死,这个游戏永远不会结束。”他说,“我并不讨厌你,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但是,你必须死。”
拿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维拉德:“你不需要懂。”
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手/枪。
黑洞般的枪口,对准了拿玫的头。
拿玫的表情微微抽搐。
接着她再次抬起头,十分诚恳地说:“等一下,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武器?你是机器猫转世吗?”
维拉德无动于衷地笑了笑:“你的垃圾话真的很多。你是靠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话,让他爱上你的吗?”
“你真的很在意我们的感情。”拿玫忍不住幽幽地说,“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牡丹solo的直男会问出来的问题。”
维拉德:“……你怎么知道。”
拿玫:“很简单,因为……”
“够了。我不能再跟你废话下去了。”维拉德很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不然我要被你带跑了。”
他瞄准。上膛。
扣住扳机的食指动了动。
下一秒钟,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枪口的方向也随之而大幅度转动。
一大口血从维拉德的嘴边喷涌出来,和依然残存在脸颊上的唇膏混在一起。过于刺眼的鲜红。
他感到心腹一阵绞痛。
像是有一只钢刀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搅动着。
“怎么会……”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了什么。
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手表。维拉德狠狠地拨动指针,却根本毫无反应。熠熠生辉的碎钻,仿佛在嘲弄他徒劳无功的努力。
而拿玫当然不会放过对手突然的松懈。她飞快地站起来,反抢过他的枪,枪/口直指着他的头顶。
维拉德的身体软弱无力,根本没有办法还击。
他又呕出一口污血。
鲜血沾湿了他的脖子和前襟。血里隐约混着脏器的碎片。拿玫第一次看到这不可一世的男人变得狼狈。
他眉头紧蹙,嘴唇隐隐泛出青紫。
拿玫上下打量着他:“你中毒了?”
维拉德抬起头。
一把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看着拿玫,眼神里只出现一丝被撼动的诧异:“我输了。”
拿玫嘻嘻一笑。
“我竟然输了。”维拉德说,“但不是输给你。”
他索性坐了下来。单膝撑起,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这时候就很想抽一根烟,可惜,最后一根烟已经给了别人。”他淡淡道,“蒋睫告诉我,你们一起玩过游戏。在那一局游戏里,你的时间可以一直重置,最后你获胜了。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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